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該走了。」身旁傳來一聲柔甜,將穆齊納爾從如夢的世界中拉出。
「我還不想走。」他起身,一副依依不捨。「讓我留下吧,我保證會很規矩的。」
聽著這一句曾經的熟悉,蘭馨浮起倩笑。「我說過,我不怕你不規矩……」語音一落,笑意頓逝,換上一抹憂心。「我是怕你讓福晉擔心,讓王爺責備。」
聞言,穆齊納爾想起至親,又想起自己將對他們造成的傷害,不禁心一沉。
「好,我回去就是了。」抑住惶恐,他看著她妍麗的容貌。「不過,你得跟我一道離開這兒。」他打算隱瞞蘭兒曾混跡花樓的事,先將她帶回府,然後再伺機而動。
「離開這兒並不能抹殺我是京師花魁的過去。」蘭馨平靜提醒道。
「是不能。」見自己一點心思被點破,他不禁苦笑。
靈巧雙瞳現出一抹狡黠,她故作哀怨問道:「那你會嫌棄我這一段過去嗎?」
穆齊納爾一怔,隨即展顏一笑,伸出大掌細細撫摸著她的容顏。「你這樣的女子,是不容於俗世的。」
苦吞失落,蘭馨神色一黯。
俊容一笑,穆齊納爾又道:「你非俗物,自然不容於俗世。」斂回謔笑,他神情轉為端肅。「而上天既注定我與你匹配,自然不能讓我淪為凡夫俗子。」
他的眼太柔,他的情太滿,蘭馨瞅著他,眼眶發熱,芳心輕顫。
「蘭兒,你不相信我嗎?」見她毫無反應,穆齊納爾背脊一陣發麻。
「我信你!」熱烈的一聲呼喊,蘭馨隨即投入他的懷抱。「我信你……」
「那就跟我走吧。」懷抱摯愛,穆齊納爾笑得無比滿足之餘,順勢再次提議。「我倆的未來就從離開這兒開始。」
「那也不急於一時呀。」朱顏一抬,蘭馨媚笑,卻牽引出一絲苦澀。「或許我倆並無未來可言。」為何歡樂的時刻總是短暫?她已開始憂慮他倆的未來了。
「不!」穆齊納爾急急展臂將她擁入懷中,企圖填補漫卷而來的空虛。「我的未來必定有你。」
「我的未來也必然有你。」蘭馨用盡全身力氣抱了他一下,彷彿這麼做,他們的未來就能緊密的合而為一。隨後,她抬眸瞅望他、無奈笑道:「可我不能讓你落個眾叛親離的下場。」話一落,她傾身靠著他,發出兩聲銀鈴般的嬌笑又道:「我可不希望將來又多了一條讓你數落我的罪行。」
她居然還笑得出來?穆齊納爾搖頭苦笑,卻忍不住抱得她緊實。
蘭馨抵著他的頸窩,語氣帶著笑意。「別這麼煩惱,這一關過不了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反正,天涯何處無芳草——」
「任憑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飲!」雙手改握她的臂膀,穆齊納爾陡地打斷了她的話,眼冒火氣。
釀出兩窩甜笑!蘭馨勾環住他。「好人兒,別發火。」安撫他的怒氣,她也順勢平息自己的感動。「我不會再懷疑你的心了。」
眼底盛滿她的倩笑,穆齊納爾表情頓軟,再不見升騰的怒意。「那就好。」頭一低,他親暱的抵著她的額頭歎息道。
逸了抹笑,蘭馨螓首一側,情難自己地吻了吻他的臉頰,貪婪地嗅聞純屬他的迷人氣味。「回去好好說……我倆的事不急,我可以等。」這一刻,就算他要叫她等到海枯石爛,她也沒第二句話。
「可我等不及了。」心猿意馬,穆齊納爾低身汲取她唇上的香軟。「我想時時刻刻將你鎖在身邊……」
輕啟朱唇,蘭馨主動回應他傳遞過來的熱情、深情……
激切火焰在空氣中燃燒,眼看著就快要失控之際,蘭馨制止了他。若非名媒正娶,她絕不輕易交出貞操,這是她見證母親的遭遇之後所立下的原則,沒得商量的。
「別……」她摀住了他的唇。「最美好的一刻應該留在最值得留念的日子——」綻揚絕美笑顏。「洞房花燭夜。」
俊容染笑,情慾頓消。「你說得沒錯!」穆齊納爾輕捉住她的手,啄吻著她的指尖。
「走吧。」蘭馨出聲催促道。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等我!」雙臂如羽翼般地將她納入胸懷,他似歎息又似乞求道。「洞房花燭之夜,我不會讓你等太久的。」
燙貼在他流遞著溫情暖意的胸膛,聽聞著他令人著迷的心跳聲,蘭馨偎緊了他,將所有的煩惱全拋在腦後。
她是有一時歡樂便享一時的人,此刻,她什麼都不願多想。
而最終,在蘭馨刻意的堅持下,她還是留在浣風築裡。
第十章
「小姐,都三天了,貝勒爺怎麼不見人影,連個隻字片語都沒有?」翠環引頸往屋外探了探,神色焦慮。
蘭馨表面平靜,但緊抿的唇還是洩漏出一絲憂急。
「小姐。」翠環來到蘭馨身邊。「這情形,相當不妙呀!」
「這還用你說嗎?」顰蹙眉心,蘭馨沒好氣地說,有股尖叫著要她閉嘴的衝動。
可翠環卻不識相地兀自叨念,「不過,不曉得貝勒爺是遭受阻攔沒法出門、沒法傳遞消息,還是他根本就是個薄情寡幸之人?」
一語說中久猜無解的焦慮,蘭馨不由得微微一震。
「小姐!」翠環突然正面朝蘭馨低喊。「要不,我去一趟廉親王府探探虛實?」
蘭馨沉吟,腦中驀地閃過一句話。
蘭兒,你不相信我嗎?
眼神一凝,她堅決答道:「不用了。」愛情這道考題,她應該學會「信任」兩字。
「小姐,那你就這麼苦等下去呀?」翠環抱不平地喊。
「值得的!」腦海又浮現他曾說過的話,蘭馨綻出一抹燦笑。「不經一番寒徹骨,哪得梅花撲鼻香。」
翠環一愣,一點也搞不懂她在想什麼。
就在此時,館中的小奴婢突然來報。「浣風姑娘,有位玉兒姑娘求見。」
玉兒?!乍聞這個名字,蘭馨呆了半晌。
「去去去,打發她走。」翠環搞不清狀況,自作主張地揮手道。「除了穆齊納爾貝勒,小姐誰都不見。」
小奴婢見蘭馨不發一語,應了一聲,便轉身離去。
「等一下!」蘭馨突然出聲,嚇了翠環一跳。
「快請她進來!」蘭馨起身,連忙吩咐道。不知玉兒這番前來,帶來的是喜還是悲?
「小姐,玉兒是誰呀?」翠環不解的問道。
「她是廉王福晉的貼身侍女。」蘭馨似笑非笑地說。「也就是說,你不用去探消息,有人主動送上門來了。」
半晌,玉兒匆匆進入了浣風築。
蘭馨一見她的臉色,便知道她帶來的訊息是好不到哪兒去了。
「玉兒姐姐,別來無恙?」蘭馨強扯笑意,但語氣是真摯的。
玉兒卻只是望著她,連連搖頭歎息。「蘭兒,客套話我就省省吧,大少爺出事了。」
麗容染上一抹驚駭的白,蘭馨忙拉著她的手急切問道:「他……」
她詢問的話還未出口,就讓玉兒打斷了。
「什麼都別問,福晉想和你談談,你見了她再說吧。」
蘭馨閉了閉水眸鎮定心神,隨後,她長長吐出一口氣。
「玉兒姐姐,帶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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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著忐忑,揣著一絲明白,蘭馨隨著玉兒來到一間位處偏僻的小酒館。
進了還算乾淨的廂房,蘭馨一眼便見到坐在桌邊的赫捨裡氏,而玉兒也在這時拉上了門,退了出去。
「福晉,好久不見。」儘管明白這可能是場鴻門宴,但蘭馨見到了赫捨裡氏,還是很開心。
「坐吧。」赫捨裡氏拉動嘴角勉強笑了笑。要不是在這種情況下,她見了蘭兒也該是歡天喜地的。
「謝福晉。」
蘭馨一坐,定晴一瞧,赫然發現赫捨裡氏神情憔悴,蒼老許多。
「對不起……」一明白赫捨裡氏為何憔悴、為何蒼老的原因,她不禁紅了眼眶,逸出一聲道歉。
赫捨裡氏立刻心領神會。「這也不能怪你呀……」一聲體諒,她也忍不住眼眶發熱。「可是,蘭兒,也請你體諒一個做母親的苦楚……」說著說著,一顆淚珠滾落而下。
蘭馨無法自抑,也陪著掉淚。「他……他還好嗎?」這是她目前唯一關心的事。
「不好……非常不好!」赫捨裡氏一想起兒子,淚流得更急了。「王爺已經知道你的過往,而幾天前,穆齊納爾突然向我們提要娶你的事,父子倆一言不合,當場大吵了起來。」她抹了抹淚,鎮定心神。「你也別怪王爺,他生性耿直,觀念守舊,但經過慕嗥前妻之事後,他也不再存有門戶之見,可偏偏你淪落風塵,這點他是萬萬不能讓步的。」
「蘭兒明白,更無絲毫埋怨之意。」蘭馨吸了吸鼻子止住淚,很快地冷靜下來。
「你明白就好。」赫捨裡氏感覺得到蘭馨並非惺惺作態,欣慰地直點頭,隨後,她神色一沉又說:「可是穆齊納爾怎麼說都說不通,從頭到尾就是堅持非你不娶,於是,王爺就將他關了起來,不准他踏出房門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