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進出,表示這裡不是封閉的山谷嘍。」
「不是,但進出皆難,極為不易。」小古簡單回應。
然而,明明有機會出谷,小古為何肯在山中過粗茶淡飯的生活?
凝雪目光始終盯著執筆寫字的年輕姑娘,她發覺這位救命恩人的談話笑語雖與一般人無異,但相處愈久,愈看她愈覺得她不太像平常人。
小古抬起眼,笑問:「你還有什麼問題?別憋著,可以直問。」
既然如此……
「你一個女孩家,年輕貌美,為何不找個良人依托終生?為何情願躲在這毫無人煙的山谷裡呢?」
小古平靜的眼眸掠過一抹異樣情緒,凝雪並未錯失地全看進眼裡。
「我是山谷的繼承人,況且我有不得已的理由,必須守在此;就如你,也有情非得已的理由,遲遲未嫁。」她簡易的回復,最後又丟了個難題還她。
凝雪咬咬蒼白的唇。
她不是不願接受他,只是她這破身子,哪有福氣去承受他的愛意啊!
小古見她神情難過的模樣,停下筆來由櫃中找到一本書,企圖分散她的注意力。
「你習醫多少年了?師承何人?」
「自我得這無藥可醫的病症後,我就開始研讀岐黃之術,快……二十年,而教我醫理的,是太醫院的太醫們。」想起多年來,在太醫院裡的耳濡目染下,她無所事事的皇宮中生活,頓時多彩起來。
「聽上官公子說,你是皇室貴族。」既然能自由出入太醫院,她可能是皇族之女。
「連這也對你說!」凝雪表情微怒,不曉得上官無敵在她昏迷時,對旁人說多少她的事情。
小古見到她臉上的微慍,為他解釋,「公子並未對我說你太多的事兒,只是人在焦急中,難免會對心所在意的人擔心而亂了頭寸,不願是否有人在場,大表情意。」
此話一說,凝雪蒼白的臉兒浮起淡淡的嫣紅。
認識無敵至今,她明白他對她的一往情深,一名鐵錚錚的漢子對她的要求總是千依百順,甚至肯——生死相隨。
倘若她此生真的無藥可救,他給她的情,她用下輩子恐難還清。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上官公子對你的情,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你得好好把握才是。」小古將書交至她手上。「既然你是大夫,這書讓你看,對你會有所幫助的。」
書很成功地吸引住凝雪的注意,她翻了前幾頁,仔細讀過後,像找到絕世珍寶一樣,貼在心口,不想放手。
「這書、書……」她的模樣就如方才上官無敵拿到絕世秘笈時,震撼得說不出話來。
「這本冊子,是我居谷數年間研究出來的各式方子;你習醫,以你的角度看我開的方子,有沒有缺失之處?」她誠心的請教,畢竟山居數年,難得遇上一位學醫之人。
光看前面幾帖藥,用藥之奇,不乏有以毒攻毒之術,倘若對症下藥正確,那世上的蛇毒及雜病,將來都有藥帖可治。
「借我看好不好?」
小古坐回原座。「這洞內大部分的醫書,師公及家師全以楷書剩寫新冊,你該看得懂的,有興趣的話,全看也可以。」
凝雪醉心於書上的白紙黑字,細讀幾頁後,似乎發覺每帖藥在用藥上,以毒素引毒似乎是成敗之處,難道……
「小古。」
「嗯。」她頭不抬,仍是提筆刷刷地寫字。
「你是習醫中人,是否也……習毒?」習毒為學醫之人的禁忌,她怕問錯話,所以聲音輕得可以。
「我習醫也習毒,但我不曾使毒加害過誰。」她坦白 地說,直到寫到一個段落,停下筆昭笑凝雪。「我不曉得 外面的醫者是如何教授弟子醫理,但記得家師也曾說過,天下是一物降一物所構築成的,習毒有利讓習醫者在藥理上更為專精,他老人家甚至還鼓勵我多多習毒。」
她指身旁某一櫃書。「那兒收放的是世上再也找不著的練毒奇書及幾盒少見的曬乾毒物,全是家師特地留給我的『禮物』,要不要我找幾本讓你參考?」
凝雪嚥了嚥口水,婉拒道:「我想,我還是先看完手上的書好了。」
小古淡淡一笑,再度執筆,一邊看著書上的文字,去苦惱該如何下筆。
透過上官無敵的解說,她得知朱姑娘體內有種十分罕見的毒素「九死一生」,母體中毒後,毒素經臍帶傳給胎兒;加上有心人長年來以蠱毒中和她所服下的續命藥丸,致使毒素已滲入肺腑,近日將是毒發最猛之日。
若以藥輔毒,硬是拔除,朱姑娘恐怕……
凝神紙上所開的藥材,心中盤算著要下哪些藥,她沒十全的把握,下不了筆。
她該用何方法截長補短,引出身纏數年的毒素,並且能護住她的生命,成為她近日的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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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小古是配了哪些藥草,凝雪竟然安然度過數個日夜,如今的她臉色不似方來時的毫無血色;而上官無敵身上的骨折處,在敷上幾日前小古搗碎的藥草後,今已痊癒。
古姑娘,一位神奇的女子,看要清除凝雪體內的毒素可能有望。
天尚亮的清晨,天是片迷離的淡藍,山中露重風涼,早就醒來的上官無敵,打了一套近日所習的絕世拳法後,身上儘是汗水,他來到那池溫泉,舒服地泡水。
這套不知名的拳法,招招詭譎,轉變之快能令對手防備不及;他剛開始學時,或許過於生澀,練起來不怎麼順暢,直到山谷的主人提醒他必須心中無物才能練習後,拳法使起來配合幾成用力,一連的動作如行雲流水,收放自如。
瞧見心上人醒來踏出草廬,他快快穿上衣物!來到她身旁。
「怎麼不多睡一會?」她昨夜快子時才就寢耶。
她與小古成日在書洞中研究醫學藥理,兩位姑娘往往一投入後老廢寢忘食,有時上官無敵好言相勸還會遭她們白眼相向。
她眨動眼睛,格格笑道:「你還不是一樣,那麼早起。」
見她神清氣爽心情舒展的模樣,上官無敵眼中漾滿溫柔及快樂的笑意。
瞧見他露骨不避嫌的溫柔,凝雪的臉兒不自覺地泛紅。
在這人煙罕至的深谷裡,外界的規範及束縛全部解禁,他對她的濃情與愛意毫無保留地表現出來,每每都令她羞赧不已。
不知是否走過一次鬼門關,還是小古反覆提醒珍惜身旁所愛,她的心像是全然接受下他對她的情,不似以往有意逃避。
她拉著上官無敵的手,隨意一問:「你知不知道小古人在哪?」
「她比我還早起來,說要到山頂一趟。」他指指屋後一條隨壁築高的石梯。「要不要去上頭看看?」
「可以嗎?」那麼高,她爬得上去嗎?
「有我在,你一定上得去。」他拍胸保證。
凝雪信任地伏在他背上,讓他背著,在他施展輕功,借力使力下,輕快往上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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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梯的盡頭是座石台,他們的腳下是片雲海。
雲海處無縹緲,變化莫測;日陽未出,朦朧迷離、奇巖蒼松的景色,更為山增添空靈飄逸之氣。
石台上長了棵松木,而小古在松下盤腿靜坐,聽到身後的呼吸聲,緩緩地張開眼見到他們,黛眉微攏。
「你們怎麼來了?」
「這裡好美哦!」凝雪被氣勢磅礡的煙雲所迷,這裡與黃山的雲海美景不分軒輊。
她盈盈起身,轉看他們。「群山的美四季不同,每當我有事煩心時就會到這兒靜坐。」她略微責難地看向上官無敵。「上官公子,你怎麼能讓朱姑娘走千石梯爬至此呢?」他應當比她還知道凝雪的身體狀況。
「我背凝雪上來,沒讓她累著。」要她累著他也捨不得。
「這裡雲氣多,她身子虛會著涼的,你該衡量情況才對。」
「小古,是我要求他帶我上來的。」凝雪急切為他說話,是她不對在先。
「古姑娘,是我慫恿凝雪上來的。」不忍心上人讓人責備,上官無敵全將罪過攬上身。
凝雪微微皺眉。「這是我的錯!」為何他要跟她搶?
「不,拐你上來是我起頭的,是我的錯才是!」
見他們為了小事而保護對方的模樣,小古莞爾一笑。
突然間,她腦海裡浮起往昔與故人的一段話——
不管往後如何,這裡就是你的家,你得記得回來、記得回來……
埋藏許久的記憶全湧了出來,再度重回她的腦海裡,如何揮也揮不去。
胸間的氣息轉得急,她雙手緊握成拳,努力平息胸口的急氣及腦中的過去。
得記得回來、記得回來啊……
氣血一急,她吐出一口血。
相爭的男女見此情況,紛紛來至她身旁。上官無敵扶她席地而坐後,提掌將氣打入她的體內時,赫然發現她體內有股強勁的內力急快流竄。
古姑娘是習過武的!
直到他收起掌,她緩緩張開眼。
「小古,你怎麼了?」凝雪眼中打轉著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