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茫然的望著他,似乎怎麼也想不透為什麼。
「痛……我覺得好痛……」她低低呻吟,忍不住皺起眉,完全不明白為何身上處處刺痛。
楊旭海看見她身上大大小小的刀傷,既心痛又憤怒。
「我立刻帶你去醫院。」他小心翼翼的抱起她,直奔醫院。
尹瑞荷沒有力氣開口,虛弱的在他懷中昏厥過去,無盡的黑暗擄獲了她全部的意識。
「別怕……不會有事的……別怕……」他低喃著安慰昏過去的她,卻不知道是安慰她居多還是安慰自己的?
第十章
伊瑞荷在醫院住了將近三個月,因為傷口接觸海水引發感染,剛開始幾天她都是渾渾噩噩的度過,伊坤義將她送往美國最好的醫院接受治療,讓專屬的醫護人員小心翼翼的醫治她。
她在海灘昏迷的前一刻還記得楊旭海擔憂的臉孔,醒來卻不見他的蹤影,她用著虛弱的聲音向父親詢問,伊坤義卻冷凝著臉不肯說出他的去向,她問不出答案,半睡半昏迷了過去,昏睡前,她記得父親抑怒的臉帶著抹冷酷。
其後相同的情形不斷重複,父親似乎鐵了心不讓她見他,她不明白為何父親如此痛恨楊旭海,在她的傷勢逐漸康復過程中,她不曾哭泣吵鬧向父親要人,她只是殷切的懇求著,但在希望數度落空後,她不再問起,雖沒有和父親起爭執,但她變得安靜少言,甜美溫柔依舊,可是她像一尊漂亮的搪瓷娃娃,沒有心,靈魂像被禁錮在軀體裡,她不吵不鬧,只是有目的的封閉了自己。
出院後,他們回到伊家在美國的華宅休養,窗外藍天白雲,林木蓊鬱,伊瑞荷倚著床頭,膝上放著一本書,有時看累了就瞥望窗外,這是視野最美的一間房,是父親特地為她養傷所準備的。
門口響起了敲門聲,伊坤義端著補藥推門進來。
「瑞荷啊,藥剛剛煎好,快點趁熱喝了。」
「謝謝爸。」她披散長髮斜倚在床上的模樣有種蒼白柔弱的美麗,接過碗,她舀起一口輕啜,微苦的滋味令她想起在瓦拉岬島上,楊旭海養傷的日子,那時候她試嘗他的藥汁,苦得皺起整張臉,而他猝不及防的低頭吻了她……
她盯著碗裡的深色湯藥,思緒飄到好遠,無法遏止的思念就像這碗藥汁般苦澀難以入喉。
「怎麼了?很苦嗎?我還特地加了很多食材蓋掉苦味的。」看見她的停頓,伊坤義關心的問。
「不……不是的……」收斂起臉上神情,她拿著湯匙舀起接著喝。
「那就好。」伊坤義滿意的點點頭,像想到什麼似的,走出她的視線,再回來時,手上多了幾張照片。
「你要不要看看裡頭有哪個中意的?爸爸幫你引見引見。」
伊瑞荷低頭看見父親攤開在床上那疊男人的照片,心情一沉。
「我沒有興趣,爸爸。」
「為什麼?他們都是不錯的青年才俊啊。」伊坤義口氣熱絡。
「我不喜歡他們。」她的聲音平和卻冷淡。
「你根本都沒看,話別說那麼快。」
「他們都不是我要的。」
「那你喜歡什麼類型的男孩子?我幫你留意。」
伊瑞荷故意忽略他的急切與熱情,「爸很清楚我喜歡的是誰。」
伊坤義臉上的笑容斂去,他踱了幾步瞥望她,像是無奈又沒轍。
「你就不能忘了他嗎?其實外面還是有很多不錯的男人。」
「就算其他人再怎麼好,我還是只要他一個。」她輕柔卻堅定的表明立場。
「你……真是……唉!」伊坤義重重的歎了口氣,他一直努力的想將她的注意力從旭海身上轉移,無奈她就是如此死心眼。
她不語,無意識的望著已見底的空碗,終於再也忍不住心中排山倒海的思念,「我好想他,爸爸,我真的好想他……」她的聲音哽咽,她受盡相思苦的折磨了。
「為什麼你就偏要他不可?他根本就不適合你。」伊坤義生氣的擺手。
「因為我愛他啊……」
「你是存心氣死我。」面對自己的寶貝女兒,伊坤義不捨又無奈,「你看看他連保護你都做不到,居然還讓你受傷。」
「這件事怎能怪他?在爸爸決定從事軍火買賣時,就該有這份體認了不是嗎?」她不慍不火的反問。
「他的責任就是保護你毫髮無傷,但他卻沒做到承諾。」想起他看見女兒渾身是傷的被送進醫院,他就有說不出的心痛。
「但他還是救回了我,救了爸爸。」
「這並不能替他將功折罪。」伊坤義仍嘴硬。
「爸的要求太強人所難了。」她搖搖頭,「誰也無法預料這種事的發生,我不怪任何人,甚至包括爸爸你。」
伊坤義感到一陣心虛,雖然他總是不肯承認。
「你可以選擇未來,不需要天天擔驚受怕。」
「我不怕,而且如果爸爸不允許我和他在一起,他又怎麼能保護我?」
「所以我才極力的要你遠離這個是非圈,嫁給其他有為的青年才俊,他們自會有能力保護你的。」伊坤義積極遊說。
「任何人的保護都比不上他,爸應該比我還清楚這一點,威脅並不會因為我嫁給另一個圈子的人就消失的,因為我永遠都是您的女兒。」
他沉默不語,臉上有著掙扎與痛苦。
「但那畢竟有所不同,和他在一起,吃苦的會是你,絕不等同於他當保鏢時,單純的守護你那般。」他歎息,「你母親走後也曾帶給我很大的打擊,我不希望你也嘗到失去伴侶的那種痛。」
「誰都不能保證誰能長命百歲的。」
「你……真是執迷不悟,爸是為你好才這麼苦口婆心,你怎麼不懂呢?」伊坤義哀聲大歎。
「我不懂的是,爸為什麼就是不肯接受他?為什麼這麼討厭他?」夾在兩個最愛的男人之間,她飽受煎熬與折磨的掉淚,他們劍拔弩張的姿態令她十分痛苦。
伊坤義沒有接腔,望著女兒委屈抹淚的模樣,他忍不住歎氣。
「我並不討厭他……傻女兒。」他的語氣是前所未見的平和與憐惜,複雜的心情表露無疑。
伊瑞荷淚眼迷濛的看向自己父親,臉上寫滿納悶和不解。
「如果爸不討厭他,那麼究竟是為什麼……」
「旭海是我一手栽培長大的,爸怎麼可能討厭他。」伊坤義苦笑,「相反的,我很看重他,那是你無法理解的。」
「如果爸看重他,為何會反對我們?」她徹頭徹尾的感到迷惑。
他坐上床沿,語重心長的開口,「你是我的女兒,是我的寶貝,旭海則是我事業的得力大將,我早已將他視為自己的義子了,你們都是我最重要的人,我愛你們,但是我並不希望你們在一起。」
「為什麼?這似乎是最好的結局,並不影響什麼……」
她仍想反駁,但伊坤義阻止了她的發言。
「你太柔弱了,就像溫室裡的花朵,需要人隨時保護著,我對旭海有很高的期望,他的能力和將來不僅止於此……」伊坤義欲言又止的停頓了下,終於瞅視她的直言,「我不希望你拖累他。」
伊瑞荷怔忡著,顯然十分驚訝。「是……是這樣嗎?原來你反對的真正理由是這樣……」她幽幽自問,掩不住打擊與受傷的神情。
他將女兒擁入懷中,憐惜的輕拍,「你和他是不同的,但我疼愛你的心不會變,你永遠都是我最寶貝的女兒。」
「可是……可是……」她揪緊父親的衣襟,不甘心就這麼被判失去資格,「我愛他啊……」
「你可以繼續將他當兄長般看待。」伊坤義理想化的說。
「不可能。」她的回答斬釘截鐵。
「你根本連試都不想試就拒絕……」他簡直拿她沒轍。
「我和他從小一起生活了將近二十年,如果我可以單純將他視為兄長,今天我不會這麼痛苦。」
伊坤義重重的歎了口氣,無可奈何。
「爸爸可不可以試著讓我成長?其實我並沒有你們想像中那麼不堪一擊,是你們過度的保護將我變脆弱的。」
伊坤義看著女兒,她眼中的光彩不同以往,不再像以前那般羞怯無助,自從她經歷這次事件後,她似乎有了些微的轉變,那種堅毅的眼神他也曾在某人身上看過,就是她的母親,即使知道他是個軍火販,身邊處處充滿了危險,她仍是義無反顧的嫁給他,那種熱情與悸動至今仍震撼著他,即使她已過世這麼多年,他卻從沒有忘記過她……
是啊……伊坤義有些自嘲的笑了,他怎麼忘了?愛情本來就會使人失去理智,變得瘋狂,毫無道理可言,也不是可以控制的。
「你和你媽一個樣……」他低低笑了起來。
伊瑞荷眨著不解的大眼。
「固執……自己決定好的事情,旁人就難再改變想法。」他的眼裡有抹陷入回憶的光彩。
「你曾阻止媽愛你嗎?」她像個小女孩般,撒嬌的膩進父親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