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
一團在地上燃燒著的火堆,最先躍入他的眼簾。
火堆後是個披頭散髮、頹然跌坐在地上的女人,在她腳邊,是一隻水晶酒杯。
「這是怎麼回事?」耶律翰雲大步向前,一把扣住那個女人,也就是他繼母察月恭的手腕。
目光始終盯著那只酒杯,察月恭面如死灰。她不停地搖頭,不停地落淚,身體也在不停地發顫。
耶律翰雲放開她,撿起酒杯聞了聞。
「酒裡有毒?」他側眸,聲音陰鬱。
察月恭嘴唇顫了顫,什麼也沒說,突然,她瘋了似的撲到書桌前,舉起桌上另一隻裝得滿滿的水晶酒杯,就要往自己的嘴巴裡倒。
「不可!」
耶律翰雲反應極快地出手打飛了察月恭手上的酒杯,就見「轟!」一道亮光閃起,書房的地上又燃起一團火焰。
「啊!」被這團突如其來的火焰嚇了一跳,葉小葳失聲驚叫起來。
被打飛酒杯的察月恭身子晃了晃,重新跌坐在地上,當她目光渙散地抬眼,無意中看見葉小葳時,瞳孔在瞬間收緊。
對上察月恭充滿敵意的目光,葉小葳茫然地倒退幾步。
她只不過遠遠見過南院大王妃一次,為什麼她看自己就像看見仇人一樣?
就在這時,察月恭突然爬起,毫無徵兆地朝葉小葳撲去,猛一把揪住她脖子上的項鏈,控制不住情緒地尖聲大叫。
「你、你是什麼東西,也敢戴這條項鏈!」
第八章
葉小葳莫名其妙被察月恭勒住脖子,雖然她膽子不算小,身上也有武功,但還是嚇得魂都飛了。
「放、放……放手啊!」她一邊驚呼,一邊用力去掰察月恭的手。
失去控制的察月恭卻彷彿沒有知覺,手指雖被細長的項鏈勒出道道血痕,卻仍抓住項鏈不放,嘴裡反覆叨念著同一句話。
「憑你,也配……」
「恭姨,放手!」
耶律翰雲衝過來,這才將察月恭從葉小葳身邊拉開。
好不容易喘過一口氣,葉小葳驚魂稍定,覺得脖子好痛,伸手去摸卻發現一條血紅的印子,原來剛才在和察月恭拉扯間,自己的脖子也被弄傷了。
葉小葳實在想不通,為什麼這麼多人見到這條項鏈的反應都這麼奇怪,就連這個高高在上的南院大王妃也不例外?
難道就是因為這條項鏈上有察月族的標誌嗎?
可翰雲明明告訴過她,南院大王妃矢口否認知道這條項鏈,到現在怎麼又說她不配戴它?
「放開我!」
她站在那兒百思不得其解,察月恭不知從哪裡來的力氣,突然用身體撞開耶律翰雲的控制,搖搖晃晃直往後退。
耶律翰雲當然知道這是察月恭受刺激過度,整個人處在極度的混亂中,所以他抬起雙手,臉上露出個無害的微笑,慢慢走近她。
「恭姨,放鬆些,我只想把事情搞清楚,並不想對你怎麼樣。」他壓低嗓音,試圖安撫察月恭緊繃的情緒。
「你胡說!」
聽見他的話,察月恭非但沒有安靜下來,反而聲嘶力竭地大叫。「你說、你為什麼把這條項鏈送給這個女人戴?!」她用手指向葉小葳,激憤的眼神恨不能一口將葉小葳吞下。
「我……」葉小葳嚇得一哆嗦,不自覺又往後退了一步,腦子裡卻被察月恭的話搞得莫名其妙。
這是娘親留給她的項鏈,她不戴在自個兒身上,誰又該戴呢?
「恭姨,這本來就是她的東西,並不是我給她的。」耶律翰雲盡量緩和語氣,在一旁耐心解釋。
有了耶律翰雲在身邊幫腔,葉小葳忽然覺得自己的背脊硬了許多,也挺了挺胸脯,用不容置疑的嗓音對察月恭說:「是啊,翰雲說得沒錯,這條項鏈我從小就戴在身上,不是他給的。」
撒謊!
這兩人撒起謊居然臉不紅氣不喘,還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對上兩人鎮靜的目光,察月恭愈加憤怒。「胡說,你們統統都在胡說!這明明是我家的東西,怎麼可能讓你從小戴在身上?」
她顫動著手指,臉上的表情讓人望而生畏。
「也不睜眼看看,項鏈上刻的是我們察月族的標誌!你一個小小的漢女,拿著它就想冒充我們契丹人,作夢!」
「恭姨,」她脫口而出的話語,讓心思縝密的耶律翰雲立刻找到了漏洞。「你不是說從未見過、也不認識這條項鏈嗎?怎麼現在又變成你家的東西了?」他側眸反問,沉靜的目光緩緩掃過察月恭的臉。
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察月恭神色一變,頓時說不出話了。
葉小葳看了看耶律翰雲,又摸了摸脖子上的項鏈,為了證實自己的清白,她想了想,心平氣和地對察月恭說道。
「大王妃,」她盡量將嗓音放得平穩些,讓察月恭感覺到自己的誠意。「我不知道這條項鏈為什麼會刻有你們察月族的標記,但這條項鏈的確是我從小戴在身上的,它是我娘留給我的唯一一樣東西,我想,它絕不可能是你家的,至於上面的圖案……也許,只是一個巧合。」
「你娘留給你的……巧合……」察月恭呢哺著將手放下,忽然想起什麼似的上下打量葉小葳。
「你叫什麼名字?」她突兀地問。
「我姓葉,叫葉小葳。」
聽到葉小葳的話,察月恭身子陡然一顫。「難道……」接著她一聲驚呼。「你爹難道是大宋武將葉楓?」
葉小葳驀地瞪大眼睛,更別提心裡有多驚訝。
「你怎麼會知道我爹的名字?!」她不敢置信的脫口而出。
「你、你真是他的女兒?」察月恭頓時僵在那裡,一臉呆滯地望著葉小葳,而後腿一軟,不堪重負似的癱倒在地上。
見察月恭話中有話,葉小葳猶豫了一下,還是伸手扶住她。
本以為察月恭會拒絕自己的好意,沒想到察月恭非但沒有推開她,反而緊緊攀住她的手,就像溺水的人終於抓到了一塊浮木。
「像,真像!都怪我,你的鼻子還真像你爹……」她一逅又一遍地自言自語,整個人處於迷離狀態中。
耶律翰雲靜默地看著這一幕,憑他的直覺,他知道許多事情將會在今晚真相大白。
因此他沒有插話,也沒有上前,而是退後幾步,站到一個不起眼的書架邊。
他雖然是個武將,但並不崇尚武力,身邊一直沒有帶金創藥的習慣,但他記得書房裡一直備有療傷膏藥,那是父王為那些好動的弟妹們準備的。當然他小時候也用過,好像就擺在書架上的哪一層,沒想到今天卻會給繼母和小葳派上用場……
在耶律翰雲找藥的同時,葉小葳見察月恭的情緒似乎穩定了些,便將她扶到就近的椅子上坐下,猶疑地問:「大王妃,你……認識我爹?」
葉小葳知道不該這麼問,可不這麼問,她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察月恭癡癡地望著她,淚水忽然奪眶而出。
「認識、當然認識,怎麼會不認識……」她哽咽著抬起頭,彷彿陷入不堪回首的往事中。
見察月恭如此傷心,葉小葳倒有些手足無措,正不知該不該接著問下去,耶律翰雲已經拿著療傷膏藥從後面走了過來。
「我幫你上點藥。」他不待葉小葳回頭,逕自打開盒蓋,用手指挑出些膏藥,輕輕抹在她的脖子上。
「呃……謝謝。」
耶律翰雲隨意的舉動在葉小葳看來卻過於親暱,她的臉有些泛紅,一絲甜蜜悄然躍上心頭。
「你給大王妃也塗上。」
「嗯。」葉小葳順從地接過耶律翰雲手中的膏藥,拉起察月恭的手。
清涼的感覺滲入肌膚,令神思恍惚的察月恭清醒過來,她將葉小葳拉到身邊,仔細端詳她的臉。
「好孩子,我不疼……你叫葉?」
「回大王妃,我叫葉小葳。」
「葉小葳,好!好名字……」察月恭的情緒漸漸平靜,目光也變得柔和起來。
「哦,對了!小葳……你別叫我大王妃,對你來說,我並不是什麼大王妃,而是你的姨娘。」
「你是我的姨娘?」葉小葳又一次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怎、怎麼可能?!」
她怎麼也不能接受這樣的事實,自己的母親不僅是契丹人,還是大遼南院大王妃的同胞姐妹!準是自己一時耳背,聽錯話了……
因為事情太出乎意料,站在一旁的耶律翰雲也皺起了眉頭,但他想了一下,馬上否定了這件事的可能性。
眾所周知,繼母家裡只有一個叫察月柔的妹妹,在奚飛泉的案捲上寫得清清楚楚,察月柔被奚飛泉殺害時只有十八歲,而小葳今年已經十六歲了,換句話說,如果察月柔真是小葳親生母親的話,那她必須十二歲時就懷孕生子,這……這太荒謬了!
這種事情在奇聞怪談中有不少,現實生活中也有可能存在,但當年察月族的小公主如果十二歲時就生下她這麼個女兒的話,就算當時消息封鎖得再緊,十年過去了,哪能到現在一點兒風聲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