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就跟牠主子一樣,討人厭煩得很。」他啐了一句,眉頭皺起,「小安,妳這是在做什麼?這些酒是誰拿來的?」
腦袋微晃,甄平安笑得醺醺然,又牛飲一口。
趙巖和見她又喝了一大口,急急的來到她的床榻邊坐下,將她手中的酒醇拿下,「小安,妳可是個姑娘家,別喝那麼多酒。」他低頭瞄一眼地上的空酒罈。「這些該不會都是妳喝的吧?」
「嗝!」打了個酒嗝,甄平安笑著點點頭,一臉得意。
「就妳一個人?」
聽他這麼問,她忽地擰起眉,若有所思的目光移到一旁的狗腦袋上。
「牠好像也跟我搶了幾口……啐,那麼大的一張嘴,就這麼湊過來,嗝,我哪搶得過牠呀,嘻嘻……」
「不會吧,這只看門狗也喝酒?瞧牠那樣子,八成是醉了,小安,妳清醒點,我要跟妳講一件事。」
「事?」
「就是容柯那傢伙,那人太邪門了,我怕妳也著了他的魔!」
容柯?
心情陡地變得惡劣的甄平安按著強烈抽跳的太陽穴,猛然意會到就是這名字害她頭痛,霎時更是臭臉惡相的對著趙巖和,她聽不下去了。
「妳太天真了,都瞧不出事實真相,」完全不會看人臉色的趙巖和再接再厲的說著,「方纔上街時,見幾個姑娘家全都聚在一起,妳可知她們在說啥嗎?全都在聊他的事,嘖,妳想想,咱們才進城多久?他竟成天仗著自己那張俊臉到處騙姑娘家……」
「別吵。」頭痛死了,她氣若游絲的吼著。
趙巖和全然沒聽見她那近乎低喃的警告。
「他剛剛又出門了,穿得人模人樣,啐,鐵定又是去幹啥壞勾當,妳不懂他的腦子有多低劣……」
啊,這跟屁蟲怎麼這般煩人?她都發出警告了,可他還在多嘴多舌。
「他這種人我可是看多了。小安,妳干萬別像街上那些個不諳世事的姑娘家那樣傻,別讓他騙了。」
火大,她不管那麼多了啦!
「我猜,他那張臉八成曾勾搭過不少姑娘家……咦,小安?」總算閉了嘴,他微愕的望著她那雙醉眸朝自己貼近。「呃,小安,妳這麼瞧我要做啥?」
「打--」伸手就是一記快狠且力氣十足的直拳。「你!」
冷不防的突襲讓趙巖和措手不及,挨了一拳後整個人往後仰倒,還來不及呼救,就見醉茫茫的嬌弱身軀從床上一躍而起,撲在他胸上,牢牢的,咬牙切齒的壓住他。
「小安,妳……」他不反對她趴在他身上磨磨蹭蹭,可是不該是這種狀況呀!
甄平安怒目揚眉,對趙巖和驚恐的神情視而不見,滿腦子都是煩煩煩,趁著醉意正濃,雙手掄拳就是一頓狂揮亂打。
先打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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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熟悉的農家下了訂單,預備回程時再繞過來取太爺交代的乾貨,容柯心神不寧的走回客棧,猶豫著該不該不顧甄平安的反對及掙扎,強行將她帶回,或者任她再漫無目的的遊蕩?
「拖太久了。」他喃歎一聲。
忽地,他被路人甲拉到一旁咬耳朵,然後是路人乙,路人丙,一路上都有人跟他嚼舌根,來到客棧後,連向來面無表情的老掌櫃都拋了個「我有新鮮事想跟你說」的眼神給他。眾說紛紜的事全不脫兩個重點,一是,趙巖和莫名其妙的腫了臉,另一個是讚歎他身邊有個千杯不醉的酒國女英豪。
千杯不醉?他可是打從心底佩服起她來了,極少人知道,他容柯縱橫大江南北的商界,卻是連一口酒都不能沾,因為光是聞著酒味,就足以醉得他東倒西歪了。
能讓人這麼咋舌稱奇,她到底喝了多少?真是千杯而已嗎?
經過趙巖和的房門,接著是自己的房,他均過房門而不入,反而停在甄平安的房門前,貼耳傾聽。
門裡傳來極輕、極細的打呼聲,偶爾再夾著一聲大昊的咕嚕吸氣聲,但他也聽到了異常的抽氣聲,那是來自隔壁的隔壁房,那正是趙巖和的房間,不時傳來低嘖抽氣聲及隱約的哀號,似乎還有幾聲抽泣。
悄悄推門而入,雖醉猶醒的大昊聞聲抬頭,瞧見是他,興奮的搖搖尾巴。
「噓。」
會意的輕吠著一聲嗚咽,牠又將腦袋側躺回交叉盤放的前肢上,圓溜溜的狗眼盯著他的一舉一動。
他放輕腳步,搖頭歎笑。
千杯不醉?只見喝掛了的醺姑娘躺在床沿睡得不省人事,渾然不知只要一個翻身她就跌下床。才這麼想,見她果真挪動身子,容柯一個箭步上前,危堪堪的承接住她的身子。
「呼……」醺姑娘不知危機曾錯身而過,繼續睡她的。
「汪。」
緊擁著醉美人,清朗與醺熱的氣息糾攪在一起,令他暈了暈,直想……啐,怎麼了?竟然無故作起白日夢來了,神遊了半晌,回過神才赫然發現,他何時竟貼在她頸項邊嗅呀嗅的,忙坐正身子,小心翼翼地將她安穩的移回床上,容柯側身躺在床沿,目光不自覺的流連在她酡紅的粉顏上,緩緩的綻起偷笑。
方纔在樓下,忙著打佯的老掌櫃和夥計仍忍不住溜到他身邊咬耳朵,說那趙大爺好怪異,也沒見他出門,竟會弄得滿身瘀青紅腫,問他,他只迭聲推說是摔了一跤,托他們上街買些膏藥回來貼了滿身。
「趙大爺是誰我的,以為老頭我沒見過世面,再怎麼摔也不可能會摔成那樣慘。啐,鐵定是吃了誰的虧,被人給痛扁一頓了。」
想起老掌櫃的話,容柯一笑,「是妳吧!」想也知道兇手是誰,呵。「沒想到妳發起潑來,也挺狂的哩。」他得記牢了,往後若她沾了酒,最好是有多遠就離多遠,以免白遭無罪之殃。
汪。
主子又盯著她在偷笑了。大昊眨眨微醺的醉眼,嘴巴張開呵著氣,也吐著不滿。
「噓。」
一記警告的眼刀飛來,柔中帶利。
嗚,大昊吸吸氣,嗚咽的音量已降低至無聲,狗尾巴夾在腿間的暗自垂淚。
主子的心,偏了。
第五章
甄平安睡得很不舒服,氣喘不過來。
「胸口……重呀!」猛地睜眼,才一個吸氣,霎時又被窒得連咳三聲。「有人想害死我……咳咳……」
搞了半天,重物是像有幾百斤重的大棉被,那棉被沒攤開,就這麼疊三層的壓在她的身上,熱死她也悶死她了。
難怪她會差點嗝了屁!
「是誰想要我死呀?」她怒斥著,宿醉未消的她拚了命的撥開棉被,三層的厚棉被落地,一聲細微的抽氣聲逸出,可是捧著腦袋呻吟的她沒聽見。「好渴,找水喝去。」
喝水?聽她喃喃自語,床下有了動靜,窸窸窣窣像有什麼東西在急速蠕動著。
神經大條的甄平安完全沒留意到房裡的動靜,她哈欠連連,腳才擱在地板上,溫熱的觸感讓她楞了楞,困盹的醉眼向下瞧去。
容柯在地上躺得四平八穩,一隻大掌朝天攤開,穩穩的握住她才剛伸出來的腳丫子,黑漆烏瞳閃亮亮,正等著與她四目相視。
就著月光看見底下的人,她嚇了一跳,目瞪口呆。
「罈子破了。」
「啊?」
「別踩著。」
「喔……咦,你怎會在這?」她訝然的揉著眼,下意識的抬眼東張西望。沒睡錯房呀,可他卻跟她同處一室?:這是怎麼一回事?」
「又想逃?」他依舊不多言。
「我幾時逃過了?哼!」神智醒了大半,她高傲的抬高下巴,見他敏捷的起身,燃起油燈,再泰然自若的走向她,大刺刺的一屁股在床沿坐定,她忍不住瞪大眼,「我快被你的大屁股擠下床了啦,坐過去一點,而且這是我的房間吧?」
「是。」
「這差點將我壓死的棉被,是你搬的吧?」
「嗯。」差點將她壓死?容柯失笑。
本是一番好意,怕她著涼,又伯吵醒她,才會直接將厚棉被往她身上加的。
呃,是他的疏忽,錯估了男人與女人之間的力氣差距,失策。
「你怎會在我房裡?」
「說來話長。」
「話長?」敲敲隱隱抽痛的腦袋,她揮揮手,「那就甭說了,我現在沒力氣聽。」
「好。」
「這麼聽話呀?害我開始起哆嗦了。你跟我非親非戚、半認半識,對吧?」
「對。」不知怎地,聽她這麼信誓旦旦且三番兩次急著跟他撇清關係,容柯的牙根咬得好痛。
別人巴都巴不到的關係,她竟避之唯恐不及?可他更怪,她要不要攀親帶戚也是阿翼的事,與他何關?幹麼老愛咬牙根?
「那請你記住,往後別隨便往我床上坐……」話到一半止住,她像是發現什麼似的轉移話題,「怪了,你的眼睛怎麼這麼多血絲呀?嘖嘖,右眼眶還青了一塊?」
瞇瞇眼,她傾向他,藉著燈火看個仔細。「哇,嚇死人了,好大一片,還帶紫色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