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她冷冷地笑道:「我也不過是幫我的夫君做生意,我也沒有做出任何喻炬的事,為何你卻不准我再到書肆去?」
「你也不瞧瞧你那模樣,根本就是在……」
「我是在做生意咧廣她悶聲吼道。
「你!」他皆目欲裂地瞪著她。
「如何?」她也不甘示弱地抬眼瞪著他。
他也會火、也會生氣嗎?他怎麼不想想她比他更火,比他更生氣!
「怎麼著?小倆口怎會吵成這副德行?」
這難得出現在宣府裡的怒罵聲,教宣府二老趕到了新房。
「瞧她那潑辣樣,一點都不講理!」
「你才不講理!」
兩人一來一往,不禁讓兩老看傻了眼。他們這不曾動怒的兒子,竟因為媳婦而發火,這到底是好還是不好?
「不可理喻,隨便你,你愛怎麼著便怎麼著,我不管你了!」話落,他隨即拂袖而去。
「正合我意!」她重哼了聲,壓根兒不管公婆是否在場。
哼,禮教……哪門子的禮教這麼不講道理來著?他根本是只准州官放火,不准百姓點燈!
書和苑
「好久不見了,羅管事,是來替你家小少爺買紙的嗎?」
書和苑依舊如往日般地門庭若市,往來的人潮將裡頭擠得水洩不通,而再次充當女掌櫃一職的納咨雲更是忙得眉開眼笑,銀鈐般的笑聲流瀉在整個書肆。
而坐在櫃檯裡頭的宣典聖,連眼也不抬,只是眉頭深鎖地盯著手中不知道已經看到哪裡的禮記。
哼,虧她還敢說這樣的行為舉止不喻禮,真是鬼話連篇!
瞧,她那般熱情地挽著羅管事走進裡頭,帶著他挑紙,還胡亂介紹各種紙張,甚至隨便開價……
「哎呀,這不是邱二爺嗎?」
他微微抬眼,又見她像只花蝴蝶般朝前方飛奔而去,簡直跟個花娘沒兩樣……今兒個一早,他覺得她的裝扮又比往常濃艷了些,彷若不迷死天底下男人不甘心似的。
她頭上插了根金步搖,腳下踩著盆兒鞋,走起路來搖曳生姿,讓所有男人的目光都迫著她不放。
就連夥計也不例外……
宣典聖側眼瞪著在一旁早已為她神魂顛倒的——干夥計。
「張少,」送走了邱二爺,又來了南北鋪的當家張少,她連忙迎上前去。
宣典聖瞇緊了黑眸,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的一舉行動,再也無法將注意力放在手中的禮記上。
勉強低下頭,耳邊卻不斷傳來她柔軟的嗓音,不自覺地抬眼再睇著她早已逾矩的放肆舉止,一股惱意直往上竄,他不禁擰緊了書本,自己卻壓根兒沒發覺。
「宗道公子!」
聽她驚呼一聲,一張粉顏笑得魅惑眾生,他不禁暗暗咬牙,憤憤地移開眼,瞪著早已被他揉得不成樣的禮記,心底暗咒了聲。
混帳,瞧她那模樣,和妓樓的花娘到底有什麼不同?
先前她明明已經收斂許多,為何現下卻又故態復萌,甚至更甚以往?
她根本就是蓄意氣他,要刁;她何必這麼做?
再不然,就是她天性放蕩、風騷,就算是要她抄寫女誡千萬遍,也改不了她的劣根性。
「大少爺,你要上哪兒?」見宣典聖起身,還將向來視若珍寶的禮記丟到一旁,夥計不禁誠惶誠恐地問道。
「我到後頭歇歇。」他揉著發疼的額際。
倘若他要是再待在這邊,說不準待會兒便會教她給氣昏了。
「可是……大少夫人這樣好嗎?」夥計大著膽子再問。
「她想要怎麼著便怎麼著,別管她了廣就算她將這兒搞得天翻地覆,他也不管了,倘若她真是將宣府的面子給丟盡,冉讓爹娘處置她吧!
「可是……」夥計為難地看著他。
「我說了別管她!」他怒吼一聲,幾乎忘了自己身處書肆。
「可是……」夥計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模樣,就連聲音裡也 帶著濃濃的哭腔。
「到底是怎麼著?」他不耐地回身瞪著他。
他的頭疼得很,想要到後頭的房間休憩半刻也不成嗎?
那個女人在這兒吵得他連書都看不進去,他現下只想求份寧靜,難道也不成嗎?他不想要見她搔首弄姿也不成嗎?
是不是全天下的人都要跟他作對,他這個當家的什麼時候變得一點威嚴也沒有了?
「可是……」夥計很無奈地指著門口,「大少夫人跟著宗道少爺走了,這也不用管她嗎?」
他也不想管啁,可是好歹也要提醒他一聲吧!
「什麼?」宣典聖驚詫地往門口采去,果真沒見著納咨雲的身影,也沒見著才剛到訪的宗道,不禁暗咒了聲,旋即奪門而出,留下一千傻眼的客人和夥計。
「哇!」納咨雲一手拿著「桃花扇」一手翻著「救風塵」,眼睛還不斷往書架上頭采去,一張精雕細琢的粉顏勾勒出教人移不開眼的絕艷笑顏.
「倘若書和苑肯進些小說話本,相信客源絕對不只如此而已。」宗道的一隻大手悄悄往她肩頭攀去。
「嗯,我也是這麼認為.」她壓根兒沒察覺他的意圖,只是逕自往前走去,「咦?這是新式的小說話本,難道是風月齋去找來的手寫稿?」
真是有趣,倘若那木頭也願意去找些手寫稿的話,定蔚為潮流。
唉!別傻了,那個木頭的腦袋裡頭就只有四書五經,哪裡裝得下這些他所謂不入流的東西。
前幾日,她在房裡發現了一份手寫稿,後頭落款寫著話笑二字,該是那份手寫稿的作者……那份手寫稿八成是那一日他上妓樓時所帶回,一時氣惱丟在房裡,忘了帶走。
只是,他向來最不愛這些東西的,為何又會有那份手寫稿?
那份手寫稿最後落款的地方不只有名字,好像還有地址……可惜的是,她不知道上頭所寫的地方在哪裡。
「可不是?」宗道隨口應了聲。
見她兀自陷入沉思,他不規矩的大手毫不客氣地放上她的肩頭,眼看長指就要撫上她細嫩的頸項,突地——「啊!」
宗道慘叫了聲,想要抽回手,卻發覺自個兒的手被人揪得死緊,而手指就像要被折斷了一般的疼。
宗道的慘叫聲喚回了納咨雲的心神,她一回頭便見著一臉鐵青的宜典聖,不禁狐疑地瞪著他,再緩緩地斂眼瞅著他緊握著宗道的手,「你在幹什麼?」
「我才想問你在幹什麼!」宣典聖隱忍不住的怒氣一古腦兒地傾洩而出。
怎麼,她天性風騷不夠,還喜歡讓人佔便宜不成?
宗道是出了名的登徒子,只要瞧哪家的姑娘漂亮些,便會輕浮下流地動手動腳,他就不信相處了這麼久的時間,她還會不知道他的性子。
若是她知曉宗道的性子,又為何要跟著他一道外出?
她已嫁作人婦,居然當著自己丈夫的面,隨便和其他男子外出,她到底把他當成什麼了?
「什麼?」她惱火地吼道。
他根本是在找她碴!
她不過是到風月齋探查敵情,難不成他又要說她做了喻矩的事?
「你不是說要在書肆裡招呼客人?」他悶聲吼著,現下在他腦海裡所湧現的,已經不是禮記,也不是四書五經,而是她打扮得花枝招展,教人吃盡豆腐依舊樂在其中的神情!
「我是啊!」她忙了一整個上午,難道他一點都瞧不出來?
「倘若你是的話,你此時此刻又怎麼會同這個男人出現在這裡?」宣典聖惱火地甩開宗道的手,皆目欲裂地瞪著她,絲毫不想掩飾自己的怒火。
「我……」她張口欲言又止。
現在他們在人家的書肆裡頭,她總不能大方地說她是來采視敵情的吧?
納咨雲一瞬也不瞬地凝視著他毫不掩飾的怒容。頭一次見著他在她面前如此自然地顯露真性情,她該是要開心的,但為何卻偏偏是在這種狀況底下?
她是挺想要見著他顯露出真性情,不管是喜怒哀樂,怎樣都好,可……他一味地對她發火,只會教她更加氣惱。
他那迂腐的腦袋怎會如此不知變通?老是隨便替她扣上罪名,為何不願等她回去之後再問個明白?
他不是老愛說禮,可在外頭同她大聲嚷嚷,這就合於禮嗎?
就說了,他是只准州官放火,不准百姓點燈,他也不想想這幾日來,他們已經是處於相敬如冰,互不理睬的狀況了,他居然還在這當頭罵她,豈不是存心要毀了他們的夫妻情緣?
「你倒是說啊!」他已經對她百般容忍,難道她一點都感覺不出來?
「現下是晌午,我想要四處走走,這也不成?」
「成,你想要上哪兒都成!」他冷嚀一聲,笑得有些猙獰。「你儘管再把自個兒裝扮得美艷些,但記得,別再往那邊走過去,省得別人以為你是百花樓裡的花娘!」
納咨雲顧著他所指的方向看去,瞧見了百花樓,立即明白他在暗指什麼,回頭正要開口大罵,卻見他已經轉身離開。
「宣典聖,你這個混蛋,我今兒個不過是多插了一根金步搖,你犯得著說話這麼傷人嗎?」她氣得直跺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