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穆齊納爾沒轍,冷哼一聲,轉過頭去。
「好了、好了……」俊容含笑,歐陽擎忙打圓場。「慕嗥,倘若你真知道些什麼,你就說吧!」依他判斷,慕嗥八成也不知道那位浣風姑娘在何處。
慕嗥回瞪了他一眼。他這話不是擺明要他承認無能嗎?開玩笑,他慕嗥是何許人也,這麼點狀況都掌握不住,往後他還怎麼在京城裡混啊?
「穆齊納爾,浣風離開了涵香館這事我多少也有耳聞……」首先,就來個「拖」字訣吧!「怎麼,剛才你沒找浣風的丫鬟翠環問問嗎?」
「我找了,可聽說翠環嫁人了,沒人知道她嫁去哪兒。」劍眉微蹙,他滿心懊惱。突地,他猛抬眸,責怨地瞪視著慕嗥。「這都怪你!」
「我?」慕嗥反手指著自己。「你找不到人關我什麼事?」
穆齊納爾喊道:「當初我說好,找個時間謝謝浣風姑娘解救紫嫣之恩,結果你卻背信毀約沒去她那兒走一趟!」他開始數落慕嗥的不是。「後來,你和紫嫣拜堂成親時,浣風姑娘也沒能來,我才一直沒能再見上她一面!」
「喂,你這話很沒天理耶!」慕嗥氣悶地說。「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前妻明珠犯下命案又自殘而死,我光處理這些就忙不完了,再加上要籌備一個盛大的婚禮好教旁人別輕視出身低微的紫嫣,我已經一個頭兩個大了,哪還有時間去謝謝人家的救命之恩啊?再說,我怎麼知道她會一聲不響地走了?」
火氣上揚,他說得又口乾,連忙灌了一杯茶。
「還有,你是三歲小孩啊?想見浣風一面,你自個兒去就行了,幹嘛得拖一牛車的人去呀?」
曬得黝黑的穆齊納爾罕見地面露羞赧。「我……怕她拒絕見我,況且……我不想讓她認為我是平常的尋芳客,我……是真心想和她交朋友的……」
慕嗥忍不住笑了出來,歐陽擎亦不例外,因為他們都看得出來穆齊納爾是真的為浣風動了心,只不過,歐陽擎的笑中隱含著震撼和憂慮。
之前慕嗥才娶了一名奴婢,只是他的妻子紫嫣秀外慧中、心性純善,倒也教他敬重,可眼下,一向不愛涉足風月場所的穆齊納爾竟愛上一名煙花女子,從他們的對話聽來,這名女子曾經救過慕嗥的妻子,但愛上一名煙花女子,這……
出身低微無妨,就怕遇上惡女,散盡千金不夠還得賠上一生幸福呀!
「報應哦!」此時,慕嗥吊兒郎當地喝了口酒,涼涼地喊道,「有人嘴裡常喊什麼『戲子無情、婊子無義』還有什麼『煙花女子濃妝艷抹嗆得人難受,又嬌又嗲得矯揉造作。』呵!這下好了,只談了半晌的話,連人家長得圓扁都不知道就『雄』心暗許……」末了,他又覷著穆齊納爾高喊了聲,「報應哦!」
「慕嗥——」穆齊納爾才想發作,卻讓慕嗥堵住了嘴。
「耶,我又沒說是誰,你想對號入座啊?」
「我……我不是要對號入座!我只是替浣風姑娘喊冤——」
這句話吸引了慕嗥和歐陽擎的注意力。
「涵香館的老鴇說了,浣風姑娘只是寄居在她那兒賣藝不賣身,她……她不是什麼煙花女子,更不是什麼……婊子!」他困難地說出這個字眼,就是無法將這兩個字套在浣風的身上。
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和浣風打交道,是應她之邀。那時,因為紫嫣無故失蹤,急得慕嗥像掉了魂似的,所以他才破天荒地與風塵女子會面。
初時與她談話,他便直言自己「戲子無情、婊子無義」的論調,以及對她做主東道卻隱身簾後的作風提出抨擊.可沒想到她竟風度十足地沒一聲氣憤抱怨。
後來,她直言願助他尋人,他才發現這個女子雖身處風月場所,卻重義氣講義理,至此他對她的觀感方改弦易轍,甚至對她產生好奇。
末了,令人驚喜的是紫嫣突然現身,他這才恍然大悟她不僅救了紫嫣,更開心紫嫣再度遭受不測,才邀他前來一敘好一探虛實,而反在確定他對紫嫣有利無害之後,才讓他見到紫嫣。
以前,慕嗥就不時在他面前稱讚浣風美貌智慧兼具,經此一會後,「浣風」這個名字便不時在心頭環繞。
聞言,慕嗥和歐陽擎皆面露疑惑,但心思各有不同。
慕嗥一向將浣風視作紅粉知己,是以他相信老鴇的話不假,而讓他感到疑惑的是浣風為何如此神秘;可歐陽擎這一方卻認為這極有可能是老鴇與娼妓之間串通的伎倆,為的就是誘騙穆齊納爾上當。
「慕嗥。」穆齊納爾又焦慮出聲。「你到底知不知道浣風的下落?」
「這……這個嘛……」
「慕嗥,你什麼都不知道?」穆齊納爾看出些端倪。
眼見苗頭不對,慕嗥立時施出了「逃」字訣。「對不起!」撂下一句,他人飛快地奔到門邊。「紫嫣還在等我,我先走了!」
「慕嗥!」穆齊納爾很快反應過來,卻已經來不及。「喂!」他迅速追至門外。「你回來!」
他才要追上去,卻讓歐陽擎搭肩制止。
「別追了,看樣子他是什麼都不知道。」看著好友悵然的模樣,他心驚不已。
拳起手掌,穆齊納爾望著慕嗥離去的方向恨恨地說:「這小子,不知道就說不知道,還故作靈通地套我話!」
「別氣了,好朋友,何必呢?」歐陽擎拍了拍他的肩頭勸說。「不過是一個女人。」
穆齊納爾轉頭落了個苦笑,凝視著歐陽擎。「歐陽擎,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這個道理你懂吧?」
「我懂。」歐陽擎端詳著他,感覺摯友正步步踏向那名為「愛」的無底深谷,不禁語重心長地提醒道:「可我更懂得『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穆齊納爾搖搖頭但笑不語,一轉頭,變得迷離的眼神不自覺地飄向遠方。
見狀,歐陽擎不禁慶幸那位浣風姑娘芳蹤未明,否則穆齊納爾極有可能為了她身敗名裂,落個千人所指、後悔莫及的下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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僻靜城角,冷清清的客棧招牌兀自在風中飄搖。
窮極無聊的店小二倚在櫃檯,單手支頷地打著盹。
「小二哥、小二哥!」
一聲喊,一脫手,人醒了。
「啊,艾公子,你回來了。」店小二揉了揉惺忪睡眼,打了個呵欠問道。
姓艾的公子笑了笑,看得店小二魂差點沒了。這個老是一身白的年輕公子長得可真俊俏呀!倘若扮成姑娘,怕是要傾倒眾生,傾國傾城……
「小二哥,我剛從外地接了我家娘子來,眼下她餓了,能否勞煩你準備幾樣小菜送到我房裡?」
娘子?店小二愣了一愣。「哦,好,我馬上去準備……」店小二轉身就往灶房走去,一路上卻疑惑不斷。艾公子成親了?他家娘子來了他怎麼沒瞧見,難道是方才自己打盹的時候來的嗎?
真奇怪,這位公子的衣著談吐怎麼瞧都像是富家子弟,他怎麼會捨棄大街上那些豪華的酒樓,窩在這間老舊的小客棧,一住就是一個多月?
一想起這個老是想卻想不透的問題,店小二撓了撓頭。
唉,算了,別想了!人心隔肚皮,人的外表向來是看不準的,看了這麼多來來往往的客人,有的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衣冠禽獸,相反的,「一身布衣卻呼風喚雨」的不露相高人也不在少數,可不管是哪種人,他都明白「裝聾作啞」方為明哲保身之道。
敲了門,店小二端著盛放著數碟小菜的托盤站在門前,不多時,艾公子來開了門。
「艾公子,你要的小菜。」
「謝謝你,小二哥。」
一如往常,艾公子沒讓他進門,只是將門開到足以讓托盤進去大小,然後接了過去,不過,托盤不小,所以開啟的門縫讓人約略見著屋內的情形。
此時,店小二比往常更加好奇地往房裡探了探。不知艾公子的娘子長得怎麼樣?
可奇怪,房裡怎麼好像沒人呀?
「我娘子因旅途勞累先睡了。」看出店小二的疑惑,艾公子笑得有點不自然地解釋。
「哦。」店小二又望了一眼,無法從他這個角度看到床榻上的動靜,是以只能收回目光,「那飯菜要不要先熱著,等她醒了我再端來?」他一方面獻慇勤,另一方面打著到時再來看看小娘子長相的算盤。
「不用了!」神色一變,艾公子立刻回絕,「不敢勞煩小二哥。」話說完,兩手沒空的他便用手肘將門關上了。
店小二搖搖頭,一邊走,嘴裡一邊叨念著,「裝聾作啞、裝聾作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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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將手中的托盤放在桌上,化名「艾公子」的蘭馨飛快地衝到門邊拴上了門。
她背抵著門歎了口氣,這才踱步到根本空空如也的床上優雅地坐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