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厲,都和你說過人來就好,別再帶這麼多東西了……院裡都快被你送來的東西塞滿了,沒地方放了!」
何院長叫著厲摩的小名,滿是皺紋的臉上掛著一張慈愛的笑容。
她拍拍厲摩的肩,看著自己一手拉拔大的厲摩,他已經是這麼優秀的人了,想想二十幾年前,她在孤兒院門口撿到他時,他不過是還在襁褓中的一個小嬰兒而已。
「院長。」
他露出鮮少會有的笑容,扶著何院長慢慢的走入了院裡頭。院裡的院重見到厲摩,紛紛向他問好、招手。
「下次別再這樣了,都說東西放不下了……咳咳……」何院長咳了幾聲。
「你身體沒有比較好嗎?我安排大醫院——」
「不了!」何院長揮揮手。「都告訴過你老毛病了,你就別擔心,我們進辦公室裡頭吧!」
「嗯。」
說是院長辦公室,充其量只是一張有著簡單的辦公桌和文件櫃及床的房間而已,裡頭的佈置甚至簡單到簡陋的地步。厲摩曾多次想幫何院長將整間孤兒院翻修,但都被她拒絕了。「小厲,我看了報紙……你的公司最近還不錯吧!看到你這樣有成就,我真的很欣慰……」
她想幫厲摩倒茶,但被他阻止了。
「這事我來做就行了。」
他為自己及何院長倒了茶。
「你真的很乖……」
「當年要不是有院長你收留我,我可能早就凍死、餓死在院門口了。」他是個感恩圖報的人。
「小厲……」何院長拍拍厲摩的肩。「別說這種話,我教過你心裡頭不能怨恨任何人的,你的親人會這麼做一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我記得。」他點頭。
但誰的心裡頭會沒有恨?即使何院長開導了他幾十年,他還是無法不去鑽牛角尖的想那些過往……
「我知道你一向是個聰明又懂事的孩子。」
何院長打開了抽屜,拿出了一份文件。「這個是你要的,我現在才給你是因為我知道你能接受這一切了。」
「她呢?」
「我半年前透過管道找到她時,她已經病危了,我告訴她你想找她……她知道你是厲摩的時候有些驚訝,不過在病床上卻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她說……如果是你也許可以幫助她吧!」
「哼!」厲摩冷哼了一聲。
笑話,三十多年前不要他,現在知道他的財富及地位了,又想巴著他要他幫助她……想利用他是嗎?!他厲摩可不是白癡!
「小厲,我知道你在想些什麼,不過人都走了……恩怨就一筆勾銷了可以嗎?」
厲摩是何院長從小看到大的,他的心思雖然深沉,但他在想些什麼她大概可以猜到個三、四成。
「我為什麼要幫助她?」他冷然的說道「她沒盡到她的義務,她也沒有權利要求我這麼做。」
「她知道她不對。」何院長握住了厲摩的手。「其實你母親是個可憐的女人.我希望你能真心的原諒她、」
她示意厲摩打開了那份文件。
文件裡頭有一張厲摩的出生證明、一把鑰匙,還有一封他母親寫給他的信。
由那大大小小零亂不一的字跡,可以看得出來寫這封信的人是多麼艱難才將這封信完成的。
厲先生:
其實我是想和何院長一樣稱呼你小厲的,但我認為這樣不行,這樣叫的話,你一定會認為我是想攀親帶故吧?知道你有了成就,就想沾一些好處
我是個不盡責的母親,不過我還是有起碼的人性尊嚴,怕你有那種想法,所以我想到最後我們還是當個陌生人吧!
我和你父親的婚姻無法得到眾人的祝福,因此當年我收拾行李離開你外公傢俬奔。原本我們生活都很美好,直到要生產的前一個月你父親車禍死亡,家裡一時沒有任何依靠,我也喪失了能將你扶養長大的自信。
於是我選擇了逃避。
我將你丟在孤兒院的門口,我祈禱著你能被好心的人收養,或者是孤兒院裡頭的人能將你平安的帶大,這是我最大的願望……
後來,為了生存,我去酒店上班,在那裡我染上了煙癮和酒癮。
也許,老天真的是在懲罰我吧!
每次酒癮及煙癮一犯,我都會想到你……不,說這些也許太矯倩了一些,我沒有像其他的母親這麼偉大……
不過我真的很高興有一天你能看到這封信,這封我在僅存的幾個月生命裡所寫下的信。
我有一個唯一請求,我希望你幫我照顧一名義工,她叫練宣!
在最後這段臥床的生命裡,都是她在照顧我的,我知道沒這個資格向你提出這個要求,但就請你當在同情我,答應我吧!
「她以為她寫這封信,我就會照這個可笑的遺言去做嗎?」
厲摩握緊了拳頭,她憑什麼要求他做這些?!
他根本連同情都懶得給啊……
他為何會這麼在意他的身世?哼,其實他只是想見見世人的醜態而已。
他只是想讓生他但卻拋棄他的人後悔,跪在他的面前向他仟侮、贖罪……
絕對不是像現在一樣,盼了三十多年,等到的卻只是一封遺書和一把鑰匙這樣而已。
憤怒的情緒不停的在胸口翻騰著,他忍不住將信紙揉成了一團,丟到一旁的垃圾筒裡。
「小厲?」
何院長用著不認同的眼神看著他。
「何院長,你放心,我會照她的遺言去做的。這在我綿薄的能力之內,我還做得到的。」厲摩語帶嘲諷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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練宣無言的看著端坐在面前的父母,她知道自己又要被念了。
她練宣一生中最大的錯誤,就是不顧她父母親的反對,照著自己的興趣去填了「社工系」。
結果畢業幾年了一直找不到工作,頂多是去育幼院照顧小孩、安養院照顧老人,然後再去看一些無依無靠的病人而已。
普遍來說志工的薪水本來就不高了,尤其她做的性質又多數是不給薪、純粹是當義工而已,導致她畢業的這幾年一直賺不到錢,甚至還得偶爾當伸手牌向她爸媽要錢。
她知道他們都很氣她啊,她也知道看到他們這種臉色時,就代表她要完蛋了,又得被念了!
但是……有什麼辦法呢?
她若是「早知道」理想與現實差了十萬八千里的話,打死她也不會去念那種冷門的科繫了ˍ
「你們要開罵就開罵吧!我是不會回嘴的。」
她正襟危坐,一副從容就義的模樣。
「你今天又去做什麼事了?」
「這個啊……我去安養院照顧了幾個老人家,陪他們聊聊天。下下棋、唱唱歌……」她坦白的說道。
「自己都快要吃不飽了,還有那種閒情逸致可以陪人家聊天下棋?我到底是生了哪種笨女兒啊……」練母哭天搶地的。
「要不是你兩個哥哥賺的薪水還不錯,每年配股分紅也還可以,我真懷疑你是不是得去睡火車站了!」
「是、是……您說得都對,幹錯萬錯都是我的錯」
從畢業之後,她最起碼被訓了一千遍了。
「你去找工作了沒?」
「找了、找了……履歷表都寄過上了。」練宣拚命點頭。
「就等對方給我回復了。」
只是她的履歷表就像石沉大海、音訊全無。
「你都找些什麼工作?」
「哦——這個啊……就是和我念的有關係的啊!」
一聽到練宣說這句話,兩老的臉色又綠了大半。
「大公司的秘書、櫃檯、總機小姐,不然就是專櫃小姐、建設公司的招待小姐……有這麼多的工作可以讓你選,你竟然還是找那種?!」
」爸,你們別這麼生氣嘛——那就不是我的本行啊,我怎麼會做啊?」她也有她的一套借口。
「你想想,若是我去當秘書小姐,人家公司的電腦給我一開就掛點了,或者是什麼文件送錯的……你們光賠就賠不完了」
「反正說到底你就是要再去當什麼志工、社工的,是不是?」
「這是我的興趣,請你們不要阻止我。」練宣可憐兮兮的說道。
「我們若是可以阻止你的話,早八百年前你就聽我們的了!」練母冷諷著。
「媽——」
「你想想,要是你那時照著我們的話去做,你會這樣嗎?」
「對、對……全部都是我的不對。」
嘴上雖然是這麼說,但是精神都有些不濟了,她好想睡覺啊。
「你若是再這樣下去,我們老了你要靠誰吃飯啊?除非……你找了個有錢的老公養你。」
聽到這個,練宣立刻搖搖頭、揮揮手。
「媽,你不用說這種來損我啦,我知道我長得沒有多漂亮,不是那種能人主豪門的命。若是真的可以進人豪門,我想不是去參觀就是當裡頭的管家吧!」
「管家?』
哎呀……練宣無心的話卻給了他們兩老一個天大的靈感。
他們怎麼會忘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