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一臉可憐兮兮的樣子好不好?」辰希笑了笑,勉為其難地開口說道:「這樣好了!我先看一下我的工作情況再作決定可以吧?如果說我能夠在演奏會之前把報告趕出來的話,那我就陪你一起去。」
「真的?」
她微笑地點點頭,像在安撫一個要糖吃的孩子似的。
「那……我就先把那天的時間給空出來!」夏雷笑得一臉得意滿足有如九月的天空裡熾烈陽光般的笑容,讓人無法拒絕、無法躲避。
「我相信你的期末報告一定能在演奏會之前趕出來的。」夏雷極有把握地笑著對她眨了眨眼。
辰希雖然很不滿意他那副「胸有成竹」的調調,卻也很清楚自己一定會和夏雷所預期的一樣……更慘的是,這樣的結果,並不是為了要彌補夏雷,或是不忍心攤牌什麼的,而是全然地身不由己……反正,該來的總是會來,她再怎麼躲也於事無補於是,演奏會當天,辰希如期地出現在和夏雷事先約好的地點,掛著一臉「備戰狀態」的神色,和他一起來到了櫻庭皓司舉辦演奏會的場地。
「聽說,你已經決定要去日本了?」
混亂的後台,忙碌萬分的工作人員們,像群無頭蒼蠅般的來回穿梭著,而身為今日主角的櫻庭皓司,卻還像個沒事人似地笑著對她這麼說。
辰希也跟著笑,點了點頭。「怎麼?不歡迎嗎?」
「我有這個權利嗎?」櫻庭皓司聽出她話裡的反唇相譏之意,嘴角邊馬上便漾起了一抹略帶譏諷的微笑來。「這是你自己的決定,我無權干涉過問。況且,我本來就認定了你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她有些訝異。「為什麼?」
他又寓意深遠地撇了撇嘴,避重就輕地回道:「看來夏雷這小子這回還栽得不輕哪!我跟他認識了這麼久,就從來沒見他這麼雞婆過……」
「廢話!成天要面對一隻這麼自大的豬,換做是我,我才懶得雞婆呢!」辰希痛恨他對夏雷的這種嘲諷,也很敏感地認定他話中的芒刺分明就是指向自己,聲音不由得提高了八度。「而且啊,我還在想,這只自大的豬,鐵定是沒有談過戀愛的經驗,可憐喲——」眼睜睜看著一個堂堂七尺之軀的男人,當場就被她「虧」得臉色大變,對於自己有著如此的「伶牙俐齒」,辰希簡直覺得滿意極了!他默默地深呼吸了幾口,剎那間臉色變得非常難看。
「難道你不覺得談戀愛是件很可笑的事嗎?」她被這一問給問得微微一怔,驀地竟想起了自己的雙親來,不禁黯然地低下頭去。「不!我只覺得談戀愛是件很悲慘的事而已。」
「那是因為你還太年輕了吧?」櫻庭皓司點燃了一根煙,發洩似地猛噴了一口。
「為了要享受戀愛所帶來的短暫快樂,兩個笨蛋卻得承受日後莫大的痛苦,這樣的選擇難道還不可笑嗎?真搞不懂為什麼還會有那麼多白癡願意去嘗試?」分析得如此精闢有理,根本令人無言以對……對於自己竟會與他一般心有慼慼焉,辰希簡直就是嚇壞了!她猛地憶起了夏雷曾跟她說過的有關櫻庭的種種,內心惶惶然之餘,實在是很想找出適當的字眼加以反駁,可恨的是,她根本就辦不到……櫻庭皓司冷漠而輕蔑地瞥了她一眼,不以為然的笑意裡沒有一絲一毫的溫度。
「當然,如果你也認為自己是白癡的話,那麼,歡歡喜喜地去談場可笑的戀愛那倒也無妨!」
「嗤」
的一下!這句「重量級」的譏諷,剛好就正中了她的腦門!辰希當場就被奚落得接不上話……對於櫻庭這種奚落蔑視的態度,她簡直是深惡痛絕!「唉,不好意思,我來晚了……」夏雷氣喘吁吁地奔進了後台休息室,毫不知情地暫時化解了兩人之間怨懟的氣氛。
「靠!外頭人山人海的,我的車子根本就沒地方停。小皓,我看哪!你這次演出又會贏得滿堂彩嘍!
先說好,待會兒表演結束後我們要上哪兒慶功去呀?」他的話尾才剛剛落下,辰希便遏止不住滿心的痛恨,冷冷地說道:「要慶功你們自己去,我可沒有要跟去陪酒坐台的意思。」
狠狠地撂下話後,她便頭也不回地奔出了休息室。
「辰辰,你……」
夏雷不明所以地望著她的背影,對於辰希會有這種突兀而憤怒的反應簡直訝異極了!「怎麼啦?你們?」他轉過頭去問櫻庭皓司。「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幹嘛那麼衝啊?」櫻庭皓司漠然地撇撇嘴,並沒有要回答夏雷的意思,轉過身開始打理自己上台表演的服裝。
「喂!你倒是說話呀!」
「你要我說什麼啊?真是……」
他恨恨地一把甩開了夏雷前來探問的手,極為不耐地反叱道:「誰知道她怎麼了?女人的情緒本來就很難捉摸的,是你的女朋友你自己就去想辦法搞定啊!」櫻庭這情緒化的舉動讓夏雷感到更為莫名了!不禁無辜地嘟囔道:「不知道就不知道嘛——幹嗎那麼凶?」夏雷望了他一眼,甚感不解地也跟著離開了休息室。
該死!
「砰」的一聲!無辜至極的桌子,當場就挨了一記櫻庭皓司憤憤不平的拳頭。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搞成這樣?他一點都不希望自己在夏雷面前情緒失控的……白白被她「虧」了一頓這也就罷了!更可怕的是,當他見到辰希為了維護夏雷而出言反「虧」自己的那一瞬間,竟有一種前所未有的心悸,把他向來最引以為傲的平穩情緒給攪亂了!這對一向視感情如敝屣的櫻庭皓司而言,簡直就是一記莫大而不堪的打擊叼!穩住!穩住!該死的!再怎麼樣他也不能就這樣推翻了自己剛剛才說過的論調……再怎麼樣他也不能就這樣束手無策地跌進這個「恐怖」的陷阱裡……
「你到底是怎麼啦?沒事幹嘛要發那麼大的火呀!」好不容易在貴賓席中找著了辰希,夏雷連忙堆起了討好的笑容,好聲好氣地追問道。
辰希根本就沒這個心思去回答他,滿腦子只充滿了對櫻庭皓司莫名而巨大的怨恨……這天殺的爛男人!竟然敢笑她是白癡?好!沒關係,你儘管笑好了,本姑娘就談一次漂亮的戀愛給你看!可惡的東西,難道你還以為我會怕你不成?幾乎是純賭氣性質的,她想也不想地便說:「等看完表演之後,我跟你們去慶功!」
「叼?」夏雷瞠目結舌地望著她,對於這女人的答案,竟然能在這短短的幾分鐘之間有了如此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簡直無法置信。
「這……這到底……你剛剛不是說……」
「我改變主意了!怎麼?不可以嗎?」
「不!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夏雷懾於她滿臉的冷酷絕決,急急開口解釋。「如果你真的不想參加慶功宴的話,我絕不勉強;我只是希望,你可千萬別為了我,而做出勉強自己的事哦!」一時情急外加氣憤,她竟將真話脫口而出。「誰說是為了你來著?我是為了我自己!」
「嗄?」很顯然地,夏雷根本就沒聽懂她話裡的意思。
辰希撇過頭去看他,見到夏雷一臉茫然失措的表情,心中突然感到萬分不忍……夏雷是無辜的!他是無辜的!他沒有這個必要、也沒有這個義務要來蹬這趟渾水……
「對不起,夏雷,我……」
夏雷伸出手指來擋在她的唇上,柔聲地笑道:「幹嗎跟我說對不起?你又沒做錯什麼事。」
「我……」
一股心疼赫然湧上心頭,辰希眼眶突地一熱,正想開口解釋的時候,夏雷握著她的手卻緊了緊,輕聲說道:「噓!小皓上台了,有什麼話等看完表演再說吧!」她抬起頭來望向舞台,果然——櫻庭皓司英姿勃發地登上演奏台,風度翩翩地朝著台下的觀眾深深一鞠躬。
台下立刻便響起了一陣如雷貫耳的掌聲。
等到櫻庭皓司再度抬起頭時,辰希卻很明顯地發現,在他那迷人深邃的眼神當中,如浮光掠影般地,竟閃過了一抹淡淡的憂鬱與哀愁……她驀然感到心頭一凜!那樣令人疼惜萬分的倉惶眼神,只有感情深受重創的人才得以擁有呵……難道……他剛剛所說的,不是矯揉造作的表態,不是故意掰出來的奚落,而真是他的肺腑之言?答案很快就揭曉了!當櫻庭皓司修長迷人的手指在琴鍵上來回撥弄的剎那,他所撩撥出來的音符,已經代替他說明了一切……啊!竟是——蕭邦的「離別練習曲」!天哪——這……這究竟……究竟只是一種無意間的巧合?還是……還是一種恐怖駭人的詛咒?辰希猛然地倒抽了一口冷氣,頓時感到全身發冷,身子更是不聽使喚放肆地顫抖著……淒美哀怨的琴音迴盪在偌大的表演堂上,所有在場的觀眾心裡面最深處的那塊傷痕,竟像著了魔似地,被這琴音撩撥得隱隱作痛起來……還真不愧是「鋼琴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