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他只能在暑假時回來度假,但雖說是度假,他卻得將所有時間花在公司裡,忙碌地在各部門實習,等開學後又被丟回學校去,父子間連深談的機會都沒有。
曾采風在母親病中,違背母親的信任和父親胡來,這是所有人言之鑿鑿的事實,無論她再如何辯解,只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他一句話也不相信。
他好為母親不值,樓韶卿將右手緊握成拳,捶著牆壁發洩無從抒發的怒氣,想起雪姨對他說的話,那把火燒得更熾,
這對母女從進入樓家以來,帶給他們的就只是無窮無盡的禍端,才把母親氣到生病、身亡:,
而她們現在正用狐媚之術迷惑奶奶和爸爸,讓他們都站在她們那一邊,而樓歆苓那個小叛徒,更是早早就成為她們的俘虜,現在誰的話也不能相信,樓韶卿是這麼認為的。
曾采風整天守在奶奶身邊,讓他不好下手,但是這個小妮子可不,她有太多的時間是一個人獨處,正好符合他的目的。
他要給這對母女一個小小的教訓,讓她們知道,樓家並不是所有人都歡迎她們的進佔。
明天他就要出發了,今天正是最後也是最佳的機會,他會給她一個永難忘懷的回憶。
「韶卿,你真的決定要這麼做?不好吧,你爸爸他肯定會不高興的。」被樓韶卿稱為雪姨的女人謹慎地說道。
蔡美雪的本意可不是為樓韶卿擔心,她怕的是事後樓中亮萬一想秋後算賬,他大少爺躲得遠遠的,掃不到颱風尾,倒霉的會是自己。
況且他還是孩子,頂多只會讓人當成是惡作劇罷了,但她可不同,一不小心還會落得妒婦的惡名。
說她不嫉妒是謊言,自前一任的樓太太還在世時,她就渴望著這個位置,好不容易才盼到情敵倒下,誰知道還會臨時殺出個曾采風來攪局。
雖然說樓中亮和曾采風除了共處一個屋簷下,沒再落人口實,可是從他們相處間的互動,她還是可以嗅得出一絲曖昧,他們一個鰥夫、一個寡婦,現下又不是一百年前,要再娶、再嫁都不是驚世駭俗的醜聞。
但這就不符合蔡美雪的計劃,若不是想逮住樓中亮這條大魚,她又何必辛苦地製造事端和丈夫離婚,當然不能讓計劃成泡影。
她本來是想從樓韶卿這一邊下手的,但是他在台灣的時間不夠長到令她的反問計成功,而昂貴的越洋電話費她又不捨得出,只得走一步算一步,看能在短時間裡達到多大的成果。
「你說什麼?"警覺到她漏聽樓韶卿的話,蔡美雪連忙回神。
樓韶卿並不以為忤,「沒什麼,我只是說就算被知道又怎麼樣,黎星說的話有誰會相信?她一個小孩子,人家只會將她當成是嫉妒我而無的放矢而已。」
當曾采風心懷不軌時,黎星的說辭只會讓人當成是由她主導的策略,目的只為了破壞他在樓家的地位,坐穩樓夫人的寶座。
「但是她總是小孩子,拿她來出氣似乎不夠厚道。」蔡美雪假意地悲憫黎星的處境,但是暗地裡已經笑到腸子快打結了。
「是她的母親不仁在先,要怪就讓她去怪她的母親。」樓韶卿已經氣得失去理智,分不清是非對錯。
「你怎麼說雪姨就怎麼配合,誰教你是我最好朋友的愛子呢。」蔡美雪不知羞恥地說謊。
她和樓韶卿的母親,不過是初中曾經同一班,兩人在班上分屬不同的小團體,知道彼此的存在,但是卻連點頭之交也談不上。
但是這些她卻隱而不談,反正只要她捉住他老爸,成了他的後娘,是怎麼樣都沒關係。
她也想看看曾采風狼狽的模樣,每每見她一副泰山崩於前面不改色的鎮定,就令她一肚子火,她要看看等到女兒生命受到威脅時,曾采風還能不能這樣裝模作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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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桶子裡的洗米水全數澆完後,黎星沒聽李嬸的話趕緊進屋裡去,反倒是蹲了下來,開始拔起雜草。這種工作單調極了,但是只要不回樓家,就算要她犁地她都願意。
她檢視過小黃瓜,順手摘了幾根放進空了的水桶中,打算帶回去嘗鮮。這也是她喜歡到園子裡來的原因之一,因為這些作物都是她一手照料出來的,她常不自覺地獨享成就感。
一旁的蘿蔔還有得等,想到李嬸打算拿它們來做醃萊,她的口水都快流了下來。
她討厭青椒,但是它們都已經成熟了,再留在上面會失去它的味道,只能將它們一一摘下,吊在竹架上的萊豆也能吃了,煮熟後和蒜頭未、香油一塊兒拌,涼了也是道開胃佳餚。
再來是幾棵結實纍纍的果樹,水蜜桃鮮甜多汁得讓一家子不分老小都愛極了,不過脆弱的果實不堪狹窄的空間折磨,得等她再拿容器來才能摘回去品嚐。
等水蜜桃的季節結束後,就該換蘋果了,蘋果樹結的蘋果酸溜溜地,拿來生吃得要有過人的勇氣,不過拿來做成甜點可就美味極了。李嬸的蘋果派可也是她拿手的一絕。
桶於裡八分滿的重量令黎星無法承受,但是快結束季節的李子又捨不得讓它們只能成為堆肥,即使提不動了,她還是將它們摘了下來,將水桶剩餘的空間填滿。
光是這,幾樣戰利品,應該能頂得過中午,黎星不是很專注地衡量,拍去掌心的泥土準備回屋裡去。
原本在空氣中微涼的水氣、菜葉上沾染的露珠,早巳讓太陽烤乾,初夏的陽光在北台灣也相當毒辣,讓她承受不起,腦袋有些昏昏沉沉的,連背後有人靠近都沒發覺。
「你在這裡做什麼?"
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得黎星跳得老高,三魂七魄飛去了一大半。
黎星在乎復樓韶卿帶來的驚嚇後暗叫不妙,居然和他冤家路窄地碰上了,她還以為經過昨晚一夜的狂歡,他肯定仍爬不起來,直接睡到上飛機前更好。
兩人並非友好,他甚至連友善也談不上,每每兩人碰上,他總是投以看著害蟲般欲除之而後快的目光,令她心裡快活不起來。
「是不是計劃要自樓家偷走什麼東西?"樓韶卿的語氣再怎麼裝都不會友善,聽在別人耳中總是刺耳。
「我不是小偷,只是摘些菜要給李嬸。」黎星盡最大的努力,不在話中夾槍帶棍。
黎星讓他的話扎得全身不長刺都難,她知道他看不起自己,幾次被他激得瀕臨爆發邊緣,又不得不聽母親的話,不能和他與蔡美雪母子對抗。
所有的氣惱只能一個勁地往肚子裡吞,即使錯不在自己,也不能和他們計較。母親說了,她是樓家的僱員,該守的分際不能逾越。
「我的天文望遠鏡不見了,是不是你偷的?"樓韶卿根本不是在詢問,而是質問,言下之意直指黎星是小偷。
「我沒有。」
黎星簡單地為自身的清白辯解後,便背對著他蹲在萊畦間,以不必要的力道拔除雜草,恨不得握在掌中的是他的腦袋。
「這裡除了你,沒別的人對星星有興趣。」樓韶卿沒察覺自己的語氣已經和小一生沒兩樣,同樣地無理取鬧。
黎星只敢對著土地大翻白眼,要是讓他看見她這種行為,又會掀起一陣風暴,雖然錯並不在她。
「我的名字有個星字,並不代表我一定會去偷你的天文望遠鏡,何況我連北極星都找不到,拿它有何用?"黎星用著她出生至今所培養的耐性回應他。
她不過才十歲,和十五歲的他光是在年齡上便差了一大截,很多方面她自知並不能和樓韶卿相抗衡,但是在許多時候她非常自豪,要比耐性她可是不會輸給任何人的。
她從一出生就開始和病魔打交道,若是耐性不佳,很容易會讓死神招了去,所以應付起樓韶卿她自有她的方式。
「我不管,你得負責去把它找出來。」十五歲的人說著這種話,樓韶卿一點也不覺得有任何的不妥。
身為樓家獨生子,樓夫人在生前還能對他有著約束的能力,不讓他染上一般富家子弟最易犯的驕縱毛病;但是樓夫人過世後,蔡美雪為了取得他的認同,對他的話奉若聖旨,逐漸地養成他目空一切的自大德行。
以至於他都已經十五歲了,有些時候卻連七歲的娃兒都比不上。
「你自己弄丟的東西關我什麼事,要用的話自己去找。」黎星還是看也不看他一眼,便拒絕合作。
對自己居然連一個十歲大的小女孩都搞不定,樓韶卿已經開始惱羞成怒,新仇舊恨今天非一併報完不可。
「你媽媽是拿我家的薪水,就是我家的僕人,信不信我有能力讓你們明天開始流浪街頭廠樓韶卿像個小霸王似的,用權勢欺壓黎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