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綾不語不表示意見,她臉上的落寞看在其他關心她人的眼裡更是疼惜。
她動也不動的讓護士再次將她的眼睛重新纏繞上繃帶,隨後她便藉口想休息,拜託大家讓她獨自一人,她的兄長拗不過她,雖然關心可也還是尊重她的離開病房。
所有人惟獨淨婗瞧出某些怪異的端倪,她在步出病房前又深深的望了順綾一眼,淨婗覺得她的反應有說不出的奇怪感,就好像她是故意讓自己繼續當個瞎子。
淨婗不表示出自己的意見,她認為順綾的手術出問題,癥結絕對在二階堂臨身上。
而順綾則悲傷的倒臥在病床上,她沒哭泣更沒有任何情緒反應,她只是靜靜的讓哀戚籠罩住她。
想愛的人卻選擇放棄她,那她還有什麼好爭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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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綾的眼睛在醫生宣佈手術失敗後,她央求獨自搬回重新裝演好位於輕井澤的小屋,她的姆媽帶著兩隻寶貝狗兒陪伴她。
她知道二階堂臨曾因她搬離他那裡的事找浩峙哥哥談判,但疼愛她的兄長這回不再將妹妹交給他,強烈的要求二階堂臨不要再來打擾她的休養。
順綾為了躲避有關二階堂臨的一切,她甚至狠心的連淨婗都拒絕見面,她把自己隔離在一方屋內,除了偶爾得空來探望她的兄長們,她就只有姆媽和狗狗的陪伴,就連保護她的保鏢也只能遠遠的守護。
這一天姆媽出門替她採買她想吃的東西,她獨自坐在客廳裡頭烘著暖爐聽音樂,偶爾她看似平靜的小臉上會出現呆滯的出神狀態,表示她在想著某人。
「對不起,門沒鎖,所以我直接進來了。」淨婗的聲音突兀的響起,順綾驚慌的嚇掉蓋在膝蓋上的毛毯。
「淨婗?」她努力裝出什麼都看不見的表情,但淨婗早在門邊觀察她許久,得到順綾眼睛真的已經恢復的證實。
淨婗輕歎口氣的走到她對面落坐。
「你就這麼狠心的連我這個朋友都不要,而隱瞞你已經復明的事?」她略帶指責的說。
「我……」她不知道淨婗來了多久,但明白自己漏了餡,她有許多對好友的歉意。
「別道歉,我可是不會接受的。」淨婗裝出凶巴巴模樣,隨即橫過小茶几桌緊緊擁抱順綾。
「你這個該死又沒良心的女人,」她突然又哭又笑的緊摟重見光明的好友。「你這回可以瞧瞧我有多可愛了吧?」
淨婗依舊耍寶的態度讓順綾的內疚加深。
「我不是有意要瞞你的。」她著急的想解釋。
「我都知道,浩峙大哥有跟我提過了。」淨婗明瞭的說,當然也心疼好友最近受到的折磨。
淨婗發誓她生平第一次的暴力是在長谷川浩峙在兩個鐘頭前告訴她順綾的眼睛除了視力無法完全正常外,她其實看得見東西時,一種被欺騙的厭惡感在那時候凌駕心頭,可沒多久,長谷川浩峙解釋了順綾的行為,她才慢慢釋懷。她之所以來找長谷川浩峙是因為受到二階堂臨的請托,來刺探順綾的近況。
而她同時也帶來為自己做出的傻事而深深懊悔的二階堂雙。
「順綾,你恨他嗎?」淨婗小心翼翼的措詞,就怕不小心傷害到好友,或者影響到好友的情緒。
順綾的嘴角浮現一抹無奈的苦笑。
「沒有愛哪來的恨?」她幽幽的歎息道。
「怪他沒到醫院陪你嗎?」
她再次愣了愣後,才勉強壓抑住激動的情緒。
「我不知道。」面對好友,她告訴淨婗這些日子以來內心掙扎後還是無解的結果。
怪他嗎?是的,她怪,怪他在她最重要的日子裡缺席,但她偏又能體諒他複雜的心情。
「你知道阿臨一直無法原諒自己。」淨婗歎息的說。
「無法原諒?他是無法原諒自己在那天缺席了嗎?」她低喃的苦笑。
「他無法原諒自己讓你陷入危險中。」她輕撫好友的手道。
「不是他的問題,他毋需這麼自責。」
「問題是,他幾乎已經自暴自棄。」淨婗就是看不過才會做出某些足以影響順綾和二階堂臨未來的決定。
順綾的心狠狠地停止跳動後才又緩慢的恢復。
「他……」
「放心,他沒有酗酒或者做什麼要命的傻事,」淨婗感歎的說:「他把自己當成無敵鐵金剛的操死自己,阿策說,他擔心不需要多久,阿臨會過勞死。」
「他怎麼了!」順綾再也藏不了害怕與緊張的追問。
「既然關心他,為何不去找他?」淨婗抓住她閃過的緊張後逼迫她。
「我……」順綾訝然後呆滯,過了好些時候她才撇過頭掩面悲傷的說:「他不要我了,我還去找他做什麼?」
「阿臨陷入死胡同裡,難不成你也想和他一樣?」淨婗突然火大的罵道:「你先告訴我,你還愛他嗎?」
「愛。」順綾可憐兮兮卻相當肯定的說。
「那就好,」她突然鬆口氣的說:「愛他就是包容他的一切不是嗎?」
順綾不語了,她不知道什麼叫做包容他的一切?
包容就代表得忘了過去種種的不愉快,即使不愉快的原因是出自他的家人,但面對他母親對她所做的事,就算聖人也不見得敢說出原諒。
「我也想,可我做不到。」順綾突然哭泣的說:「或許我可以忘了他母親想害我,甚至造成我和他分手,可我忘不了他母親連我們的寶寶都不要。」
「你要攜手走過一輩子的人是誰?阿臨還是他母親?恨對你比較重要還是愛人?」淨婗或許是個局外人,她能體會順綾內心的恨,但她以為愛能化解一切的恨意糾葛,就像她與本彌洋策一樣。
「你不是我,你永遠都不能體會我心中的痛。」順綾揪心的說。
「我能,」淨婗握住她的手,激動的說道:「當年我和阿策的誤會不比你們少,我們的問題也是相當嚴重,但我們走過來了,你需要的是陪伴你一輩子的人,但他們能陪你一輩子嗎?你的姆媽也會終老的,到時候你要靠誰?」
「我……」順綾無法駁斥她的話。
「如果你不能原諒他母親,那能試著接納一個即將入獄,為她所做的一切贖罪,丈夫兒子都不要她,甚至被家族逐出的老婦人嗎?」淨婗握緊她的手,不讓她有過度激動的情緒反應。
「你是指……」順綾思緒一時還沒轉過來,她就見到玄關處緩步走來一位與二階堂臨相似的中年婦女,毋庸置疑的,她是二階堂臨的母親。
「順綾……」二階堂雙此時帶著贖罪的心而來,她臉上看不見以往趾高氣揚的氣焰。
「你帶她來做什麼?她傷害我還不夠嗎!」順綾陡生怒氣的揮開淨婗的手霍然起身。
「我知道現在說什麼都來不及,但這一切都是我一個人的錯。」二階堂雙明白想順綾原諒她是件不可能的任務,只是為了她的兒子,她無論如何都得來。「不關阿臨的事,他……唉,你們為了我一時的自私自利,一時的糊塗所背負的痛苦,不是我能還清的。」
「你走,我不想聽你說話。」順綾摀住耳,一隻手指向大門的狂吼。
「你要恨就恨我吧,不要為了我意氣用事,白白葬送你和阿臨的未來。」二階堂雙語重心長的說。
就像她與丈夫一樣,她太過忽略丈夫,忘了自己其實也是可以愛人的,所以才淪落到如此不堪的地步。
「這不是你樂見的嗎?」順綾不想把話說得如此譏誚,但她控制不了情緒。「還是我現在眼睛看得見,甚至我的家世背景符合你二階堂本家,所以你才會要我和你兒子復合!」
「順綾!」淨婗訝異好友竟會如此憤世嫉俗。
二階堂雙見她的態度堅決,但她知道她是個心地柔軟的女孩,所以她突然雙腳一屈的跪下。
「你幹什麼!」順綾慌亂的想拉起她,在拉扯間二階堂雙更是感慨。
「一切的錯都在我,我雖然要為自己做的事負責,但阿臨沒有錯,就只是錯在他有個良心一時被狗吞的母親罷了。」二階堂雙哀痛的說。
順綾不知該怎麼反應,她只是愣愣的望著眼前應該是個趾高氣揚的婦人,如今卻低聲下氣來道歉的人。
「孩子,別讓恨陪你過一輩子,阿臨需要你,你也需要阿臨,而我這個老太婆被關了後,也不知何時才能出來,所以你們毋需顧慮我。」看著她,二階堂雙說出這輩子最真誠的話。
他過得不好啊……順綾覺得整顆心被狠狠揪緊。
她望著幾乎被絕望掩蓋風華的二階堂雙,她閉上眼後浮顯的是一張消瘦的臉龐
「請讓我一個人靜靜想想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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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當天,隅川上有長谷川集團獨資贊助的花火盛會,而在台場臨海公園,甚至連彩虹大橋上都能清楚的觀賞此次難得的盛宴。
東京街道上,到處都有穿著傳統和服出現的男女,紛紛搭乘電鐵來到台場準備與眾人觀賞盛會後,再上寺廟做一年一度的祈禱許願,順綾也不例外的換上精緻的和服,讓長谷川浩峙與淨婗陪伴來到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