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莫名地,心口上壓了股沉重,說不出為什麼。
「真的嗎?」子靳在訝異間放大了音量。
「真的!」笑雨用力點著頭。
笑雨點頭過後,子靳接著傳出幾聲狂笑。
什麼事讓他們如此開心?開心得在這麼深的夜「促膝長談」……
她靜靜走往他們,但卻沒任何介入他們的意圖,即便心上滑過近乎可解釋為嫉妒的情緒,她也拿不出力氣面對那種陌生情緒。
若語走過他們,但子靳卻發現了她,抬頭先是驚喜、接著又困惑地發現她頭髮與睡衣透著的水氣。
「我以為妳睡了。」子靳站了起來,這才看見她臉上不尋常的慘白。
她若有所思望過他之後,再低頭往笑雨的方向瞟了一眼,輕聲說:
「你們繼續聊,就當我沒出現過。」
笑雨低著頭沒看她,子靳來不及有所反應,只能無聲看她走遠。
她是在吃醋嗎?
子靳愣地,還在努力解讀她那句冰冷話語後的含義。她方才望著他與笑雨的眼裡,似乎有絲責難。她是真在吃醋嗎?這意味著,她有一點在乎他了吧!
哈、哈!要不是怕吵醒在睡夢裡的人,他很想大聲狂笑。
「笑雨,她剛剛是不是有點吃醋?」喬笑雨應該比他瞭解那朵小花吧!
「你說呢?」笑雨停了會兒,模仿若語的語氣說:「你們繼續聊,就當我沒出現過。」然後笑了,這是她剛才不敢看若語的原因,怕忍不住笑場。
「我沒聽過這麼有『味道』的話從她嘴裡出來,很酸呢!」看溫子靳一臉抹不掉的得意,她只得好心提醒呆站的他,「你該去追人了吧?她現在很需要安慰,作了惡夢還得應付醋味,為難她了。」
「作惡夢?妳怎麼知道她作惡夢?」
「我認識她十幾年了,該知道的都知道。」
「她作什麼惡夢?」
「你問錯人了,我不在她夢裡。你去問她吧,她願意就會告訴你。晚安,我要去睡了。」
* * *
他在造景區最盡頭的涼亭裡找到她,這是整座伊甸園最大的一區,區內有二十幾座風格各異的涼亭,平常笑雨會直接帶客戶來這一區參觀,商討客戶要的設計樣式。
夜裡,造景區只有兩三盞燈亮著。子靳才踏上涼亭一步,若語便不客氣說:
「我需要安靜,別煩我。」
「好。」他回得簡單,卻沒任何離開的意思,繼續走著,接著坐上她隔壁的圓形石椅。
「我說我要安靜,你聽不懂嗎?」
「我可以非常安靜。妳不跟我說話,我就不會有聲音。我保證我不煩妳,妳可以當我不存在。」
「溫子靳,你一定要逼我把話說得那麼明白嗎?我不想看到你。」
「這好解決,妳的眼睛只要往前看,不要偷瞄旁邊,就看不見我了。」
「你--簡直不可理喻!」若語吼著,刷地站直了身,大有「你不走,我走」的氣勢,但才邁開一步,就被緊拉住手腕。
「坐下!妳要生氣、要罵人、要不理人,或者要打架,我都陪妳,就是不准現在離開我。我已經保證過了,我會很安靜,絕對不吵妳?我對妳只有一個要求,讓我陪妳。」
「你為什麼要來煩我?為什麼不繼續跟笑雨聊天?你們不是聊得很愉快、笑得很開心嗎?我不要你來煩我,你們誰都不要來煩找!」
「我們是聊得很愉快,至少我覺得很愉快,因為我們聊天的內容全是妳。笑雨跟我說了許多妳的趣事,說妳用哪些方式趕跑要追妳的男人。剛剛我笑得開心,因為笑雨說有次妳為了嚇跑街上跟妳搭訕的男人,騙對方說妳其實是個男人,對方不相信,妳還作勢拉下牛仔褲要人家親自檢查。
妳懂了嗎?我笑得開心,不是因為別人,是妳讓我笑得開心。」
「你不需要跟我解釋這些,我不是你的誰,你有自由愛跟誰說什麼、做什麼,都不關我的事。」
「妳是想說,我有自由跟其它女人交往,對不對?不管妳信不信,第一眼在堤防見到妳,我就甘願放棄那種自由了。我明白妳還不甘願成為『我的誰』,我可以等,也有耐心等。」
靜默突然籠罩在兩人之間,深夜裡,忽遠忽近的蛙聲蟲鳴,這一刻聽來更顯清晰。
感覺到手裡握著的纖腕柔軟了,他換了溫柔的語氣。
「別站著了,坐下吧!妳要安靜,我就安靜。如果不想安靜,我也能陪妳聊聊天。」
她究竟是跟誰嘔氣?是自己?溫子靳?或是偶爾來糾纏的惡夢?她深深吸吐了一口氣,或許連她都覺得有些訝異,因為她竟安安靜靜坐下來。至於,被他握著的手腕,稍微掙扎著要抽出卻失敗了後,她就懶得再掙扎,任由溫子靳圈握著。
他真的如他所保證,一語不發陪著她在涼亭裡坐了近一個小時,直到她開口說累了,他換個方式轉而與她掌心交握,牽著她的手,走回大屋。
「很感謝妳們幾個老闆願意提供員工膳宿,如果不是這項福利,今天晚上我就不能這樣握著妳的手散步了。」這是沉默了一個小時後,他開口的第一句話。
「是喔!對你是福利,對我就變成損失了。」
「妳有什麼損失?有人願意陪妳坐著發呆一個小時,這應該是種幸福吧?」子靳偏著頭看她。
沉默算不算默認呢?她用沉默響應他的問題,在那一小時裡,不可否認,她確實感受到很淡很淡的幸福。有人願意無聲無求,陪她呆坐個把小時,算是難能可貴的幸運與幸福吧!起碼,在今天之前,她認為男人女人之間,不可能那樣相處。
男人總是想從女人身上得到什麼。若沒什麼想得到的,男人不會有耐心陪女人熬時間,更何況是熬無慾無為的安靜時間。
她不確定溫子靳是不是想從她身上得到什麼,不過在那段沉默裡,她真覺得他只是單純想陪她,不是為了想要求什麼。
走進屋子後,子靳沒在給員工住的二樓停下,而是跟著走上她三樓房間,站在若語房門說:
「我要陪妳睡,妳作惡夢的時候,我可以叫醒妳。」這不是詢問,近似是個命令。
「笑雨告訴你我作惡夢?」她站在門前,怔了一會兒才說。
「嗯?所以我要陪妳,妳不用白費力氣拒絕我。」
「你只是想陪我,沒其它企圖?」現在是星期四凌晨,星期天離開Motel之後,已經過了三天。這幾天,溫子靳除了偶爾牽她的手、趁她不注意偷走幾個吻之外,沒其它過分的大動作。
有時她會困惑,困惑他有點冷漠的行為,以為他是「得到」了就失去興趣,但似乎又不是這樣,因為他總在不經意間流露出想「吞吃」她的慾望,像現在……
「說沒有是假的,我一直對妳有『其它』企圖。不過,妳今天若沒作惡夢,我不會執意要陪妳睡。」
「惡夢通常不會一個晚上來拜訪我兩次。」
「我知道,但妳卻會因為一個惡夢心情不好一整夜,我陪著妳,妳絕對會比較好睡。別擔心,沒妳的同意,我不會對妳太過分,頂多抱著妳睡而已。我的懷抱妳試用過了,不用我多作廣告,妳應該很清楚我的懷抱有多溫暖吧?
而且我願意提供事後的消毒服務,保證在天亮前離開妳房間,不讓任何人看見我在妳房裡過夜,隔天絕對不會有蜚言流語出現,怎麼樣?我的服務很好吧?」
「是很好,我答應讓你服務了。」她笑道,對他自願提供的服務,產生些許感動。
他說得沒錯,從前她總是一個惡夢掙扎醒來,接下來就是心情不佳地輾轉難眠一整夜!
「妳是我見過最聰明的女人,我提供的服務絕對讓妳滿意。」
「不滿意能退貨嗎?」
「抱歉,溫子靳這項服務品,既已售出,概不退還。」他壞壞地笑了笑,轉開她房門,二話不說直接抱起她,走進臥室。
這一晚、他安安分分抱著她,整夜未眠,直到晨光透進室內,他輕手輕腳抽出被抱壓著的身體,在她熟睡的臉上輕吻幾次後,才戀戀不捨的離開。
* * *
「可愛的小花,昨晚睡得好嗎?」十點多,子靳頂著艷陽正搬著一棵與他幾乎齊高的柏榕,往小貨車走,看見若語走向他,他咧著笑開心地詢問。
「睡得很好,你這個枕頭睡起來夠舒服。今天晚上還要不要當我的枕頭?我可以免你做事後消毒的服務,如何?」
一棵柏榕騰在半空,定住。
而他身邊幾位出來幫忙的員工,耳尖地聽到若語的話,跟著露出同子靳一般呆愣的表情。
「只有今天晚上嗎?可不可以未來的每一天都當妳的枕頭?」他回過神,提了口氣將凝在半空的柏榕送上貨車,開始為自己爭取「最大福利」。
「好啊,從今天起到你離開伊甸園為止,你可以每天晚上到我房間當我的枕頭。對了,既然你要當我的枕頭,我們就開始交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