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滿目瘡痍的爆炸現場,迴盪著淒厲的哭嚎,及穿梭不停忙著處理善後的警務人員。當然,這等極具新聞價值的案件場合,豈有缺少各大電視媒體和報章雜記記者的點綴之理呢?
「這個簡直該絕子斷孫的惡毒傢伙,實在是超級變態又極度沒心肝,百貨商場從早到晚進進出出、來來往往的民眾何其繁多?他居然可以罔顧草菅人命在這兒放置炸彈!"甫出茅廬的初生之犢褚晨薇義憤填膺的咒罵著。
「你叨叨絮絮了一長串,不會感到口乾舌燥嗎?"資深記者,俗稱老鳥的溫胤寧對於這些已經司空見慣了,混這口飯吃,就是要較平常人「麻木不仁」一些。
「我不吐不快,硬憋怕悶壞我的五臟六腑嘛!這個紙醉金迷又混沌晦濁的社會就是太缺乏正義之聲了,人人都是敢怒不敢言的縮頭烏龜。」褚晨薇愈看這片戰區般慘烈的景況,心裡那股熊熊熾旺的無名火就愈莫名地竄漲。
「你還是動動腦筋,仔細思索怎樣呈現這篇報導還比較實際點。」他並非蓄意要潑她冷水,他不過是在提醒她,搖筆桿子為散播正義的有效方式。
褚晨薇頗氣沮地抄寫得密密麻麻的採訪筆記,「我怎麼都想不透,那個傢伙大不了就販毒嘛!而且,他要轉移警方的緊迫盯人,方法也有很多呀!他幹麼偏偏非選擇這種會波及無辜民眾的蠢辦法?"
「那種人既冷血又沒智慧,你冀望他們能敲出什麼萬全良策?省省你旺盛的精力吧!"溫胤寧洒然地撇唇微哂,繼之轉身邁步欲前往對街取車。
他那—派優遊自若的落拓神采,教佇立原處的褚晨薇情不自禁地心魂飄浮半晌,「喂,你等等我呀!"她拎著大帆布袋,忙不迭地追趕上前,「你難道沒有想揭穿那販毒集團幕後的秘密嗎?"
「有需要多此一舉嗎?"他拉啟車門,淡淡的斜睨了她—眼。
「我不懂?"褚晨薇攏蹙兩道彎眉,「這一點都不像你一貫的行事風格。」她可是對他作過詳細的瞭解。
「你我拍檔頂多一個月餘,你憑藉哪點認定這不是我當記者的做事態度?"語畢,他鑽身坐進車廂內,「砰!"地關闔上門。
她亦連忙繞過車尾,跨入車座,「你別這麼辛苦地費心裝蒜嘛!你在同業間可是大伙津津樂道的傳奇英雄,你的豐功偉業一直被歌頌著,你屢次奮不顧身地深入虎穴調查真相,協助警方偵破……」
「那些老掉牙的陳年舊事,值得你再這樣興致勃勃地浪費唇舌嗎?"他的神色驟趨鐵青僵冷,聲調更是疾速冰凍。
褚晨薇略微委屈地噘了噘唇瓣,「人家只不過是陳訴不爭的事實罷了,你犯不著這麼大火氣吧?"
溫胤寧緊牢箝握方向盤的手掌,透露著他此刻又再讓不堪回首的往事給割絞得肝腸寸斷。但,粗心的她卻絲毫未敏銳察覺。
瞧他陰陽怪氣又孤傲冷僻地沉默不語,她索性也耍起任性孩子氣地閉上嘴巴,讓疑似冷戰的暖味在空氣中擴散飄移。
好半晌,溫胤寧才嫠清遭撩撥得紛紊的鮮刻舊塵,「我們現在回報社截稿。」但那份疤痕般的傷記,仍然是他這輩子最悔疚自責的悲痛及遺憾。
褚晨薇鬼鬼崇崇偷瞄正駕駛著車的他,一顆為他傾悸的芳心,不由得輕歎幽幽的無奈。她委實搞不懂自己是怎麼回事?原本滿懷雄心壯志地欲在報社裡大展拳腳,但豈料愛情卻在她遇上他時敲開心門,讓她陷溺在情網的魔掌中掙扎!
而教她無奈又感傷的是,她在他眼裡始終都只是渾身幹勁卻欠缺耐性的黃毛丫頭!何時他才能夠瞭解,她是多麼想為他化身成最楚楚動人的美麗天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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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編輯召見他一向看重的溫胤寧。
「胤寧,你是故意給我找麻煩?抑或是你的工作能力打折扣了?這篇報導你教我怎麼登?"余聖憲微地用指關節敲叩著桌面上的文稿。
「為什麼不能登?這則新聞的各項重點我都列入其中了。」溫胤寧輕輕聳了聳寬厚的肩。
「我將這個新聞交予你採訪處理,就是希望借重你與眾不同、獨樹一格的觀點,結果呢?你卻交給我這樣通篇表面化的平淡文字。」余聖憲一把抓起稿子,在他剛毅的幽眸前晃呀晃。「我原本還打算作系列報導的,現在你卻給我搞這種飛機!"
「那你另托高明吧!我沒興趣。」瀟灑地撂下話,他轉身欲離。
余聖憲急忙喚住他,「你站住!先生,你未免也太有個性了吧?我好歹也是你的頂頭上司,你不和顏悅色也就罷了,居然還這麼囂張狂妄?!"
「你也不是不清楚我比牛糞還臭的脾氣,你對我動肝火也只是跟自己過不去。」他雙臂交叉胸膛前。
余聖憲挫敗地歎氣,「胤寧,那個充滿衝動活力,又有一大堆抱負理想的你到哪兒去了?嫉惡如仇、矢志拆穿社會諸多黑暗的心又遺落在哪裡了?"
「那些可笑的狗屁早已經灰飛煙滅、屍骨無存了。」他嗤之以鼻地譏刺道。
「胤寧,你不能因為那誰也預料不到的意外而灰心喪志,那不是你的錯!"余聖憲是少數知曉他心底那道傷痕的人之一。
「那麼請你告訴我,是誰的錯?"他霍地反過身,臉部線條被揪心的痛給扭曲得蒼悴駭人,「倘若不是我爭強好勝地去招惹那些狠角色,我父母也不會……」往事歷歷如繪,他悲慟地哽咽失聲。
「可是,你一直消沉就能挽回已經發生的悲劇嗎?你應該振作精神,好給那些不法之徒迎頭痛擊,這樣你父母的犧牲才有代價。」余聖憲這番勸勉,其實摻雜了點為報社未來設想的私利之心。
溫胤寧閉目深呼吸,「既然我對父母的離去已無力回天,我只有竭盡所能地保護我僅餘的一切,我絕不能再讓我妹妹受到任何一丁點傷害。」若非父親生前所經營的牧場面臨困境,急需金錢過渡難關,他早已脫離記者這教他既愛又恨的職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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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達牧場已是凌晨時分了。
停妥車子,溫胤寧拎著宵夜往那幢兩層樓房走去。他知道他那寶貝妹妹又在熬夜寫稿,所以,他體貼地買了她酷愛的東西填飽五臟廟。
猝不及防地,遠處深幽的蒼穹亮起璀璨的色彩,其間更是隱約交錯閃電。
溫胤寧愕於這般華麗的奇景,整顆心被引領到匪夷所思的夢幻裡,霎時間,一串澄澈絢美的星鑽拖著冗長的尾翼,墜殞於牧場遠處的肥碩草皮上。
當那片懾人心魂的奇異趨於平靜後,溫胤寧才恍若夢醒地喃喃低語,「老天!剛剛那是怎麼一回事?"
「哥,你有沒有看見?"溫馥萱和程叔一前一後地從屋裡朝他疾疾奔來。「看來我問的是廢話。」她由他的表情研判得知。
「胤寧,我們是不是要過去一探究竟?"程叔已備妥了手電筒。他在溫凱爾夫婦生前協助處理牧場裡的工作,由於他沒有家累,因此他在他們夫婦逝世之後,便順理成章地暫代負責人之職地掌管牧場,並且也和溫胤寧兄妹相依為命地共度數個寒暑。
溫胤寧接過手電筒,領著亦步亦趨的兩人,往方才突現異象的方位慢慢踅近。
「那景象實在詭譎得教人屏息,那麼的奇特,不知道掉落的會是什麼東西?"溫馥萱滿腹疑雲地說道。
驀地,手電筒和燈束掃掠到綢緞似的布裳,溫胤寧緊張地同其餘兩人面面相覷,然後,他緩緩且微顫地將光線往上移動,最後,他們目睹到一張清靈絕美的脫塵麗顏。
「她是誰?"溫馥萱驚艷於這女子的傾城容貌的同時,亦不由得對她的身份產生好奇。
「依我看,咱們先將她抬回屋裡去,這位小姐似乎受傷了。」程叔發覺她形狀優美的櫻唇畔,殘餘著已乾澀的血跡。
程叔話甫落,溫胤寧便將手電筒塞給妹妹,彎身將那素昧平生的美麗佳人打橫抱起,並迅速往房子走去。
客廳裡燈火通明。
溫馥萱細心地擰乾水盆裡的毛巾,小心翼翼地為昏迷的美人兒輕拭血漬。
「哥,她……不會是個誤闖時光隧道的古代人吧?"堂堂一有書小說家的溫馥萱,想像力自然豐盈精采,但她的臆測也並非胡掰瞎諂,「她身上這襲曳地白裳,活脫脫就是電影『倩女幽魂』裡女主角的服裝的翻版。」
「在一切都充斥科技精神的這個時代裡,你認為你的荒謬推論能夠成立嗎?"溫胤寧暗諷她的異想天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