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堡主是鬼?!」嗯!很像、很像,一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大惡鬼。
看得出她深信不疑,曹瞞故意嚇她的發出鬼吼聲。「堡主不只是鬼,所有的小鬼都怕他。」
「喔!他是閻羅王……」
一陣爆笑聲打斷梅子的恍然大悟,一臉傻呼呼地不知道這有什麼好笑,堡主是鬼王是件嚴重的事,怎麼還笑得出來,而且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這人真的很沒有規矩,肯定會被堡主處罰,他會少掉很多顆牙。
咦?有兩個人。
那表情冷得像冰窖的男子好像堡主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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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聽沒好話,果然應驗了。
原本想擺脫身後自稱是他摯友的傢伙才多繞了一點路,以為在他鐵腕下不會有怠忽職守的僕傭,人人安於本份地各司其職。
沒想到一轉到迴廊即聽見有人拍敲樹葉的聲音,令他多停留片刻地轉過身面向後院。
入目的背影勾起他一絲好奇心,誰會笨得掃樹上的蜘蛛網,而且好言相勸地請蜘蛛搬家,說什麼此處已歸她所有,不要害她一天到晚有掃不完的絲網。
她是一個奇怪的人,怪得令向來冷心的他被她挑起了興趣,不由自主的走近看她在搞什麼鬼。
誰知他還沒來得及開口,如雨般落下的梅子叫他為之傻眼,她不曉得尚未成熟的果實吃不得嗎?其酸澀程度足以令人倒盡胃口。
建堡至今無人敢質疑他說過的話,眼前膽大妄為的女婢是頭一個,放著工作不做居然敲打起梅樹,而且是整株摧毀不留原貌。
是他太過縱容下屬,或是她不知死活,一株結實匯暴的春梅已然失去光彩。
該勃然大怒地加以懲罰才是,她犯下的是他嚴令遵從的規矩,不應有例外。
龍衛天眉頭微沉的舉足跨出一步,突起的驚呼聲讓他決定靜觀其變,細碎石道上出現一位圓臉的翠衫婢女,驚恐的神色正好對上一張神清氣爽的笑臉。
梅子?!
她的名字?
「長相平凡嘛!真像一顆沒成熟的青梅。」和他欣賞的青樓艷姬還差上一大截。
吊兒郎當的取笑聲從身後響起,龍衛天沒回頭地舉起手。「有時間管我堡裡下人的容貌,我想血玉蟾蜍應該很快會回到我手中。」
他不在乎一隻血玉蟾蜍,更不在意是否能娶到艷冠江南的才女巫語嫣,當年兩家訂下的婚約並未經由他同意,他無意履行才拖至今日。
若非對方一再催促,再加上他也該為龍家香火盡點心意,這門婚事恐怕還有待商議,嶺南巫家並非好親家。
不過未過門的閨女倒可彌補這缺憾,嬌艷如花的姿容世間少有,娉婷身段足以令男人終生不悔,確實是芙蓉帳裡銷魂的好伴。
雖然他不看重女子的外貌,但娶個賞心悅目的妻子,至少能確保未來的子嗣不致生得差強人意,能有張好皮相魅惑眾生。
血玉蟾蜍原是巫家之物,流傳數代到了他手中實屬偶然,誰要誰取去便是,他從不留心身外物。
但是誰敢用下流手段奪取就該付出代價,衛天堡的聲譽不容賊子踐踏,賊就是賊何來君子之說,犯在他頭上休想逃脫。
「呃,你別那麼嚴肅嘛!偶爾讓自己放鬆一下,瞧瞧你家下人多自在呀!梅子一顆又一顆往嘴裡塞。」嘖!瞧得他牙都酸了。
可憐的梅樹喲!他以為今年有酸甜可口的梅果可食,可惜被個不拘小節的婢女給捷足先登了。
她不酸嗎?那果子根本還澀得很,上回嘗過一次差點麻了味蕾。眼神懷疑的司徒長風吞了吞口水,嘴裡滿是唾液。
「如果你想和她們一樣自在我可以成全你,這年頭要讓男人變女人並不難。」龍衛天嚴厲的口氣中沒有玩笑意味,字字讓人發寒。
脖子一縮,他散漫地露出討好的笑容。「免了、免了,我非常滿意堂堂七尺的男兒身軀,不勞費心。」
他們司徒家還指望他傳宗接代、開枝散葉呢!哪能隨他處置。
「那你還待在這裡幹什麼?」龍衛天不假辭色的冷斥,不留餘地將他往後甩。
臉皮厚如銅牆的司徒長風一個轉身又繞回原位,諂媚涎笑地不將他的怒意當一回事。
「我在看梅子吃梅子呀!你不覺得她的吃相很有大將之風?」毫無矯情,一派純真。
瞧在眼底好不舒服,彷彿人間美味盡在眼前,意猶未盡地勾得人食指大動,想加入她的行列共襄盛舉,大家一起酸得皺眉。
人人要像她一樣容易滿足,這世道就不會亂了,百姓安居樂業過太平年。
「你覺得啃梅核如何?」該是他出面的時候,這兩個偷懶的丫鬟實在不像話。
犯了過錯猶不知反省,不住吃著梅子批評主子的不是,嚴謹的性子與生俱來並非刻意壓抑,在她們口中卻成了一代暴君。
他有她形容的惡劣不堪嗎?
沒有偷聽習慣的龍衛天不知道自己的神情是若有所思,平時若遇上相同情況他不會先思考誰對誰錯,當場以自己的原則嚴厲喝斥,並立即下令處置。
輕者罰勞役、扣薪,重者逐出衛天堡永不錄用、絕不寬貸。
但今時今地他卻破了自己定下的規矩,不僅未及時出一言制止,甚至停下腳步觀察他一向不曾在意的僕傭行徑,他的反應比婢女偷吃梅子更叫人訝異。
沒人發覺他的異樣,連他自己也不覺得有何不妥。
不過此時他心中卻有著小小的失落,婢女平庸的姿色令人稍感遺憾,不若梅花幽雅脫俗,反而像她口中的梅子青澀得令人搖頭。
「這麼狠心呀!連顆小小的梅子也捨不得招待朋友。」枉費他們相交多年,人不如梅。
司徒長風不帶含意的玩笑話聽在他耳中卻成了一種暗示。「你要她?」
「什麼?」他誤解意思地順口一應。「是的,我要梅子。」
最好是等成熟後再采收,目前他興致不大,酸溜溜的口感還是留給小丫鬟去品嚐,他不想牙酸得咬不動白米飯。
劍眉動了一下,龍衛天面無表情的一眄。「連個丫頭都不放過,司徒家很快會有後了。」
「有後?」他在說什麼鬼話……喔!原來……司徒長風恍悟的咧嘴一笑,故意捉弄他。「兄弟,你肯不肯割愛?」
正人君子的他哪會打這小丫頭的主意,不過為了看他有點人性的表情,自己稍微犧牲一下人格也沒關係,反正在他眼中自己本來就是不學無術的浪蕩子。
龍衛天推開他的笑臉,滿是嫌惡的說:「自個去問她,少在我眼前晃動你垂涎三尺的嘴臉。」
一個下人而已,用不著徵求他的同意。
「可是她在你堡裡當差,我總要先問過主人的意思。」肩一聳,司徒長風煞有其事的佯裝苦惱。
他一邊耍寶一邊注意兩個婢女的動向和對話,還不時低笑地看向臉色越來越陰沉的好友,不知他幾時會動怒劈死口無遮攔的僕傭。
看熱鬧的心態真是要不得,可是天性使然他也沒辦法,只能說這兩個丫鬟太大膽了,大難臨頭猶不自知,依然高談闊論不知死活。
「我看來像是老鴇嗎?」重話一句,龍衛天轉身準備離去。
好戲尚未散場,司徒長風怎可能放他一馬,手一伸將他攔阻。
「你不想處罰她們出言無狀嗎?居然說堡主不是人。」哈……真是說出他深藏心底的話語,他心有慼慼焉。
不是人,他一直這麼認為,形容得真貼切。
不是人?眉心一擰,龍衛天收回跨出的步伐。「節制點,別讓我看到你的白牙。」
一道金光灑在光禿禿的梅樹上,梅樹下坐著兩位拚命吃梅子的小丫頭,滿地的果核看來十分刺目。
更過份的是她們的嘴巴停不下來,既要咀嚼又要分心交談,一心兩用地討論去留問題,將主人批評得一無是處。
按理說來他不該放過她們,重重處罰才能杜絕僕傭以下犯上,一堡之主豈容底下人在背後議論是非?!
可是那張看似無奇的笑靨一揚起,他竟覺得炫目而開不了口,眼眸一瞇的注視她,有點驚愕自己羨慕她的天真無憂。
「她的話太好笑……」呃,好,他收斂就是了。
無理的要求有些強人所難,一口笑氣快脹破肚皮了,能不能容許他偷笑三聲。
但看好友的神情嚴厲得好像要刮起大風雪,他還是退遠些免得遭殃,不笑就不笑有什麼了不起,不信那丫頭能說出更離奇的話引人發笑。
但是……
他的忍耐是沒必要的,帶著憨意的女音一揚起他當場破功,狂笑不已的捧著肚子看著臉色鐵青的「鬼」,他現在的表情真的很像……
「閻羅王?!」
他的笑聲未歇,身側的龍衛天冷戾的往他背後一拍,將他推出樹後。
然後,閻羅王現身了。
欣長的身影籠罩著一股寒氣,一顆咬掉一半的梅子滾呀滾地滾到他鞋旁,顯得特別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