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又是父親的軍事訓話。「小喬,爸爸讓你受教育,到台北工作,是想要讓你多見識這個社會,多一點人生的歷練,可是如果你在那個環境裡沒有辦法把持好自己,不如就回來!我們袁家的女兒走出門要抬頭挺胸,不可以讓人看輕,落人口實;一個人長得好看,只是一時的運氣!會做人、會做事才是有真本事,別只當個好看的花瓶,瓶裡沒有半點水,也是撐不了多久。你看看你,到台北闖了什麼名堂沒有?反而還讓人說長道短的,一點也不像話!你一回到台北就馬上搬家,我不准你再跟別的男人搞七捻三的,聽到沒有!還有,準備回南部找份安穩的工作,像你妹妹一樣!」
「爸!我沒有和男人搞七捻三的,我也不想回南部找工作。」心喬堅定地說,她鼓起最大的勇氣反抗父親的命令。
「小喬!你——」心喬的父親氣結得說不出話來。
心喬的母親急忙接口。「小喬,不要惹你爸爸生氣,他這幾天血壓特別高,吃東西又不節制,你還這樣氣他!」
「對不起。爸,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相信你的女兒好嗎?」心喬柔聲地向父親懇求。
心喬的父親沉默了片刻,語重心長地說:「我只想讓你知道,如果想休息,就回來——這裡永遠都是你的家。」他說完,面無表情的又融人電視劇裡的情節,好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這就是父親,她知道父母都不善於表達他們關愛的心情,父親說的那幾句話,就已經夠她在回程的路上感動得大半天了。
她已經盤算好下個週末要帶人樵回來,他們一定都還記得,很久以前那個和他們的女兒打過架的小男孩.那一個時常愛跟著她的跟屁蟲,那一個時常和她一起失蹤的小男朋友。
她忍不住笑了起來,等爸媽知道他們又在一起的時候,不知道會有什麼樣的表情?現在她故意什麼都不說,下個星期就給他們一個意外的驚喜吧!
第七章
心喬回到台北家中時,已經是午夜了。她打開玄關的鞋櫃,知道有勁和幼盈都在家裡,只有人樵還沒有回來。
昨夜人樵就對她說過,他回到台北以後,會先回建築事務所趕工程圖,可能到星期一晚上才會回來。他們已經都約好了,星期一晚上要一同吃晚飯,再計劃搬離別墅的事情。畢竟他們都不想傷害幼盈,為了減低對幼盈的傷害,唯一的辦法就只有離開。
她走進廚房,決定先將行李中的食物放人冰箱,此刻的她滿腦子都是人樵的身影,她邊走邊回想腦海裡有他的每一段畫面,沉浸在那甜蜜滋味濃得化不開的鏡頭中。
他的直言快語,他的聰明幽默,他的多情浪漫,在他運動選手般粗壯的體格底下,有著詩人般纖細的感情。她一心一意想著人樵,幾乎忘了自己為什麼要來廚房。回神後,才想起她要將媽媽特別為她醃製的醬瓜擺進冰箱裡。
「哎呀!我真是健忘,滿腦子都在想人樵,連要做什麼都忘記了。」她在自己的額頭上打了一記爆栗,忍不住嘲笑自己。
就在她放好食物轉身之際,卻被直挺挺站在身後的幼盈給嚇了一大跳。
幼盈面容憔悴的站在她身後,雙手緊握成拳,兩個深棕色的眼圈透露出一股怨恨,好像恨不得用眼神殺死她最可惡的情敵。
「幼盈!你什麼時候在我後面的?我被你嚇得心臟都快停了!」心喬按著胸口驚魂未定。
「是嗎?你有心嗎?你有嗎?」幼盈面無表情的臉充滿著冷漠。
「幼盈……你怎麼了?」心喬蹙起眉間,隱隱地感到她們的友情正面臨著嚴重的考驗。
「我很好——你呢?你現在的心情一定很快樂,人樵去找你以前,把什麼都告訴我了。恭喜你,我像個大傻瓜一樣,傻呼呼的替你們牽了紅線還不自知。恭喜你,昔日的青梅竹馬終於因為我而重逢了,舊日的情懷輕易的就把我擊潰。恭喜你,這兩天你一定過得非常的愉快……」
「幼盈,你不要這麼說,我希望我們還是好朋友——」
「你聽好!從大學開始,我就把你當作是我的敵人,表面上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可是在我的心裡,你一直就是我競爭的對象。」
「幼盈,我從來就不想和你比,因為我們是不同的兩種人,我一直都很羨慕你,你的條件和能力都比我好……」
幼盈輕蔑地說:「你知道為什麼我喜歡和你在一起嗎?因為你太單純了,你對自己毫無自信,你在我面前很自卑,我喜歡這樣的你,可以更加凸顯出我的優秀。我的家世比你好!功課比你強!朋友也比你多!長相更不輸給你!可是……我唯一不甘心的是為什麼你可以得到我想要的人——為什麼?就只因為你們擁有年少時期最幼稚的初戀?!哈!真是可笑,可笑極了!袁心喬——今天……你徹徹底底將我打敗了!我這輩子從來沒有輸得這麼徹底過!」幼盈的吶喊中帶著心碎的哭音,苦楚得令人不忍。
「幼盈——」心喬上前想要拉住她的手,但很快就被幼盈甩開。
」不要!不要——我不要你同情我,我會收拾我自己的殘局,不用你來可憐我!」幼盈轉身走到飯廳的桌前。
心喬追上前。「幼盈,你聽我說!我記得你對我說過的話,你要我和你約法三章,我都記得……只是……只是我已經盡力了,我沒有辦法克制自己,我們都不想傷害你。」
「你們已經傷害我了!」幼盈對著心喬大吼,兩行眼淚終於潰堤。
心喬的心彷彿被撕裂了,她不忍地看著痛苦的幼盈,心想自己真是太殘忍了,這個週末是她一生中最愉快、最難以忘懷的時光,可是卻是幼盈最痛苦、最難捱的兩天。她的快樂竟然建築在幼盈的痛苦上,她不禁感到內疚難安。
「對不起!幼盈,我能彌補你什麼?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想要這樣……」心喬哽咽地說。
幼盈慢慢走到心喬面前,冷漠的眼神帶著逼迫性的威脅,令心喬感到窒息得快要喘不過氣來似的,不由得退了一步。
「你能彌補我什麼?可以——你可以彌補我的。」幼盈淚光閃爍的眼底閃過一抹陰沉。
「什麼?」一陣不安襲上了心喬的心頭。
「我要你明天下午陪我去醫院。」
「到醫院做什麼?」心喬狐疑的問。
「去做人工流產手術,時間我已經和醫生定好了,下午兩點,在這附近的仁愛婦產科醫院。」
心喬還是沒有理清頭緒,她小心翼翼地問幼盈。「你……你要到醫院做人工流產……你懷孕了?」
「嗯。」幼盈肯定地回答。
「你確定?」心喬不相信的又問。
「難道這種事情我會騙你嗎?我有驗孕器,你可以看看。」
「那麼……他……他知道嗎?」
「我不想讓他知道,這是一個不被期待的孩子,我說了又有什麼用!」
「他……是誰?」心喬顫抖的問,心裡一股無形的壓迫感讓她的呼吸漸漸變得困難。
「是人樵的。」幼盈面無表情,把所有的心思藏在心裡,讓人無法預測,讓人措手不及。
心喬震驚的退了幾步,嘴裡喃喃的說:「不!不可能——這怎麼可能?」
幼盈張大眼睛,揚嘴一笑,眼眶裡還盈著淚水,表情顯得詭異、傲慢、輕藐,她挑釁地看著心喬。「為什麼不可能?男歡女愛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別裝作一副純情少女的模樣。我愛人樵!我可以為他做任何犧牲、任何付出都在所不惜,這又算得了什麼!小喬,你做得到嗎?你做得到這些嗎?如果沒有你從中作梗,我原本可以快快東樂的告訴他這個好消息,我們可以馬上結婚,一起出外,我們會有很幸福的未來。可是一一都是你,這一切都已經不可能了,都是你!都是你!」她猝然坐進椅子裡,整個人趴在餐桌上開始痛哭。
「幼盈,你們真的……真的……」心喬還在震驚中而說不出口。
幼盈抬頭凶狠狠的瞪著心喬。「你要問我們是不是真的有上床?小喬,到現在你還問這種蠢問題!你以為我是個人盡可夫的濫女人嗎?你以為我會栽贓人樵嗎?記得嗎?你第一次見到人樵的時候,我和他一起出去直到快天亮了才回來,那一天,我們就發生關係了!我們還出去幾次到天亮才回來,你也知道。不然你也可以去問他啊!可是我告訴你,他一定會否認的,因為他喜歡的是你,為了不失去你,他一定會不擇手段否認一切的!我看透了男人,他們自私自利,只為了自己一時的需要,他們可以對天發誓永遠愛你,等達到了目的,厭倦一切,就開始尋找下一個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