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的父親呢?妳不打算也去看看他嗎?」
見她不說話,孫胥雙手扳住她的肩膀,目光柔和地看著她。「我知道妳一時間很難重新接納妳的父親,畢竟妳從小到大受了太多委屈,但是請妳替他想想,他愛妳的母親,卻無法給她名分,他心裡的煎熬不比妳少。
「如果他當初拋棄了他的原配,他同樣是個負心漢,如此一來,妳和妳母親的處境不見得會比現在更好。在那樣的情況下,他還是堅持給妳他的姓,這樣的努力不可謂不大,就算妳不肯原諒他,也起碼試著不再恨他,好嗎?」
她咬住下唇。這些她都知道,也一直矛盾掙扎著,但要真正做到又談何容易?
「我會……再想想。」她低語。
「那就好。」他鼓勵地朝她微笑。「打起精神來,嗯?我喜歡微笑的路珈舞。」
她被動地凝視著他俊朗的臉龐。她已經習慣了有他在身邊,一旦他離開了之後,她懷疑自己還會不會笑。
「謝謝你。」她想回以笑容,卻驚覺自己的身軀在發顫。她克制著投入他懷裡的衝動,害怕自己一旦做了就會崩潰痛哭。「為……你做的一切。」
「不客氣。」他握住她伸出來的手,聲音低啞,「再見了,珈舞。」
費盡所有的力氣,孫胥強迫自己起身離開,設法克制自己不要回頭。該死的,他痛恨離開她,然而他非這麼做不可,因為選擇權在珈舞身上。
她要什麼,必須由她自己作決定。
第十章
加拿大 溫哥華
坐在前廊上,路珈舞凝視著遠方起伏的山巒,感覺陣陣和煦的微風輕拂過臉頰。籐原京子從屋裡端著托盤出來,「在想什麼?」
路珈舞抬頭,看著母親在她對面落了坐。「沒什麼,只是好久沒回來,覺得回家真好。」她端起茶杯,舉目四望。「怎麼沒瞧見雷恩伯伯?」
「他和朋友打球去了。妳沒告訴他妳要回來,否則他一定乖乖在家等妳。」
路珈舞微笑地輕啜著杯中的茶。雷恩伯伯和妻子分居了十幾年,沒有孩子,所以一直將她當成親生女兒般寵愛,對她而言,雷恩伯伯更像是她的父親。
「妳還好吧,珈舞?」籐原京子細心地審視她的臉龐。「孫胥已經把事情都跟找和妳爸爸說了,幸好妳平安無事。」
孫胥。這個名字令她的心輕抽了一下。才幾天不見,她卻已是如此想念他,那付心慌和焦灼幾乎令她發狂。如果他離開幾天就能令她如此,那她如何渡過再也見個到他的日子?「我很好。事情過去就算了,我不打算讓它影響我將來的生活。」
「那妳為什麼看來悶悶不樂?」
她避開母親的目光,回想起厲秉均送她上飛機前的那一幕。他顯然對她的答案腳有成竹,因為他連訂哪問飯店、擬定宴客名單等等,都已經開始計畫了。
她應該要對他的求婚毫不猶豫地答應才是,然而不知怎的,她卻顯得意興闌珊,也就是這一點令她困擾。
籐原京子端詳著女兒煩惱的臉龐。「怎麼了?要不要跟媽聊聊?」
路珈舞把目光調回母親臉上。她和母親一直非常親密,只要她有心事,絕對逃個過母親的眼睛。「厲秉均向我求婚了,媽。」她衝口而出。
籐原京子的反應只是微微揚眉。「那妳怎麼說?」
「我還沒有答應他。」她的神情有些煩躁。「以前我們受盡各種歧視和冷言冷語,我一直以為只要有財富、權勢和地位,就能得到幸福和快樂。厲秉均完全符合這一切條件,可是……」
「可是?」
「可是我不愛他。」她低聲道,「我以為我知道自己要什麼,所以接受了他的追求。他對我體貼入微、噓寒問暖,一個女人要的不就是這些嗎?但是我卻發現我無法只滿足於此。我太貪心了嗎?」
「我以為妳告訴過我,愛情不重要。」籐原京子溫和地提醒她。
路珈舞有半晌沉默不語。「我該怎麼辦?」她低問道。
「問問妳的心,珈舞。如果有一天,這個男人失去了財富,無法再給妳這些奢華的物質享受,妳還會願意跟著他、全心全意地愛他嗎?如果妳能肯定地告訴自己可以,那就沒有任何問題了。」
她沒有馬上回答,目光飄向遠方的某一點。「我不知道。」
「妳會覺得困擾,是因為妳心裡有比厲秉均更好的對象,才會令妳這麼難以抉擇,是不是?」籐原京子柔和地問,「如果一個男人無法給妳和厲秉均一樣的物質享受,但是待在他身邊卻能令妳感到快樂、滿足和安全,那就對了。有這麼一個男人嗎?」
路珈舞咬住嘴唇,腦中立刻浮起孫胥的臉龐。她想著他的微笑、他繃著嘴巴的表情、他蹙著眉頭沉思的模樣。她想著他教她游泳、跳舞和釣魚所共渡的時光,還有他那叫人神魂顛倒的吻。他們共渡的每一刻佔滿了她的思緒……
反而是厲秉均,那個她設定目標要嫁的男人,在她腦海裡毫無清晰的印象。
「有。」她低語。
「那麼,他會把妳的需求擺在第一位嗎?當妳生病或心情不佳時,他會立刻趕到妳身邊,陪著妳渡過低潮嗎?」
她怔了怔,憶起當她接到恐嚇包裹時,是孫胥在她身邊陪伴她,當她生病發燒時,也是他細心地照顧她,並且徹夜守候在她床邊,即使在她指責他的背叛、對他亂發脾氣時,他也沒有因此而離開。
「他會。」她肯定地道。他這麼盡責地保護她,難道全是因為受人之托?
「那就是了。」籐原京子拍拍她的手。「愛情是沒有道理的,珈舞。當初妳父親已經有了家室,我明知道這一點,卻還是愛上了他。或許這在世人眼中天理不容,但愛情就是這麼回事,一旦陷入,再多的理智都是空談。
「像妳雷恩伯伯,縱使他已經結了婚,但他和他妻子的婚姻早就名實存亡,我願意跟著他,是因為我們都是受過傷的人。他或許並不富有,但只要他對我好,那就值得了一切。有錢人也會有婚姻問題,而且機率並不比平凡人家少。」
路珈舞咬住下唇,看著自己交握在膝上的手。
「這幫助妳釐清了一些疑慮嗎?珈舞。」
「是的。」無論是對或錯,她的心已經提供了最確定的答案。「謝謝妳,媽。」
「傻孩子。」籐原京子愛憐地摸摸她的髮絲。「妳說的這個男人,是孫胥,對嗎?」
她點點頭。也該是她誠實面對自己感情的時候了。
「那麼,妳愛他嗎?」
路珈舞沒有回答,但籐原京子已經由女兒眼中看出顯而易見的答案。
「那不就得了?相信我,孫胥也愛妳,連妳父親都早看出這一點,只有妳這只呆頭鵝還無動於衷。」
見她瞪大眼睛,籐原京子笑著接了下去,「如果他不愛妳,他何必為了撮合妳和妳父親做了這麼多努力?以他的身份地位,他大可隨便派個人接這樁差事,或是以他的事業忙碌為由回絕,但他卻願意幫忙,這也是妳爸爸一直感激在心的。」
以他的身份地位?她不解地看著母親。「他的事業忙碌?」
「是啊。」見她疑惑的表情,籐原京子側頭思索了一下,「詳細情形我也不是很清楚,不過妳爸爸非常誇讚他,說他年紀輕輕已經是美國連鎖安全顧問集團的大老闆,卻難得的毫無驕奢的習性,仍然謙和有禮……」
女兒臉上的表情令她停了下來。「怎麼,妳不知道?」
不,她不知道!路珈舞握緊拳頭。該死的,他又再一次騙了她!他居然讓她以為他只是個保鑣,只能騎著破摩托車和出生入死過活--至少這是她的想法,但是他也不該一聲不吭啊。
「他什麼都沒有告訴我,還讓我以為他是個一事無成的窮光蛋!」她大聲說道,忿忿地起身來回走動,一面嘀嘀咕咕地咒罵著。見鬼了,他才不是什麼一窮二白、毫無目標和志向的職業打手,一點都不是。「他根本是個大騙子!」
「那麼,妳是打算去找他問個清楚,還是繼續待在這兒罵他?」
路珈舞停了下來,望著母親臉上鼓勵的笑意。她靜靜地思付了半晌,緩緩的,祥和安定的感覺由心底慢慢升起,她的思緒逐漸明朗了起來,臉龐綻開柔和的笑意。驀然間,她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
「我想先到日本去,和路……我父親碰個面。」
見母親又驚又喜的表情,她忍不住也綻開微笑,彷彿解開了長久以來的心結般輕鬆。她必須先到日本見到父親,打聽出孫胥在美國的地址和電話--
然後,他非得好好向她解釋清楚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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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波士頓
「這次的任務進行得很順利,戴維斯總裁非常滿意。」走進電梯,唐德倫對著孫胥說道,「如果沒有意外的話,他打算把他所有辦公大樓的保全合約全交給我們,下半年咱們可有得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