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抱。」小懷懷根本不理會姑姑一臉臭臭的樣子,張開他的胖小手臂,賴皮的說。
德嵐一腳跨進屋子,身後的男人也跟著定進來。「這位是柴洛夫,芬茵。我想你還記得柴導演吧?」接著她抱過半個身子都伸出媽咪懷中的小懷懷,「這個則是我最親親的寶貝侄子,柏莘懷。」
小懷懷嘟著嘴搖頭說:「姑姑不是啦,小懷懷,小懷懷。」他兩手在德嵐的臉上捉來扯去的。
「對,你是壞壞,最壞了。」德嵐握住他的胖小手,輕叱了一下,「聽話。」
不用說當然芬茵對於柴洛夫突然現身她這半點都不起眼的小公寓內感到訝異,但是德嵐與高大的導演間那不可言喻的緊張氣氛才是真正讓人吃驚的地方。這個發展太烈了。
「讓媽咪抱。」芬茵伸出手來,「德嵐你還沒介紹完呢!我對柴導演可是久仰大名了。」
「這位是朱芬茵,我最最親愛的『幾乎』嫂子。」德嵐終於看著柴洛夫說:「在我哥哥出意外之前,她已經與我哥訂婚了。只不過還沒來得及結婚就……」她以一個低啞的咳嗽替代過句子,「現在芬茵是我們劇團的財務主管兼廚娘,我則負責跑腿與切菜。今天如果沒有她在──你的晚餐很可能只有一塊烤多士麵包而已,那是我廚藝最精湛的一道菜。」
「那麼我該對今天好得出奇的運氣讚美老天爺。很高興認識你,尤其能夠嘗到你親手的料理。」在芬茵自己與德嵐的意外中,柴洛夫傾前親吻了一下芬茵的臉頰,也禮貌的握了握小懷懷的手,後者正努力的瞪視著這突然闖入的陌生人。雖然小懷懷並不怯生,但頭一次看見有人──姑姑不算,竟也敢親他媽咪。
小懷懷立刻摟住芬茵的頸子,滿面倔強的嚷著:「你親媽咪!壞人!」
芬茵在那一臉倔強中,看見了德懷的影子,她是如此的想念他。芬茵摟緊了孩子,微笑的安慰泛著淚光的兒子,「沒關係的,小懷懷,叔叔是和媽咪打招呼。」
「那我也要。」紅眼眶的小懷懷撒嬌說。
芬茵立刻補了好大一個香吻給他,然後歉意的轉向洛夫與臉色仍然臭臭的德嵐,「他最近很黏我,不知怎麼搞的。」
柴洛夫魅力的微笑著,「不要緊,如果我媽咪像你這樣,那我也會有同樣的反應,我很能理解。」
芬茵被他這麼一糗,粉臉隨即通紅。
「今天吃什麼?」德嵐驀地打破沉默,隔在她與柴導演之間,護衛的帶頭擁著芬茵走向小餐桌,「火鍋對不對?我最愛吃火鍋了。」
芬茵對德嵐不尋常的積極動作感到好奇,平常要三催四請才記得吃飯的人,為什麼今天卻巴不得趕快吃飯呢?她側頭看著跟在身後的柴導演,對方正回給她友善毫無瑕疵的朋友式笑容。芬茵想,這兩個人之間究竟在玩什麼把戲呀?
這頓飯吃得德嵐食不知味,她簡直是引狼入室。柴洛夫是她見過最千變萬化的大野狼,隨時都能觀察週遭的自然環境,穿上需要的戲服、換上需要的面具。他當導演真是錯了,如果讓他從事演員這行飯,德嵐相信他早就打敗天下無敵手了。
此刻這匹狼正使出渾身解數,讓芬茵母子為他的幽默風趣、和善體貼傾倒他的腳下,連小懷懷都放下先前的敵意親熱的叫起他「柴叔叔」,要不是礙在這匹狼是她邀請進來的,現在德嵐早告訴小懷懷不用對柴洛夫太客氣,因為姓柴的正計劃拐跑小懷懷的媽咪!
噢,她著什麼魔竟把這頭大色狼給帶進家門,她怎麼會認為在自家地盤上面,又帶著個孩子的芬茵能逃過這頭色狼的狼吻呢?想起柴洛夫給芬茵那猝然間的一吻,還有芬茵含羞帶怯因為他不停灌注的讚美而興奮發亮的臉蛋,德嵐就不由得打顫,真想狠狠甩自己兩巴掌。
如果柴洛夫連她這種沒有豐點女人味的老處女都能捉來吞下,更別提渾身都是小女人嬌羞,清純甜美的芬茵了。這不等於是她親手把芬茵推到那頭色狼的口中嗎?
親愛的老哥,你可別夜半跑來騷擾老妹我,就為了這點小小無心之過。德嵐良心不安的想著。
「德嵐,是不是火鍋料沒有你喜歡吃的,不然你怎麼動都沒動到什麼菜?」芬茵柔聲的搖搖她的手,把德嵐自冥想中拉回來。
「啊?沒有哇。」她一抬眼就接觸到柴洛夫那竊喜的笑。她怒火又犯的瞪回去,不要以為我會讓你順心如意拐跑芬茵,她可是我哥真心愛過到死都念念不忘的未婚妻。我有義務保護她遠離你這類大色狼,就算她要找丈夫也輪不到你這種人。」
洛夫無辜的眨眨眼,「我吃掉了你想吃的火鍋料嗎,德嵐?你看起來似乎很想吞了我。」
豈止,我想扒下你的皮咬下你那自大的……德嵐強迫自己對芬茵和小懷懷笑了笑,「可能是太累了,我發現我不太餓,我想上樓去休息了。」然後她冰凍著臉轉向柴洛夫,「柴導演,如果你想把話說清楚──我建議我們移轉陣地到我家去坐。」
柴洛夫眼睛閃爍狡滑的光芒,「這兒也不錯,又溫暖又有好料理。小懷懷還說要聽叔叔我講小斗魚吃下大野狼的故事呢!」
德嵐瞇起眼來,「樓上,我保證你會比較適合那邊。」
「可是德嵐你們都還沒有用水果,我今天買了你最喜歡的水蜜桃做──」芬茵還沒發覺此間暗流四伏。
「對呀,甜點怎麼辦?」洛夫也順水推舟的問。
德嵐用盡自制力才沒有把火鍋蓋到他頭上去,她想像中自己早那麼做了。「柴導演你不是說你要講的話很重要嗎?我想甜點就省了。不然我可能會頭痛的不能談話了。」如果他這回不聽懂她的暗示,配合一下她的話,德嵐發誓她會讓柴洛夫的頭痛腳痛手痛全身都痛。
「既然你這麼誠意的要談,我怎麼能說不呢?我不喜歡讓女士得不到滿足。」柴洛夫以無懈可擊的幽默語氣,接下她的招。「讓我們上樓去吧!」
他可以不必說得好像他們是要去做什麼不可告人之事。德嵐制止自己咬牙切齒的舉動,因為連小懷懷都拉著德嵐的手,悄聲──卻又足以讓在場每個大人聽到──的說:
「媽咪,姑姑樣子好嚇人。」
柴洛夫莞爾的抬起一眉,諷刺的看著她:瞧,你嚇到孩子了。
「我上樓去了。」德嵐啪地放下筷子,「晚安,小懷懷、芬茵。」
「晚安。」芬茵拚命忍住的笑意卻在說話的時候,失敗的洩露出來。「小懷懷,姑姑頭痛痛,你不可以亂說話啦!」
小懷懷人小鬼大的點點頭,「原來是這樣啊,媽咪頭痛痛的時候也很嚇人。我知道了。」
「對,對,媽咪也很嚇人。」芬茵忍笑的很辛苦,肩膀不住的抖動。
「謝謝你今天的招待。」柴洛夫悠哉的起身,和芬茵不同的一點是他分明不想試圖隱藏笑意。「芬茵,很高興認識你。」這回他沒再親吻了,改用微笑,「小懷懷,叔叔下次再和你說小斗魚的故事好嗎?」
懷懷嘟著嘴,皺著眉頭擺出大人深思的嚴肅模樣,卻滑稽可愛,「唔,姑姑今天頭痛痛,那我就把你讓給姑姑好了。可是下次一定喔!你一定要記得喔!」
「好,我一定記得。」
德嵐很想界面反駁這句話,柴洛夫沒權利欺騙一個小孩子的情感,因為她絕對絕對不會讓柴洛夫再接近芬茵母子,就算他會記得──實際上那根本不可能──也沒機會再來。
「我們走吧!」這下子他反而手搭在她腰上,催促著她前進。
為了把他弄出這兒,德嵐不得不容忍他的舉止,在相芬茵說完叮嚀的話之後,她領著柴洛夫爬上小公寓的頂樓,回到自己獨居的套房中。
打開門,迎接她的是她親手擺設佈置溫馨的小空間。她先讓到一邊讓柴洛夫進屋裡去,自己留在後面關上門。
他高大的身影充斥著她小巧的客廳,顯得地方更狹隘。「好了,飯也吃完了你不覺得該是你罷手的時候了嗎?」她急著擺脫掉他,不希望他有時間融入這個環境,就像他輕而易舉的融入她心中一樣。
「我喜歡你對這個地方花的用心,這個地方是你想在一天辛勤的工作後,歇個腿喝杯茶休息鬆懈,並且讓你有回了家感覺的溫暖地方,它可以召喚一顆流浪的心歸來。」他回身,不再嘲諷或是半笑下笑,一臉的直奉坦白看著她說。
「謝謝。」德嵐深吸口氣,她發覺自己真的無法捉摸清楚他的心思,就像無法捉摸的雲彩,他隨時都有新的一面冒出來。他可以像個渾球,也可以像個詩人那麼語帶細緻感性。這個人究竟是什麼做的?他有多少性格在其中?除了童頑、狂野、不拘、敏銳與快速反應之外,還有什麼是他將會呈現的?她真的有可能瞭解這樣的一個男人嗎?還要抗衡他所求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