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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頁     花兒

  以前他都沒有注意到,她是這麼愛寫他的名字,寫了一次又一次,彷彿永遠不會膩似的。寫一個名字,說一聲愛他嗎?那麼她寫過了那些數不清次數的名字,是代表著給他無盡的愛嗎?

  她曾經坐在這張椅子上,腿上放著針線籃,專心一意的為他做鞋,曾經趴在窗台上,陪他聽了一夜的雨聲。

  夜雨……她的影子為何遲遲不肯離去?湛掩袖有些焦躁的站了起來,在空無一人的房裡踱著步。下意識的,他伸出手,摸著壁上的一排書架,一本樂府詩選落到地上,夾在裡頭的一張花箋也跟著飄落而出。他撿起那張花箋,認出上頭秀麗的字體——君懷如不開,賤妾當何依?

  你不打開你的胸懷,我怎麼會有依歸呢?只怕像是漂泊的流雲,獨行的微風,又將何去何從?

  有多愛,才令她寫下這如此辛酸卻又無奈的句子?

  他趕下走她的影子,放不下她的深情,斷絕不了對她的思念,更無法抗拒為她而加速的心跳。難道他沒有敞開胸懷嗎?

  不,他早已對她傾心!就在漪水閣的重逢,就在她朝他走來,就在他的心跳加快時……他找到了遺落已久的真心。

  思及至此,湛掩袖忍不住哈哈一笑,「夜雨,終究還是你贏了,我輸了。」

  他不能沒有她的。

  「瞧,我把你的眼淚收到衣袋裡了,我把你的傷心握在我手裡了。我會抱著你,一直到陽光透進你心裡。」

  聞言,湛掩袖徹底的呆住了,他清清楚楚的聽見有人說了這兩句話。

  有人說了這兩句在十二年前禁錮了他的心和靈魂的話。他本來以為時間停止在從前,本來以為他有生之年,除了在夢裡、心裡之外,他不會再聽見這幾句話了。

  可是,如今卻聽見了!他如遭電擊,完全無法思考的循著聲音的來源走出房門。抬起頭,他看見吊在廊上鳥籠裡的那只八哥扇了扇翅膀,此時正怪聲怪氣的重複著那兩句話。

  他腦中閃過一個片段。

  夏夜雨常常站在這裡教這只八哥說話,他一直覺得這是件蠢事,從來沒有留心它會說些什麼話。

  突然,他心念一轉,夜雨跛了一隻腳,會不會是因為當年摔下了懸崖所造成的?如果她就是那名小女孩的話,那麼,她的時間其實並沒有在那時停止,真是可喜可賀啊!雖然他沒有看著,但她還是長大了。

  夜雨!喔,他真想笑,她偷走他的心,卻又帶了他的心回來。她說的是對的,因為熬過了酷寒的嚴冬,所以更加歡欣的迎接明春。

  她是對的,她一直都是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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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還是不說話、不吃東西嗎?」看著丫頭走下樓梯,手裡還端著那盤原封不動的食物,溫雅爾知道自己問了一個蠢問題。

  「嗯。」她答道,「奴婢只瞧見她坐在窗邊哭。」

  作孽喔,這麼一個天仙般的美人天天哭,實在讓人心疼。

  他帶夏夜雨回來溫府已經三天了,這三天來她不說話、不吃東西,連水也不肯喝,只是光哭。哪有那麼多眼淚可以流?她走出安西王府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麼一進他家大門就哭?

  「我上去看看。」要她真是哭死了、餓死了、渴死了,他鐵定倒大楣,湛掩袖一定會牽拖他沒照顧好。

  溫雅爾緩緩的拾階而上,覺得要當湛掩袖的朋友還真難哪!

  隨後,當他一踏進夏夜雨的房裡時,看到她果然坐在窗邊哭,連纖細的背影都是動人的,唯一的不完美便是她微瘸的左腿。人果然是沒有十全十美的,她有傾國傾城之姿卻是個瘸子。

  「別哭了,你哭了三天啦。」他往她旁邊一站,只瞧見她那像扇子般的長睫毛綴著淚花。

  其實她也不想哭,可是眼淚就是不聽話的落了下來,她一個人獨處的時間越久,她就覺得希望又少了一分。

  湛掩袖是真的不要她了。

  她不知道自己會這麼傷心,更不知道在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之後,會那麼渴望留在他身邊。這刺骨的疼痛若沒隨著眼淚流出來,她覺得自己一定會心疼而死。

  她原本可以一個人好好的只跟影子生活,孤單卻自在。如今,她不但孤單,連自在也沒有了。

  「你最好吃些東西,餓壞自己並不划算。」

  她抬頭看了溫雅爾一眼,湛掩袖帶她走,又送她回來同樣的地方。

  這一切簡直像是一場夢,一場她寧願沒作過、卻又捨不得不作的夢。

  「相信我,他會來的,等他想明白了,他會來的。」溫雅爾雖然這麼安慰她,可是他也沒把握。

  夏夜雨點點頭,「他會來的。」

  她這個答案,倒把他嚇了一跳,「你怎麼知道?」

  「我不知道。」她垂下睫毛,低低的道:「我希望能再見到他。」

  湛掩袖何其有幸,她是如此死心塌地的愛他,就算他負她、欺她,她卻絲毫沒有怨恨。

  他輕歎一聲,「那你得吃些東西,否則你等不到他來,就先餓死了。」

  「我不會餓死的,我很能挨餓。以前在廚房裡幫忙的時候,就算江婆婆不給我飯吃,我頂多只是頭昏沒力,也沒餓死。」

  廚房?江婆婆?對喔!他都差點忘了她原本是他家丫頭,可是他怎麼會從來沒見過她?

  「你真的是我家的丫頭嗎?」他實在很懷疑。

  「真的,」夏夜雨抹了抹眼淚,「我是呀。」

  「不可能的,我從來沒看過你。」雖然他們家下人多,他不見得每個都看過,但以她的麗色居然全府沒一個人知道她是誰,那不是很奇怪嗎?

  「你見過我的呀,少爺,你忘了嗎?我本來在廚房裡幹活,是你把我調到漪水閣去伺候一位公子,還叫我不可以離開。」怎麼湛掩袖不記得,就連她家少爺也忘了?

  溫雅爾一副很吃驚的樣子,「不會吧!你是那個瘸丫頭?」天哪!那個不起眼的丫頭,是眼前的天仙絕色?

  「嗯。」她用力的點點頭。為什麼他這麼驚訝?

  對夏夜雨而言,她從來不覺得自己的容貌有改變過。她想自己只是長胖了些,變白了些,但為什麼大家都不認識她了?

  「我真是有眼無珠呀!」難怪她愛掩袖了。當年他這主子對她可是醜丫頭、瘸丫頭的喊,她會理會他才怪。

  真是不公平呀!湛掩袖對任何人都是那樣和善,居然也因此給他蒙到一個絕世美女的死心塌地?天哪!他好扼腕哪!

  當溫雅爾正在自怨自艾時,突然聽見夏夜雨驚呼一聲,雙手掩住了嘴,全身微微的發著顫,非常吃驚的看著窗外。好奇之下,他也探頭去看,看見了一個他預料中會出現,卻似乎來得太快的人——湛掩袖。

  他站在樓閣的院子裡,朝二樓窗裡的她大喊著,「夜雨,你說得對!害怕會讓人更勇敢,因為我怕失去你,所以鼓起勇氣來看你。你肯回到我懷裡嗎?」

  夏夜雨拚命的點頭,但因忙著啜泣,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你千萬別這麼快心軟!」

  溫雅爾連忙出聲警告她。難得呀!難得看這個無心無情的男人,居然有心有情來求饒了,這不多刁難一下怎麼可以?錯過了這一次捉弄他的機會,他可能會一輩子都後悔。

  「他這麼不珍惜你,你好歹得給他吃些苦頭。」譬如說些除非六月下雪啦,或是太陽打西邊出來,天下紅雨我才要原諒你的話,這樣鐵定更精采。

  彷彿無視於他的存在似的,夏夜雨轉身便一跛一跛的往門口奔去。

  「喂!夜雨!」溫雅爾仍不死心的叮嚀,「別饒他!」

  直到聽見咚咚咚的腳步聲跑遠了,他才回過身,倚著窗往下看去,不禁笑了。

  看著他們擁抱,湛掩袖抱著夏夜雨不斷的旋轉著,他似乎也感染了他們的喜悅。

  愛一個人,是什麼滋味?他抬頭看著天邊橙紅的晚霞,心頭泛起一些些孤單的感慨。

  他是不是也該找個人來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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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哪裡?」夏夜雨看著四周好奇的問。

  湛掩袖帶夏夜雨離開溫府之後,便策馬來到城郊,步上一處風景相當優美的草原。

  「這是皇陵。」

  「皇帝的墳墓?」他為何要帶她到這裡來?

  看見她眼裡的疑問,湛掩袖一笑,「沒錯。」

  當年皇上下令將他爹娘的屍首移來此地,並建了一座憾陵,用最尊貴的待遇來悼念好友和忠臣。

  皇陵四周沿山,以片石或卵石砌築圍牆,山口處建有關隘,陵區的正門叫作大紅門。

  他們走進大紅門,步上神道,神道兩旁是十二對高大的石像,造型均為兩立兩蹲。沿著神道北行,兩側立了華表一對,華表成圓柱形,色白如玉,上面刻了纏柱的鏤龍花紋,更往北去還立了兩對文臣武將。

  湛掩袖停住了腳步,手往前一指,「走到底可以直達鹹統皇帝的陵寢。」

  「要去那嗎?」夏夜雨踮起腳尖往前望去,看起來還很遠,似乎有五、六里之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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