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唷!」她忍不住埋怨,「可是我不要你伺候我嘛!」
依晴的眼裡馬上泛起一層淚霧,委屈的低下頭,「是不是依晴做錯了什麼?還是依晴伺候得不好?小姐,再給我一次機會!依晴會改的。」
「不是的!」夏夜雨看她流淚,心裡一驚,連忙道:「我只是不習慣被你服侍,也不想去使喚人,跟你完全無關,你別哭嘛!」
「可是……小姐剛剛說不要我服侍了!」她用手臂胡亂的擦去眼淚,納悶的說。
「好嘛!只要你別哭了,我就讓你叫一白聲小姐好啦!」她大方的說,臉上寫著委屈跟無奈。
依晴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小姐……」
她知道自己的新主子是個天真又毫無城府的姑娘,她很喜歡這個她,雖然她正因為有了自己這個小婢感到煩惱有無奈,可是此時她心裡早已打定主意,除非是小姐不要她了,否則她肯定要服侍小姐一輩子!
但是,也有另一個可能;或許這個小姐就像別的小姐一樣,幾個月後就被王爺冷落了,那她可能又要服侍新來的小姐,唉。
夏夜雨一臉嚴肅的說:「好,既然你一定要跟著我,那麼我要跟你先約法三章。」
依晴猛點頭,「絕對沒問題!」
「我要自己更衣、梳洗,你別來幫我。」
「可是……這是我份內的工作呀!」依晴急道。
「看樣子我們第一件事就談不攏了。」她一臉的可惜。
「好,我答應了。」依晴心想,管他的,先答應再說!反正空口無憑,她隨時都可以反悔的!
「第二件事……」夏夜雨歪著頭想了想,「現在還沒想到,想到了再告訴你。」
依晴笑嘻嘻的點頭,一看天色已微明,夏夜雨還一頭秀髮未理在晨風中輕輕飛舞,她道:「小姐,我們進屋去,我幫你綁辮子好嗎?」
她跳下欄杆,玩弄著垂在胸前柔順的黑髮,有些害羞的搖了搖頭,「不,王爺他……他還在裡面。」
夏夜雨覺得很奇怪,她喜歡他抱著她的感覺,雖然他的手有些涼,可是她卻異常的覺得暖和。
她喜歡他玩弄著她的散發,可是,她又是怕他的,她怕他那近乎狂野的眼眸,也怕他會如昨兒夜裡纏綿時那般再次弄痛她。
「小姐,你真傻!王爺現在寵愛你,你得把握呀!否則日後他不要……」依晴一時口快,差點把不要你那句話給說出口,還好她收口得快,否則小姐一定會傷心的。
她已經可以看到小姐日後的生活,可能就和被冷落在後園子裡的那些侍妾一樣,美麗但孤獨的活著。被王爺送給別人,或許還是種運氣呢。
「什麼?」夏夜雨有些迷惑了,「寵我?」他寵愛她?是嗎?
她白皙的臉龐有些紅暈散開了,看得出來她很開心。
第一次,有人寵愛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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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便在這裡上了吊。」一個女子的身影立在長樂宮的窗外。
這名女子作宮女打扮,年紀也不怎麼老,約莫只有四十出頭,可是額上卻佈滿了皺紋,雙鬢也已花白。
奇怪的是,皇上早已下令不許任何人出入長樂宮,怎麼這個宮女卻如此大膽,居然乘著夜深人靜摸到這裡來了?只見她伸出手輕輕的推開窗戶,瞧著黑漆漆的屋內,忍不住全身顫抖,眼淚撲簌簌的流了下來。
十八年前的今天,她的主子便在這裡上了吊,香消玉殞。
她和汪大富抱著剛滿週歲的公主上官和雪逃出宮去,為了躲避追捕,汪公公甚至自毀容貌,只求不讓叛軍認出。他們躲在暗無天日的地窖裡,直到公主七歲的時候,忠心的護衛們認為時機成熟,於是暗中聯絡忠於鹹統皇帝的范正順,準備起兵肅清反叛。
他們遷移到一處偏僻的大宅院住下,一直到范正順起兵。那段時間,大家四處奔走,為了起兵而忙碌,宅子裡只留下汪公公和公主。而後當范正順戰敗,眾人倉皇的要去接公主時,卻發現汪公公死了,而公主也已不見人影。
這個惡耗大大的打擊了大家。
而她在知道起兵失敗的時候,毅然決定回宮,反正她本來就是宮裡的宮女,而且還是皇后身邊的人,只要編個因為城破兵亂,她被不肖的人擄走,直到現在才回宮的理由相信不會有人為難她。
她原想伺機刺殺上官喻那個狗皇帝,可是,十八年過去了,她一點機會都沒有。現在,那狗皇帝把公主找回來了,並將她安置在長生殿裡,她一定要找個機會接近她,告訴她真相。
父母之仇,不能忘,不能忘呀!
今日是鹹統皇帝和懷德皇后的祭日,可是傷心的人卻只有她,這太不應該了。
其實她錯了,或許傷心的人只有她沒錯,但是有一個心碎的上官喻,此時此刻就在黑漆漆的長樂宮裡,正愣愣的瞧著屋樑,已經淚流滿面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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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怕嗎?」湛掩袖坐在馬背上,笑意盎然的對夏夜雨伸出手。
她有點猶豫的看著他,這匹高大的馬兒給一股壓迫感,讓她覺得有點害怕。
對馬,她有一些些的懼意。十二年前的那個夜晚,她跟著馬一起摔落懸崖,摔瘸了她的腿,也摔掉了一個承諾。
可是她還是伸出手去,握住了他的手,「有你陪我,我就不怕!」對湛掩袖,她只有天真的坦然和全然的信任。
她從小就無依無靠,身邊的人沒有一個能陪她長久。她從來也沒有資格去擁有什麼。如今有人寵她、愛她,給她滿滿的溫暖和關懷,她怎麼能不全心全意的對他呢?
他輕輕一提,將輕盈的她提上了馬背,「是嗎?什麼都不怕嗎?」
女人的承諾,只能用可笑兩個字形容。現在說著這種話的她,在不久的將來會恨他、怨他。因為他是個沒有心的多情人,他可以對每個人多情,也可以無心。
她緊緊的抓住了他的衣襟,嬌小的身軀是那樣的適合他的懷抱,「還是怕,只是沒有那麼怕了。」
「人總是要畏懼一些東西才好。」無所畏懼的人生,無趣。
她應該害怕一些什麼的,例如,失去他的寵愛?
夏夜雨柔柔的說:「或許你是對的,因為會害怕,所以才會更勇敢。」
「你說的話很有禪機。」他一笑,「不過我不愛聽。」她只要乖乖接受他的垂憐就好,不需要有腦袋。
他也不需要跟她討論任何事,更不需要被她牽著鼻子走。在他們的關係裡,他是主宰,他決定何時開始,也決定何時結束。
「啊!一隻白兔!」夏夜雨看到前方有一隻圓滾滾的白兔,在翠綠的草地上一蹦一跳的,於是拍手嘻笑著。
湛掩袖也看見了,於是笑道:「煢煢白兔,東走西顧。」
她欣喜的看著那只白兔,而它也歪著頭看著她,絲毫沒有逃跑的意思。
「我知道!意思是說一隻孤單的兔子,它往東邊走可是卻眷顧的看著西邊,對不對?下一句是衣不如新,人不如故。衣服是新的佳,人還是舊的好。」銀姑姑曾經教過她這首古詩,她記得她是這麼說的。「我可以下去嗎?」她仰頭看著他懇求道。
「當然。」他把她抱下了馬,繼續說道:「衣服是新的佳,人卻不見得是舊的好。人都是喜新厭舊的。你聽過只聞新人笑,哪聞舊人哭嗎?」他說這番話用意其實很明顯,只是要讓她知道,她也會有這一天。
誰知道夏夜雨卻恍若未聞,興匆匆的就奔向前跪在草地上,跟白兔招起手,「小兔子,來這裡,你沒有家嗎?」
白兔動了動耳朵,像是知道她沒有惡意似的,一跳一跳的蹦到她面前。
她開心的笑著,輕輕的將它抱了起來,「你看!它不怕我。」她用臉磨蹭著它柔軟的毛,「好舒服。」
「你說它為什麼孤孤單單的,往東邊走卻眷顧西邊呢?」她回想起剛剛那首古詩。
聞言,湛掩袖想自己應該不要理她,直斥她一句無聊的。可是看她表情那麼認真,原本開懷的笑臉卻變得有些淒然,大眼睛裡淚光盈然,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歎了口氣,他還是回答了她。
「或許西邊有它捨不得、放不下的東西,可是它又非得往東邊走不可。」他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他會這麼認真的跟一個侍妾,討論起兔子為什麼要往東走的事!
而荒謬的是,他剛剛才決定不跟她討論任何事的。
「嗯。」夏夜雨的神情更為黯然了,「大概西邊有它的兔爸爸、兔媽媽、兔伯伯、兔姑姑、兔王爺,所以它捨不得又放不下。也或許它們都死了,所以它自個往東邊走,當然就孤孤單單了。」
「你帶著它走,它就不孤單了。」
「不要。」她將白兔放會草地上,快走呀,自由自在的去吧。」
「你喜歡,為什麼不留下來?」看她依依不捨的樣子,顯然是愛極了那只白兔,既然愛就應該留下來,為何要放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