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配不上你!」驚叫了聲,她微掙開他的懷抱。「我才不擔心這個呢!」
劍眉飛挑,穆齊納爾困惑地望著她。
「穆齊納爾,我告訴你——」蘭馨邊說邊坐起身,一臉自豪。「我娘雖然出身低微、雖然遭我爹遺棄,但她樂觀開朗又毅力過人,短短幾個年頭,便成了數家花樓的老闆,聲勢之大在江南一帶可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呢!雖然她最初的本錢依靠的是我爹留下的錢財,但她自己闖蕩出屬於自己的一片天地,可是教我佩服得五體投地,深以為榮!」
數家花樓的老闆!也坐起身來,穆齊納爾不禁傻眼。
「可她忙於打理生意之際,也將我照顧得無微不至,我們母女倆的感情不知有多好呢!」蘭馨感念說道。「而且舉凡琴棋書畫、權貴之家的禮儀風範,她是竭心盡力為我搜羅名師,就怕辱沒了我爹的姓氏。」
「你爹的姓氏?」他納悶的問。「你爹是個了不起的大人物嗎?」
蘭馨一愣,隨即慍怒地白了他一眼。「你很希望他是個大人物嗎?」她反問道。「這樣我就配得上你了?」
「我沒有,我只是隨口問問……」
「哼!少在我面前提我爹!」她鄭重地警告了聲。
「是……」這下子,他終於明白蘭兒亦莊亦邪的複雜個性是怎麼回事了。「那你娘過世之後,你一定很傷心了。」虛軟一笑,他又躺了回去,開始感覺渾身不對勁。
「是啊,所以我為了避免觸景傷情,心一狠便將青樓易主,一路流浪到了京城。」蘭馨避重就輕,心虛地覷了一眼穆齊納爾,這才注意到他眉頭緊皺。「你不舒服嗎?」她緊張的問道:「我去請大夫好不好?」
穆齊納爾立刻揪住她的手臂。「不用,你就是我的大夫。」語出真心,他手上一使勁,便將她拉躺到他懷裡。「讓我抱著你睡一晚就沒事了。」有她在懷裡,他便有如置身天堂。
「你喲,越來越油嘴滑舌了。」蘭馨忍不住笑捶了他一記。「原來你的憨厚老實全是裝出來的。」
「冤枉啊,好蘭兒。」穆齊納爾抱緊了她喊冤。「我原來真是憨厚老實,可自從有了名師教導之後,便開了竅了。」領略情人之間打情罵俏的樂趣,他不再木訥口拙。
「少來這一套!」水媚的眸勾了他一眼,蘭馨忍不住啐了聲。「說,你用這一套拐騙了多少女孩子……」這話本是無心,卻令她突然想起穆齊納爾曾經說過的一句話。
「穆齊納爾!」她霍地撐起上身盯著他。「你曾說過你已經有了意中人,她是誰?長得如何?你快給我從實招來!」
穆齊納爾暗暗叫苦之餘,心知這小妮子的刁鑽,是以也不敢隱瞞。「我說、我說……可說了之後,你可別笑我。」歎了口氣,貪圖抱她在懷裡柔軟溫熱的感覺,大手一伸,他半拉半扯,她半推半就,兩人又摟在了一起。
真是「烈女怕纏夫」!白了一眼,捶了一記,讓他緊摟在懷裡的蘭馨不禁暗歎。
「好了,我不笑你,你快說,是哪家小姐如此了得,能讓你這根千年木頭動了凡心!」蘭馨追問得有些酸溜溜。
不以為意她對自己「木頭」的稱謂,卻無法不想起那個沒有臉孔的人影,穆齊納爾不禁又歎了口氣。「她……是在涵香館中賣藝不賣身的青樓女子。」
「涵香館?青樓女子?」她不禁低喊了聲。
出身高貴、前途無量的他竟喜歡一個風塵女郎?抬頭覷了他一眼,她不禁又想:他不喜流連聲色場所,又不近女色,必定是在上涵香館尋訪慕嗥時,無意中結識這名女子的,不過,話說回來,她在涵香館中也待了一段不算短的時日,怎麼沒聽說過呢?
「沒錯,她是個青樓女子。」他答道。「所以方纔我聽說你娘也是青樓出身,還嚇了一跳呢!」
蘭馨恍然大悟自己誤解他之餘,不禁醋意橫生,「那她叫什麼名字?長得比我美嗎?」
「我不知道她的長相。」穆齊納爾憨傻一笑。「蘭兒,你相信有人可以連對方長什麼樣都不知道就一見傾心的嗎?」
「這怎麼可能?」蘭馨白了他一眼,一顆心酸得難受。看來這個女子在他心中份量不輕,日後自己可得小心提防才是。
「這是真的!」穆齊納爾連忙反駁。「我們只隔著珠簾說過一次話,可說來荒謬,自那一次後,我竟對她念念不忘。」
「珠簾?」蘭馨不禁心驚。這個場景怎麼這般熟悉?
「嗯。」穆齊納爾確認,隨後羞赧一笑。「她叫浣風,是個很重情義的女子。」「浣……浣風?!」五雷轟頂的感覺襲來,蘭馨抬起頭來失聲驚叫。「京師花魁……浣風!」她吃醋的對象是她自己?這……這太荒謬了!
「你也知道她呀!」他驚奇地低頭覷了她一眼。「看來她的名聲實在響亮。」
「嘿嘿!是……是啊!」蘭馨尷尬地笑了兩聲,趕忙順著他的話來解釋自己的震驚。
「不過,這都是過去式了。」穆齊納爾以一個擁抱許下承諾。「現在,我的心是你的,完完全全是你一個人的。」
「真的嗎?」沉浸在震驚中的她一回神,便倚著他的胸膛,聽著他沉穩的心跳問道。
「是真的……」穆齊納爾咕噥了句,疲累虛弱的感覺一襲來,他不禁閉上了乾澀的眼睛。「睡吧……蘭兒……」
聽出他語調中的無力,蘭馨憂慮地抬眸看了他一眼。自己折磨了他一天一夜,難怪他會如此疲累不堪。
素手撫上他眉宇之間,試圖抹去其中的糾結。
「穆齊納爾,安心的睡吧,我不會離開你的……」
柔聲似水,只願涓涓滴滴流蕩入他夢境之中,教他安穩的睡上一覺,休養生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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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冤家!
蘭馨蜷縮在穆齊納爾懷裡,了無睡意地喟歎了聲。
原來之前他就對自己暗生情愫,想他不諳女人心性,木訥直言,這才教他不敢找上自己一番傾訴吧。
傻瓜、木頭!蘭馨望著他沉睡的容顏,暗暗唾罵了聲。如果他能鼓起勇氣早對她坦承,或許也就不會發生這麼多事了。
而這下子,她該如何對他說出自己便是浣風呢?
穆齊納爾,我就是浣風,驚喜吧……不行、不行!這樣大刺刺的坦白,不讓他嘔死才怪!再者,自己故意接近他報仇雪恥的事該不該說呢……不行、不行!這樣他一定會氣死的!
嗯,還有,「那個人」的事是不是也應該讓他知道……不行、不行!這樣會嚇死他的!
唉,這也不行、那也不行,看他沒死,她已經先搞死自己了!蘭馨愁苦著一張俏臉,聲聲哀歎。
算了,別想了,先睡上一覺再說,或許老天爺會在夢中捎來解答也說不定呢。
就在要閉上雙眸之際,蘭馨的注意力又轉回穆齊納爾的睡容上。
定睛看他,愛不釋「眼」,她不禁伸手輕輕勾勒他臉部的線條。
突地,喜怒摻半的感覺揪住了她,令她既好氣又好笑。
想她傾國傾城、嬌媚妖嬈,多少男人欲一親芳澤皆不可得,可他老兄這會兒居然能睡得這麼香甜!唉,這事要是傳了出去,她一世英名豈不是毀於一旦?
可話說回來,教自己青睞有加的,不就是他的異於常人嗎?高挑的柳眉立松,蘭馨唇畔的笑意漸濃。
突地,眼前的男人若有似無的一聲呻吟,凍結了如花盛開般的嬌顏。
糟了,穆齊納爾看來不太對勁。
眉頭已然深鎖的他面部薄翳潮紅,額際微滲冷汗,那模樣真是「異於常人」啊!
「哎呀!果然熱得燙手呀!」纖手探了探他的額頭,蘭馨不禁失聲驚呼。
從床上躍起,她趕緊下床往桌子奔去。發燒的人得多喝點水才行……
拿起輕得離奇的茶壺,勉強倒了半杯水,蘭馨忙奔回床邊。「穆齊納爾……」
意識到有人叫他,穆齊納爾拒絕眼簾的阻隔,凝眸看她。「蘭兒……」
「穆齊納爾,來,喝點水,你發燒了。」蘭馨扶起他,小心地餵他喝水。
喉頭傾注清泉玉液,化去灼燙的熾熱,穆齊納爾不禁大口的灌著,半杯水瞬間喝得一滴也不剩。
「你覺得怎麼樣?」讓他躺回床上,蘭馨坐在床沿焦急地問。「你得看大夫,我去叫人——」
「別急……」穆齊納爾虛弱地制止她。「現在什麼時辰了?」
抬起頭,蘭馨覷了一眼黑黝黝的窗外。「天還黑著,大概寅時了吧。」研判之後,她立刻將目光調回到穆齊納爾的臉上。「你問這個做什麼?」
穆齊納爾困難一笑。「我是想讓你別作聲,等天亮再找大夫……這點小病,我不想驚動了我阿瑪和額娘。」
蘭馨雖然也覺得他的顧忌有理,但她更擔心他的身體。「可是,我不放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