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得出荷兒不喜歡那個漢人,荷兒不是她,沒必要接受強加於她的婚姻。
「娘?」荷瓦姬拉愣愣地望著母親。
「男人都把女人當作工具,你爹即使疼你也不免如此。」水氏感慨地說,「為了籠絡那個漢人,你爹把你當成了籌碼,但娘卻不信那漢人會因此而把心偏向北疆,與其讓你犧牲得毫無價值,不如讓你逃開,或許過一段時間之後,你爹會回心轉意。」
那個漢人是士族,士族一向自視甚高,她不相信那個漢人會真心與北疆來往。
深吸一口氣,荷瓦姬拉被母親的言行嚇到了。
她印象中的母親總是柔順少言的,怎麼今日卻對她說出這番話?
拿出早已整理好的包袱,水氏把它交到女兒手中。
「荷兒,你就逃到中原去吧!你爹再厲害也不可能到中原搜尋你的下落,你就先到中原避一避,順便……順便代替娘去外公家看一看……」想到老父老母,水氏不由得眼眶一紅。
十幾年音訊全無,雙親是否健在?
「外公?」荷瓦姬拉愣愣地重複,低頭望著手中的包袱。
「住址在包袱中,答應娘,別把娘的消息透露,好嗎?」淚水迷濛了眼,水氏懇求地望著女兒。
就算雙親知道了她的消息又如何?只是多添一筆憾恨。
「娘,我若走了,您……」
「別擔心。」水氏露出慈愛的笑容,「記住,在中原,你的名字叫水荷。快走吧!不必擔心娘。」
「娘……」
「快走吧!遲了,就來不及了。」水氏說道。
揣緊懷中的包袱,荷瓦姬拉不再遲疑。
憑藉著對王宮的熟悉,她平安無事地出了宮殿,但她心中的想法卻與母親有所出人。
她是要去中原,不過不是去避難,而是去殺敵!
今日她會落得如此倉皇離開,全是漢人的定遠侯和四王爺所致,他們兩人是罪魁禍首!
但她不是傻子,單憑著一股衝動只會送掉自己小命;定遠侯的驍勇連父王都忌憚三分,她豈能佔到便宜?故而她僅能把目標轉向四王爺李昱。
崔紇是說了他許多壞話沒錯,但其中絕不包括他武功高強之類,想必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王親,最適合她下手。
只要她殺了那個陰險的四王爺,看誰還能幫漢人皇帝出主意,北疆也少了一個威脅人物;光一個定遠侯就讓父王忌諱成那副模樣,再多一個狡詐的四王爺還得了?若她殺了四王爺,也算替北疆立下一個大功,或許父王會重新考慮她的婚事。
對父王把她當作拉攏漢人的籌碼,枉顧她的幸福,荷瓦姬拉不能說毫不心傷,但父王已年邁,她只能安慰自己,父王也是為了北疆才出此下策,只要她除去李昱,父王就沒理由把她嫁給崔紇了。
主意一打定,荷瓦姬拉趁著還沒有人發現她離宮,疾行往中原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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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即使有了皇后,行情還是看漲,只不過稍稍下滑了一些。
如今要說京中最受父母青睞的單身男子,就非四王爺李昱莫屬了。
畢竟李昱的性情雖令人捉摸不定,但至少是個受重用的皇親國戚,外貌又俊美,誰家閨女不愛? 荷瓦姬拉一到京城就聽說了許多有關李昱的傳言,說他氣宇非凡、高深莫測,權傾朝廷,是漢人皇帝的肱股之臣,倚為左右而重用之。撇開他的才華不說,至少他是皇帝的親手足,這一層血緣關係就讓他立於不敗之地。
哼,可笑,她聽說血緣對漢人來說根本不算什麼。
看看曹丕是怎麼迫害他的手足的,隋煬帝又是怎麼踩著兄弟的屍體坐上龍椅的?更別說子弒父在漢人歷史中屢見不鮮了。
漢人歷史是用鮮血寫成的。
這漢人皇帝該是昏了頭、被下了蠱,才會相信李昱到這種地步。
依照她對李昱的「瞭解」,他應是那種會把自己兄長端下龍椅自己坐的人,如此說來,她要刺殺李昱也算是救了漢人皇帝一次。
雖說她不想幫助漢人,不過這與她的利害關係一致,只好便宜那皇帝了。
今晚是個無月的夜晚,適合她實行暗殺的計劃。
為了今夜,她已夜探過昱王府數次,雖說仍談不上熟悉,但至少不是一無所知。
如果可以,她想再多觀察一段日子,但據她這些日子以來的監視,李昱似有遠行之計劃,若不趁早下手,她怕沒有機會了。崔紇不會永遠待在北疆,而中原是他的地盤,萬一行蹤暴露,她怕會被強押著嫁給崔紇,到時不就枉費她逃婚到中原的舉動?
望著高聳的昱王府圍牆,荷瓦姬拉一身夜行服融在夜色之中,只露出那雙表達出堅定意志的眼眸,深吸一口氣,她射出帶繩的鐵鈞勾住牆頂,借力躍上圍牆,而後小心收回工具,以免被人發現。
屏住氣息,躲過巡邏的守衛,荷瓦姬拉有驚無險地到了後院。
哼,一個王府築得好比皇宮內苑,讓她來了幾次都尋不著李昱的寢房,可知李昱不知私下污了多少銀兩。荷瓦姬拉在心裡批評了一番之後,朝之前不及深入探查的方位而去,確信李昱的客房應該就在那裡。她之前所以無法深入便是因為那方位的警備特別森嚴,就算不是李昱,也該是在王府裡有其重要地位的人。
來到一個廣大院落,荷瓦姬拉登時不知該往何方前進,此時一陣輕微的鶯聲燕語吸引了她緊繃的注意力。
類似這種聲調在宮裡聽過無數次,荷瓦姬拉清楚知道那是男女調笑聲。
她冷笑一聲,毫不遲疑往聲音來處而去。
牡丹花下死,作鬼也風流。李昱,我會讓你死得毫無牽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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優雅地牽起唇角,李昱拍拍懷裡美人的水嫩臉頰,「你出去吧!」
美人不依地在他懷裡扭動,「王爺,今晚就讓秋奴伺候您嘛!」
「乖,別讓本王說第二次,好嗎?」李昱仍是在笑,秋奴卻是無來由地竄起一股冷寒,滲進骨髓。
「知道了。」即使心中覺得害怕,秋奴還是不動半點聲色,妖嬈地依言起身,微笑道:「秋奴這就不打擾王爺了。」
隨著秋奴的離去,原本在李昱房裡伺候著的侍女也潮水般地退出,很快地,偌大的寢房裡只剩下李昱及對映的燭影。
躺在臥榻上好一會兒,李昱才起身,漫步至窗前,望著窗外一片漆黑。
呵,他還以為得再枯候上兩三天呢,看來是他高估了。
一抹不明的笑意掛在唇邊,除了與他相熟的人之外,沒人知道他這抹笑代表什麼意思。
「窗外君子,你不想進來坐坐嗎?」他忽然開口了。
窗外毫無動靜。
「莫非是怪小王誠意不足,未能親自出迎?」語畢,他很好心地往旁一讓,在掌風未及身之時避開。
唉,他果然高估了,比他所想還要毛躁幾分。
一身黑衣,惟一露出的只有那一雙晶瑩剔透彷彿貓兒一般的黃褐色眸子。
不速之客——或者該說刺客,是一個女人。
「姑娘,小王可曾得罪過你?」李昱閒適有禮地問。
他似乎……不,是根本沒把眼前身懷利器的刺客放在眼底,輕視的態度激怒了那名刺客。
怒意在她眼中升起,亮出雙刃揉身便撲了上去。
哼,她不信她會對付不了一個手無寸鐵的男人!
李昱看來是驚險萬分地避過了,但刺客並不給他喘息的機會,招式如行雲流水般使了出來,一招一式頗有名家之勢,雖然在盛怒之中卻不因而亂了心志。反觀李昱,每招皆躲得手忙腳亂,真避不過去才用手中金扇擋下一兩招。
看來是刺客佔了上風,但李昱在此種窘況下卻仍是豪發無傷,討了七八十招之後,刺客漸感心浮氣躁。
「哎,刺客姑娘,你不覺得這王府靜得出奇嗎?」躲過一招醉裡挑燈,李昱好心地提點她一聲。
他實在不忍心把一名俏生生的姑娘當猴子耍。
呵,他還真是善良呢。
「你——」刺客聞言一驚,這才發覺不對勁。
對啊,她與李昱打鬥了這麼久,竟然沒有半個守衛來看狀況!
「看來你發現了,聰明的姑娘。」
這話聽在刺客耳中不啻是天大的諷刺,氣得她貫注全身氣力一劍對準李昱心窩,不料李昱金扇一橫,借力使力反使她收勢不及向前跌去。
「呃,小心。」他微笑地扶了她一把,順便決定該結束這個遊戲了。
既然他找到了他的玩物,出京之行看來是不需要了。
發現自己竟然無法動彈,她又驚又氣又急,無奈口不能言、身不能動,只能瞪著一雙大眼睛,死命的瞪著此刻正揚著溫文笑意的李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