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萬俟乙倏然出現,躬身道。
「找到了?」李昱沒有回頭。
「是的。」萬俟乙的聲音如同窗外的雪一樣寒冷。
他最想帶回的是那女刺客的死訊,而非她還活得好好的訊息。
「在哪?」
「京城以北三百里的小縣城。」
「呵,做得好。」李昱起身,「丁有消息傳來嗎?」
「是的。七王爺已佈置妥當,只等王爺的配合。」察覺王爺似乎擺脫了刺殺之後的心情低落,萬俟乙詫異不已,但更期望的是王爺能下令誅殺那名女刺客!可惜他失望了。
「很好。」李昱輕鬆地走出引竹軒,雖然左肩仍隱隱作痛,但心痛卻好了大半。
「本王猜測得若是無誤,那叛國文書,大概已經知道藏匿何處了。」
呵呵,他要早日解決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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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水老夫人手中的懷爐落了地,摔在雪堆裡,幸好沒壞。
這裡是水府的後院,雪地上腳印雜陳,其中一串腳印是屬於站在水老夫人面前的下女,此刻她正注視著水老夫人,恭敬低喊一聲,「夫人。」
「你……你叫什麼名字?」水老夫人激動地握住了她的手,追問。
水老夫人的模樣嚇壞了後頭的兩名婢女及兩名衣著華貴的少女。
「舅母,您怎麼了?」趙大小姐慇勤詢問,上前扶住水老夫人顫抖不已的身子。
趙二小姐看向讓舅母另眼相看的下女,後者低著頭,看不清面貌。
水老夫人揮開外甥女的慇勤,死抓著下女不放,「告訴我,你……」
好像,太像了,像極了她十多年前失去的愛女呀!
面對水老夫人著急的頻聲追問,下女只是安靜地低著頭,細聲回答道:「我叫阿蓮。」
「你娘是誰?」水老夫人又問,「是誰?」
對於她的異狀,趙家兩個小姐只覺奇怪。「舅母?」
「我娘是石家莊人。」化名阿蓮的荷瓦姬拉回答說,「娘家姓陳。」
聞言,水老夫人頓時失望地垂下手,悲從中來地流下淚水。
她以為……以為女兒回來了……
好短暫的夢啊!
「舅母?」趙二小姐見狀立即斥責荷瓦姬拉,「大膽的奴才,你做了什麼?」
我做了什麼?荷瓦姬拉低垂的臉上有著嘲笑,是水老夫人對她做了什麼才是吧?
「不准罵她!」水老夫人立即維護她道,擦了擦眼淚拉起她的手便往前廳走;即使不是她女兒也沒關係,她可以收阿蓮做義女!
到了前廳,趙家人與女婿分做兩邊,依舊水火不容。
「珍妹?」廳中一名年近四十的男人一見水老夫人手裡拉的人,立即驚呼而起,不敢置信地瞪著她看;她像極心中那張牽縈至今的容顏呀!
廳中其它人的反應也同他差不多,驚訝不信地瞪大了眼,水老爺更是只能激動地指著酷似失蹤女兒的荷瓦姬拉,用眼神詢問老妻。
「老爺,我想收她當女兒,你瞧她多像珍兒,像極了她又回來了。」
水老爺還未表示意見,趙家夫婦已經喧嚷起來,「這怎麼可以?大哥,你要提防被騙呀!誰知這丫頭是什麼來歷?啊,她的眼睛是黃褐色,她是北疆人!」
開玩笑,真讓她收了義女,水府的家產不就飛了?
大廳上頓時吵嚷一片,水老夫婦卻都置若罔聞,只是激動地打量荷瓦姬拉,試圖從她身上找著愛女的影子,欣慰地拭著老淚。當荷瓦姬拉終於能開口時,趙家的敗家子趙少爺施施然走了進來,一見杵在風暴中心的荷瓦姬拉便驚為天人。
「爹,娘,這位姑娘是……」他貪婪地打量她,而這讓那位中年男子頗為不悅。
趙氏夫婦一見兒子色迷心竅的模樣,心裡又立刻打了新算盤——讓兒子娶她!
發覺她陷於一片混亂,荷瓦姬拉略惱地攏皺起眉來,眼神一轉恰好遇上先前喚她「珍妹」的中年男人;他便是娘原本的未婚夫嗎?確實生得不錯,臉上有著儒生特有的書卷氣,卻另有一股穩重氣息,令人安心親近。
她朝他一笑,意外地看見他紅了臉,這令她感到好笑。
趙少爺瞧見了,酸溜地說:「蕭穎,你看夠了沒?現下舅父舅母有了義女奉養,你以後就不必找借口來巴結老人家了。」
荷瓦姬拉一聽蹙眉,她無意捲入風暴。即使趙家人意在家產,但那也是水老夫婦死後的事,在這之前他們該會盡力巴結老夫婦,所以她不擔心。錢財乃身外之物,死不帶去,再者,依她的身份也不將這點家產放在眼底。
「老爺,夫人,我想你們誤會了。」荷瓦姬拉覷了個空插話,「我並無意留下,再過幾天我與家兄便要啟程返鄉了。」
「姑娘何必急著走呢?」趙少爺出言挽留,「請體諒舅父舅母思女之心,暫時留下陪伴老人家。」到嘴的天鵝肉哪有讓她飛走的道理?
「是的,姑娘,不如先留下幾天吧!」蕭穎亦開口道。
「是啊!你留下來吧!」水老夫人熱淚盈眶地捉著她的手,懇求地望著她道,「我再活也沒多久了,求你……完成我這點心願吧!」
「這……」荷瓦姬拉有些為難。
唉!罷了,她要走是誰也攔不了的,這幾天就代娘盡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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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這兒了嗎?」一名左頰上有著刀疤的男人指著富貴豆腐鋪問身後的人。
一群魁梧大漢站在一起是很引人注目的,尤其他們手上都拿著武器,更是令人側目,縣城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不一會兒便吸引了不少人遠遠圍觀。
祚榮不動聲色地笑臉迎上前,「客人,要多少豆腐?」
刀疤大漢手一揮欲推開擋路的人,卻發現對方文風不動,不禁暗暗使上十成力。
祚榮憨傻笑笑地拉開他的手,「客人不買豆腐嗎?」
刀疤大漢大驚失色,此時身後的人見狀一齊上前,拔刀相向。
一晃眼,十幾把武器在雪地反射的陽光下亮閃閃地,幾乎要刺痛人的眼睛。
「把荷瓦姬拉公主交出來!」一名護衛站了出來,一把拎回刀疤大漢往旁一丟。丟人現眼的傢伙!
一見他的舉重若輕,祚榮收斂起幾分玩笑之心,「誰是荷瓦姬拉公主?小人是開豆腐店的,客人若不買豆腐就請別擋住小店財路。」
為首的護衛丟出一錠金子,「買你全部的豆腐。荷瓦姬拉公主呢?」
祚榮仍是傻傻地笑著,「全部的豆腐啊……」他眼一瞇,掀起了攤子把全部豆腐往那群來意不善的人砸去!
這群人他沒一個認得,想必不是大王派來的人,他也不信李昱手下會這麼沒水準,這種流氓似的舉動與崔紇那小人倒挺相配的。
不多想,祚榮砸爛一攤豆腐之後便拿起藏在攤下的軟鞭,逃人人潮洶湧的市街裡。
「可惡!」抹去滿頭滿臉的豆腐,為首的人怒喝一聲,提刀追上,「追!」
一串人一個接一個追上,在市街裡忽高忽低地追逐著,砸壞了不少攤子,四處充斥著小販的叫罵及顧客的驚叫,有人迅速去報官,也有人趕去通知如今在水府做客的荷瓦姬拉。高嬸婆誇張地描述情況,一邊害怕地比手畫腳。
荷瓦姬拉心思不定地飄著眼神,身邊的水老夫人緊抓著她,一旁的趙少爺聽得咋舌之餘說道:「真是太危險了,還好蓮妹你沒在豆腐鋪裡……咦?蓮妹,你要去哪?」
她甩開了老夫人箝制的手,衝出水府,水府的人愣了一下也跟著衝了出去。
「蓮妹,你做什麼?別冒險啊!」趙少爺看著絕塵佳人在豆腐鋪的爛攤子裡東翻西找,「有什麼值錢東西嗎?」他跟著上前尋找好討佳人歡心。
「唰」一聲,荷瓦姬拉從一堆木頭底下抽出一把長劍,舉高巡看劍身有無損傷,映照著白皚皚的雪光,一股凜寒之氣透人周圍眾人心底,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再不識貨的人也知道這是一把寶劍。
「蓮……蓮妹,你怎麼會有這……」
荷瓦姬拉掃了他一眼,提劍問高嬸婆,「他們往哪裡去了?」
高嬸婆有些傻了,「往……那裡……」看來嬌柔的她一提起劍便像變了個人似地,英姿煥發、精神抖擻,氣勢昂揚如同出征的將士。
望向高嬸婆所指的方向,不難發現遭破壞的痕跡。
「蓮兒,你別走!」水老夫人哀嚎一聲撲上前欲緊抓住她失而復得的女兒,卻撲了個空,望著空蕩蕩的雙手痛哭失聲;她又再度失去了嗎?
荷瓦姬拉站在離眾人十步之遙的地方,望著被水老爺攙扶起來的水老夫人,眼中有一絲軟化。「多謝你們這幾日的照顧。」轉身幾個起落便消失了蹤影,眾人這才知道她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