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記得十幾年前,這個小公主流著兩條鼻涕來找他的情形。不是那稚嫩的懇求打動他,而是那一雙堅定的眼眸,就是那一抹超乎年齡的堅決,使他決定收了這惟一的女弟子,不理會外人的種種揣測及譏笑。
事實證明他眼光獨到,荷瓦姬拉沒有辱沒她沙多之徒的身份。
十歲那一年,荷瓦姬拉公主終於爭取到大王的注意,拿到她夢寐以求的名字——荷瓦姬拉。從此,她不再是個沒有名字的公主。
「公主長大了。」
「我很早以前就長大了,不是小孩子,是沙多老把人家當小女娃看。」荷瓦姬拉販起小嘴,那模樣說有多俏就有多俏,又勾去不少年輕新兵的魂。
「哦,那公主有心上人了嗎?」沙多寵溺地拍拍她的頭,這當她是孩子的舉動,惹得她又嘟了嘟嘴,這稚氣的舉動讓沙多笑了;還說不是孩子。「大王的公主就剩你還沒許配出去,告訴沙多,你喜歡怎樣的丈夫?」
「誠實勇敢,重要的是愛我這個人,而不是荷瓦姬拉公主。」
十二歲之後,跟父王提親的人可以填滿整條瓦提那河了,但她卻沒有一個看上眼;她不要求未來的丈夫武藝高強,但品行一定要好,而且真的愛她。
沙多瞭解她的心情,「會的,一定會有男人瞭解公主的美好。」
荷瓦姬拉一笑,「父王要我練完武去找他,沙多知道是什麼事嗎?」
「似乎是南方的使者……」沙多也不是很清楚地說。
「南方的使者?」她嫌惡地蹙起眉,「南方人來做什麼?」
她真的不喜歡南方人,總是自以為高貴。
雖然是母親的祖國,但心裡只當自己是北疆人的荷瓦姬拉跟所有北疆人一樣,厭惡極了那些自高貴的南方人;什麼禮義之邦嘛!
沙多搖搖頭,「大王屏退下屬,沒有人知道使者所為何來。」
聞言,荷瓦姬拉擔憂地垂下眼。早年的父王尚稱賢明,但近年來父王有些變了,或許是老了吧?耳根子軟,容易聽信讒言,生活亦漸趨荒淫……但他還是她最尊敬的父王。
「南方人向來機詭狡詐,我擔心父王受騙。」
沙多亦有同樣疑慮,卻不便當著使者的面說出口,只能暗暗擔憂。
「好。」荷瓦姬拉水漾的眼望向不遠的宮殿,「我就去看看那個南方人究竟打什麼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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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王!」荷瓦姬拉未經衛士通報便闖進大殿,朝著一名身著黃袍的壯漢走去。
那名壯漢唇上蓄著鬍鬚,高額挺鼻,五官輪廓深刻,黃褐色的頭髮已帶幾絲斑白,仍可看出年輕時的模樣必是威武不凡。
此刻殿上人聲鼎沸,舞孃鮮麗的衣飾隨著她們的動作滿場飛揚,讓殿中男人眼花撩亂、鼓掌叫好;狂野奔放的樂聲配合舞孃的舞姿似萬馬奔騰,又若泉水嗚咽柔媚,帶著強烈北國風味。
宴會?荷瓦姬拉不及細思宴會的目的,注意到父王此刻正與一名身穿藏色長袍的三十來歲男子相談甚樂,把酒言歡。
「父王,傳孩兒來有事?」親暱地窩進父親懷中,荷瓦姬拉只掃了那男人一眼,便立即把視線拉回父親身上。
「荷瓦姬拉,你讓人看笑話了。」突地稽一見愛女,寵溺地微斥,但話語中並未有太多責斥。
「誰那麼大膽?」荷瓦姬拉嘟起嘴,這才正眼看向使者。
憑良心說,這個漢人並不是很醜,身量是沒他們北方人高大結實,卻也不是瘦弱到一隻手指頭就捏得死,就是那一雙眼睛太陰柔、細長,惹人討厭;又不是娘兒們,竟生得一雙鳳眼,而且眼光不正。
娘說過,看一個人要先看他的眼睛,目光不正的人也不會是什麼好東西。
她討厭他看她的眼神。
「大王,這位公主莫非便是大名鼎鼎的荷瓦姬拉公主?」藏袍男子驚艷地盯著荷瓦姬拉。
他早聽說過北疆的荷瓦姬拉公主美艷無雙,本以為謠言誇大,今日一見才知所傳不虛,她的青春活力絕非中原女子可比擬。
「是啊,她就是本王的愛女。」突地稽自傲地說道。
「父王,這人是誰?就是那個使者嗎?」
「公主千歲,小人名叫崔紇,今日得見公主鳳顏,實是普天之幸。」崔紇作勢一揖,一雙眼睛卻半刻也沒離開過荷瓦姬拉身上。
眼神真令人厭惡!
荷瓦姬拉甩過頭,「父王,他來幹麼?」
「小人前來是為了一件對貴國及敝國都有利的事色……」
「放肆!我是在問你嗎?」荷瓦姬拉不客氣地斥道。
對彼此有利?我看只對你有利吧!
「荷瓦姬拉,別這麼沒禮貌。」突地稽微笑輕斥。「他的確有一件對彼此都有利的事來告訴父王,也多虧崔紇,不然北疆一定會讓漢人給騙了。」
「什麼事?」荷瓦姬拉裝出一副好奇的樣子。
她就來聽聽這南方人有什麼「好事」。
「前些日子漢人皇帝來求和根本是緩兵之計,他們只是想爭取時間出兵滅了我北疆!」說到此,突地稽便不禁氣憤。
不久之前,漢人皇帝派了使者前來議和,希望兩國能維持良好關係。他並沒有立即給予答覆,只說要好好考慮。
開什麼玩笑!漢人皇帝說的比唱的好聽。
什麼叫做「為了兩國人民著想」?
此刻兩國實力伯仲之間,一但交兵,誰輸誰贏還不知道呢!憑什麼要他北疆讓步?何況漢人皇帝竟然如此卑鄙,使這暗渡陳倉之計,若非崔紇來報,他北疆豈不是兵臨城下才知道漢人的奸謀?
哼!此時此刻他是絕對不會再相信漢人皇帝。
「哦?」聽了父親的話,荷瓦姬拉對漢人的厭惡感又增一分,更對崔紇帶著幾分戒心與懷疑。她望向此刻卑微地垂著頭的崔紇,「那你有什麼好處?」
崔紇微微一笑,「當然是有好處的。當今聖上太過年輕,身旁都是奸佞小人,尤其是定遠侯及四王爺,不顧民間疾苦,堅持出兵討伐貴國、擴大版圖,皇上又顢頇無能聽信讒言,當今國丈,也是小人大哥崔祈實在看不下去,於是糾集有志之士,決意用激烈手段掃除讒臣。無奈定遠候及四王爺都是手握重權之人,區區摟蟻之力實不足以撼之,故遣小人來此尋求同盟,不只是為了敝國人民,亦是為了貴國之安危呀!若是繼續讓定遠侯及四王爺把持朝政,那麼貴國是發發可危了!」
「哼,你是說我北疆一定會輸嘍?」荷瓦姬拉不悅地道。
「小人不敢,但定遠侯之驍勇善戰,想必大王記憶猶深,能夠不交手是最好的。」崔紇不疾不徐說道。
「嗯……」突地稽沉吟不語。
沒錯,如今已是定遠候的商孝雲,確實是一名猛將!
當年那一役敗得狼狽,若是能夠,他不想再碰上那樣的敵人!
「說了半天,你的好處呢?」荷瓦姬拉不耐地瞪著崔紇。
直覺告訴她,這個男人不能信任。
「小人的好處在於天下蒼生的安和樂利,這便是小人最大的好處。
好高尚偉大的言詞呀!荷瓦姬拉冷笑一聲,壓根不信。
「你要這麼說也行。
看來是想推翻皇帝自己當吧?漢人實在沒一個好東西,都這地步了還要這麼巧飾言詞、惺惺作態。
不過看父親忌憚的模樣,那個定遠侯似乎真的不是個軟柿子。
「敢問使者,四王爺叫什麼名字?」
「李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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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您怎麼了?」
李昱回過神,「沒什麼。鼻子有些癢,是誰在偷罵本王呢?」
那可能的人選多嘍!孫良在心裡歎息著。
「有什麼事呢,孫總管?」李昱微笑地問。
他從朝中下來還未入房歇息呢,孫良便找上來了,想來沒什麼好事。
「是這樣的,王大人邀請王爺過府賞菊。」孫良奉上請帖。
李昱接過,隨意打開瀏覽。
「王爺您要過去嗎?」
「呵,看來本王行情不錯,又是個相親宴,替本王回了它。」他丟開那張精美巧致的紅帖,緩步在花園之中。
孫良接住那張差點淪落至遭人踐踏的無事紙張,無奈地跟了上去。
現下不過初秋,荷花都還未謝盡,能有什麼美麗的菊花可賞?
王大人府中有三名據說才貌俱佳的待嫁女兒,恐怕賞菊是一個借口,賞美才是事實。
「王爺,說不定會找到您喜歡的刺激,何不給個面子?」
別說皇上了,就算皇上還未立後,也已有無數後宮佳麗,反觀王爺,侍寢不少,稱得上「侍妾」的卻不多,寵妾跟側室更別說了,王妃——或許還沒出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