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拐一拐地走到車子旁,全身上下的傷口這才如被火灼到似地疼了起來。像個飛盤摔到路當中的披薩當場跌個稀巴爛,可憐的五十CC摩托車兀自橫躺在地上轉著車輪嗚咽著,她根本就沒力氣去抬它……還真是慘絕人衰哪!辰希怔怔地望著眼前的「撞況」,腦海裡一片空白。傷口的疼痛正如由心底漸漸浮起的絕望和難過,一點一滴地壓迫著自己,淚水就這麼不聽使喚地流得更厲害了!「小姐,」一輛白色轎車停在她的跟前,電動車窗緩緩地搖了下來,露出個男人的臉龐。「對不起,請問一下,中山北路七段是不是往這個方向走?」搞——什——麼——呀——這人的眼睛是瞎了不成?沒看到一個美女跌倒了嗎?除此之外,讓她感到更為納悶的是,這狗男人的國語還帶著一種很奇怪的腔調。
辰希不由得轉過頭去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可惜婆娑的淚眼沒能看清楚他的長相。要不是她已痛得無力開罵,這天殺的豬玀還能逃得過被狂削一頓的劫難嗎?算了!怪只怪自己的命不好——誰叫她天生注定命中帶摔呢?辰希也只能乏力地點點頭。
「喔,謝謝。」
只見那早該切腹自殺的爛男人竟然就這樣大咧咧地開著車揚長而去了,連最基本的同情心、問一問都沒有,辰希簡直為之氣結!想起自己多舛的命運就不禁悲從中來,沒想到現在竟還碰到如此淒慘的「浩劫」,她向辰希就真的「背」到連諸天神佛都懶得庇佑她的地步了嗎?唉!看來,她也只能「自立自強」了……
☆☆☆☆☆☆☆☆☆☆ ☆☆☆☆☆☆☆☆☆☆
「我回來了。」
她側躺在床上,正哭到一半。側躺的目的是——讓汩汩而出的淚水只往右半邊的臉流去,以免去沾到左半邊眼瞼上剛剛才縫好的傷口……唉!如此「大費周章」,真是天可憐見……一聽到同學兼室友唐美儒回來的聲音,辰希趕緊伸手將淚水匆匆抹去。
她才不要讓別人看見她在哭呢!自從媽媽過世以後,她就發誓再也不要在旁人的面前掉眼淚……「哪?你在家啊?我還以為你打工去了呢!」
美儒提著大包小包的零食走進房門,一點兒也沒察覺出她的不對勁。
「美儒,我……」辰希清了清喉嚨、頓了頓,藉以掩飾聲音中的哽咽。「我出車禍了!」
「啊!怎麼啦你……」美儒連忙跑到她的身邊,一見到辰希那張摔得又青又紫的臉蛋,竟不由自主地叫了出來。
「天啊!辰希,你怎麼會弄成這個樣子?」
「很醜對不對?我就知道……」她偏過頭去,心裡面難過極了。
「剛剛在醫院裡縫的時候我就知道,這下子鐵定把臉都給摔爛了!」
「還好啊!沒那麼嚴重,只是腫得有點厲害而已,」美儒輕輕扳過她的臉來,半安慰半責備道。
「你是怎麼搞的啊?怎麼這麼不小心呢?我拜託你好不好,大姊,這已經是你這學期以來第三次跌倒了耶!」
她連忙張口反駁。「我……哪有?」
「還說沒有!」美儒丟給她一記責怪的眼神,竟扳起手指一一細數了起來。
「那次上體育課打籃球拐到腳是第一次,後來沒來由地從樓梯上滾下來是第二次,現在又……」
「沒辦法,人家天生平衡感就不好嘛——」辰希截斷了她要講的話,輕輕地歎了口氣,有些自我解嘲地苦笑道。
「以前我媽就常說我是命中帶摔,從小到大不知道跌倒過多少遍了!真要算起來的話,我看我八成都能出一本名叫『摔跤大全』的書了呢!」
「這樣你還能說笑話?我真是被你給打敗了!」美儒又好氣又好笑地瞪了她一眼。
「既然這麼有經驗了你還跌成這副德性?這回又是怎麼啦?」
「人家騎車去送披薩嘛——誰知道一個不小心就跌倒了!都是那馬路上的坑洞害的啦……」
「你自己不小心還敢怪馬路……」美懦起先還逼盯著她的臉叨念著,接著突然像是發現了新大陸般地叫了出來。
「哦——你要死啦?你騎機車沒戴安全帽,對不對?」她心虛極了地低下頭來。
「你……你怎麼知道?」
「我怎麼知道?哈!你要是戴了安全帽哪還會摔到臉呢?向辰希你是嫌自己長得太漂亮了是不是?」
「你不要叫那麼大聲嘛!人家下次不敢了……」
「下次?還會有下次啊?」美儒氣急敗壞地指著她的鼻子喝道。
「你一定沒打電話回家對不對?不管,我一定要告訴向伯伯、向媽媽,說他們的外甥女這次又幹了什麼好事……」
「不要啦!姊姊……」一想到舅舅和舅媽那足以把人逼瘋的嘮叨,辰希連忙一把抓住了美儒的褲管,求爺爺告奶奶般地哀嚎道。
「我求求你千萬別告訴我舅舅這件事,你要是說了,他們一定又會緊張兮兮地跑采看我;這樣我又得被疲勞轟炸好久!搞不好還會被他們念上一輩子……」
美儒見到她那副可憐兮兮的神色,馬上便心軟了,不由得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你就是這個樣子,好好地逞什麼能呢?你舅舅、舅媽他們又不是不疼你,看你每次一提起他們就好像碰到鬼似的……」
「就是因為他們太疼我了我才會這樣啊!」辰希忙不迭地開口解釋。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狀況。我媽走了以後,全靠舅舅把我養大;他們養我、供我唸書,還讓我繼續學琴。我表哥表姊他們都沒有這麼好的待遇,我自己都覺得很不好意思了,哪敢再麻煩他們……」
「這話也是……」美儒點點頭,同意她的話,隨即便又惡形惡狀起來。
「既然這樣,你就乖一點好讓人放心呀!看看你,有事沒事又把自己摔成這什麼鬼樣子……」
「人家我又不是故意的……」她低聲嘟囔了一句,抬起頭來看到美懦那張「不甚友善」的表情,連忙吐了吐舌頭,不敢再多說什麼。
「我看你在那披薩店打工的工作就別再做啦!你這樣騎車送披薩,又這麼不小心,實在讓人放心不下耶。」
「還說咧!」辰希歎了一口氣,顯得極為懊惱地。
「我都不敢跟公司講,披薩沒送到那也就罷了!人家……人家把公司配的那輛車都給摔爛啦……」
「天啊!」美儒大驚失色地叫道。「那你不是要賠給人家嗎?一輛車少說也要好幾萬耶!你哪有那麼多錢?」
「就是說啊!」她搖搖頭,滿臉沮喪的表情。「學期又快要結束了,我下學期的學費都還沒著落呢!現在又發生了這件事,唉!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你先別急,我們一起想想辦法……」美儒暗暗思索了一會兒,隨即把心中的建議給提了出來。
「我看這樣吧!明天我先從我的戶頭裡提錢出來幫你去賠給人家,也順便去幫你辭職……」
「不行啦!美儒……」聽她這麼一說,辰希趕緊從床上跳了起來,一不小心牽動了身上的傷口,害得她不禁哀嚎出聲。「唉喲……不……不可以這樣啦!每次都要你這樣幫我……這怎麼可以……」
「傻瓜!就當你是先跟我借的嘛!看你緊張的……」美儒搖搖頭笑了笑,不以為意地。「我們都『同居』四年了你還跟我客氣什麼?你說是不是?」
「可是……」辰希強忍著眼中的淚光,萬分感慨道。
「如果我把披薩店的工作辭了,你要我拿什麼還你……」
「那?說起工作讓我想到一件事!」美儒兩掌一拍,欣喜萬分地說道。「你看看我,你要不提我都忘了要跟你說這件事了!我打工的鋼琴酒吧裡,那個現場演奏的女生下個月就要離職了,今天經理還在問我們有沒有朋友可以接手呢?我第一個就想到你、你不是也會彈鋼琴嗎?我看你就去我們酒吧上班你覺得怎麼樣?」
「這……」美儒是一片好心沒錯,這個建議乍看之下也無任何不妥之處,但,辰希心中卻有著一個極大的顧慮……
「怎麼啦?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嗎?」看到她一副為難的表情,美儒不免好奇不解地問道。
「沒……沒有,唉,其實,也沒什麼……」辰希苦著一張臉,有些不知所措。「唉,其實……告訴你也沒關係。你知道我為什麼一直不願意用琴藝去賺錢嗎?」
「所以,你媽就禁止你學琴?」
她搖搖頭。「那倒也不是,她自己就很喜歡音樂,怎麼會不讓我學琴呢?只不過,我媽生前就一直警告我,禁止我用琴藝去賺錢,深怕我又重蹈她的覆轍……」
「唉,不會啦!你別想太多了……」美儒堆起笑容安慰,想想又問:「你說你爸爸是日本人,這也就是你來念日文系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