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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元雅

  「大嬸,孩子的手借我。」

  不待婦人回應,她立即為男孩把起脈來,絲巾下的秀眉微攏。

  這孩子體質本就不好,染上風寒後更差了。

  她轉過臉正要找人時,上官無敵一手攤開她收納針灸用針的布包,一手點燃了盞燭台,早就備好等她用。

  她抽出幾根銀針,烤過火,在男孩身上幾個要穴一扎後,她麻煩掌櫃拿來紙及筆,開了帖藥給婦人,順道抽起針,男孩慢慢醒過來。

  「藥抓兩帖,出過汗後,孩子的病才會好轉。」凝雪憐愛地拍拍男孩的臉,「他的體質本虛寒,從小就得好好調理,他是男孩子最好也能習些強身健體的武藝,對他會有幫助的。」

  「謝謝大夫、謝謝大夫。」婦人喜極而泣地擁著初醒的男孩頻頻道謝。

  自覺做了件善事後,心情不錯,就在此時,頑皮的男孩趁凝雪不注意時,扯掉覆面的絲巾及席帽。

  溫柔嬌美芳顯及那頭半白的秀髮教廳內頓時安靜下來。

  凝雪錯愕地瞠大眼,大伙裡一樣的眼神及無聲的態度令她臉色急速轉白,臉低眼垂。

  她的不一樣導致眾人的注意,這就是她執意以絲巾及席帽須面的理由。

  「娘,大夫是位婆婆耶。」

  一旁稚女純真的童語深深地刺傷凝雪的心,令她難堪地閉上眼。

  姣美的面容配上半白如雪的長髮,看著眾人驚愕的表情,她覺得自個像個……怪物。

  羞憤、不安的情緒在她心裡翻滾,身子不自覺發顫。

  她只不過生病發變白,別這樣看著她——好不好?

  上官無敵迅快取過扯落在地的席帽利落為她戴妥,無語扶起她,小心的護在懷裡,凜著臉撥開圍觀的冷眼環視,尋到那位領路的店小二,伸手揪高他的襟。

  「佇在這兒幹麼,還不快帶本大爺回房!」

  嚇得腿快軟的無辜店小二,在掌櫃同情的眼神下,只能扶著梯含淚領著他們至二樓的上房。

  直到他們進入上房,被嚇得虛脫無力的店小二半走半跑地回到梯口,跌坐在梯階上喘氣拭冷汗。

  還好佛祖保佑,幫他度過一劫。

  JJ   JJ   JJ

  入晚,客棧很早就關門休息,然而本應熄爐的廚旁,卻有人忙著添柴火燒煮東西。

  上官無敵來回提水總共提了兩回,倒妥熬好的藥汁,剛完僅剩的熱水後,熄好火,回房前,撞見由茅旁出來的店小二。

  「這位大爺,您有需要只需說一聲,我馬上為您準備。」這位客倌一表人才,但臉色冷得嚇人少碰為妙,況且要客人親自動手就表示客棧服務不佳,若讓對手曉得此事,那損失可大了。

  「不必了。」

  「那至少讓小的幫您將水提上樓。」客房服務是店小二的工作,他有責任幫忙的。

  上官無敵不悅豎眉。「我都說不必了,你去忙你的事。」

  「大爺,我……」好心好意幫忙卻讓人覺得多事,店小二的表情無辜極了。

  他轉過身,忍下氣緩道:「若要幫忙的話,明日的早膳幫我準備兩碗淡粥,送到房裡。」他出手大方地遞過一塊碎銀,「賞你的,記得明早得送過來。」

  店小二喜滋滋收好賞錢。「您的吩咐,小的會記住的。大爺若有事可來後房喚一聲,自會有人幫您的。」

  上官無敵快步離開廚房,推開房門後,屏風後撥動的水聲頓時停止。

  「別怕,是我。」他閉起眼將水桶推至浴桶旁,規矩退開數步。「水若不熱,可添點熱水。」

  「夠熱了,我得留點給你。」凝雪帶鼻音的語調,透露她著了涼。

  聽到她站起身所帶動的水聲,上官無敵極有默契地打開房門,守在門外待她穿好衣。

  過了會,他敲過門後,才推門進來,瞧見坐在床沿拭乾發的她。

  「藥微涼,正好入口。」他溫笑端過剛才熬好的藥汁。

  凝雪連忙接過手,一鼓作氣飲下大半碗,小臉卻因苦味微皺,埋怨這貼藥怎麼這麼苦。

  上官無敵捏顆圓珠般大小的桂花蜂蜜糖遞到她面前。

  「很苦吧,含著它可以去去苦味。」還好事先買來備著,要不然她可就有罪受了。

  她失笑。「這帖藥我有加味甘草,沒你想得嚴重。」又不是三歲小孩非要甜食誘哄才肯服藥。

  瞭解她未深的人常常會被她四兩撥千斤的語氣給混過去,他卻不吃她這套,圓糖離她的唇僅有一寸距離,他輕哄,「都買了,不吃可惜。」

  「又麻煩你。」這一路……不,該說這些年來,她不知麻煩他多少回。

  他堂堂七尺男兒,又是神偷門下任掌門人,天下偷兒首,卻讓他為了個女人忙進忙出,若江湖上的人曉得此事會笑他窩囊的;可無論她怎麼勸他卻總是樂在其中,樂於為她做事。

  唉……

  「順道而買,一點都不麻煩。」見她面有遲疑,若有所思的模樣,他揮揮掌招回她的神,「含化它,你也得快快就寢。」

  凝雪無法抗拒,微張小口含下那遞來的糖,溫暖悄悄沁進心房。

  見他來來回回倒完浴桶內的水,僅以熱水拭淨手腳,便張羅晚上要睡的地方。

  「無敵,你今晚要打地鋪嗎?」他向客棧多要了床棉被及草蓆,她猜得該沒錯。

  「嗯。」

  「那……被子夠暖嗎?」地有地氣,她擔心他會著涼。

  「夠暖了。」上官無敵因她一句關心之語,眼中儘是溫柔。

  凝雪不放心地赤腳下榻,取來掛在屏風上的披風,趕開他,親手幫他鋪好被、看妥枕。

  「江南的氣溫雖不比北方冷,但日夜溫差大,委屈你以披風當被。」只要他們同房,他就是受罪的那一位。

  上官無敵眼中的溫柔又深了幾分,乾脆坐於她鋪好的地鋪上,看跪坐忙於整理包袱的她。

  其實凝雪的心柔如棉雪,縱使對他保有一定的距離,舉手投足間難掩對他的關切,而他有時還會沉迷於她柔細的動作裡。

  他們之間牽扯的情線,有沒有隨著半年多來的相隨加粗?月老可否憐他的癡情,給予些許嘉許呢?

  「咱們相處的這幾個月,你可有見過我著涼!倒是你,一路上不知病過幾回,教人放心不得。」各地多變的天氣折騰嬌柔的她,有幾回的夜還是他抱起她拍醫館大門求醫。

  凝雪略白的病容微紅,怎麼也想不到他話說得如此坦白。

  「對不住,我……不是故意的。」她羞愧低臉。

  「但這樣也好,咱們至少毋需趕路趕得急,停停走走的可看四處的風景、品嚐道地的美食,不是很好嘛。」他語中帶笑。

  明亮的美眸眨了眨,瞧緊地。「若能的話,我想走快點,江南地靈人傑、人才輩出,我相信必有治好我的藥,但這頭半白的發不知有無恢復原色的機會?」

  自離開皇城後,原本黑亮的長髮緩慢轉白,由起先的擔心到最後的接受,心想黑髮轉白髮可能與她體內潛伏的毒素脫離不了關係;倘若有天發全轉白,那日是否為她毒發之日?

  藥丸剩不到兩個月的份量,藥吃完的那日她的發會全白嗎?她會毒發喪命嗎?

  會嗎?她不禁自問她是否會這般模樣離開紅塵?

  她還想四處走走、還要好好孝順父皇、她也想與世上女子一樣……相夫教子,生兒育女。

  思及至此,她憂心忡忡搖頭,對自己的癡心妄想感到好笑,獨品笑裡的酸苦。

  「你有心事?」上官無敵由她數變的神情臆測她心中所想。

  自被客棧眾人一嚇後,她雖已平復並恢復往昔的神情,但眉宇間仍是有揮不開的愁雲。

  聞言,凝雪陡然抬首,面容瞬間操上令人安心的笑顏。

  「我像有心事嗎?你想太多了。」怕他瞧出她的想法,她假意裝成很忙,再將包袱整理一次,卻忘了這個動作成為反效果。

  他倏然握住她微涼的小手,低臉凝視她。「這就只有咱們倆,有事別埋在心頭,告訴我。」

  眼眸再次與他相對,觸及她最熟悉的柔情時,難過、害怕、驚慌……等複雜的情緒再也忍不住,淚水瞬間滑出眼眶。

  初見她的淚,上官無敵心一緊,不知所措地盯著晶瑩圓潤的淚珠。

  凝雪很少落淚,她總是微笑看待事情,不想將軟弱一面表現出,讓旁人為她擔心。

  如今——

  珍珠般的淚令他無法自持,雙手不受控制的棒住她芙頰,仰首吻上那朝思暮想的唇,由淺至深,仔細的品嚐,吻去眼睫猶掛的淚珠,粗指輕柔抹去那礙眼的淚痕。

  她忘了傷心及哭泣,閉起眼感受情感的交流,融化於炙熱的情潮中。

  他徐緩離開她,捧起她的芳容,深吸口氣好平緩混濁的氣息。

  凝雪張開眼,瞧見面前那雙眼中放縱的熱情及思及剛才的事情,燥熱由頭漫至腳,白淨臉蛋紅如艷陽。

  她怎麼沒把持住,還……跟著投入呢?

  「無敵,我……」她一時語拙,眼珠不安地左看右轉,更不知該說些什麼緩和兩人之間的熱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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