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之驕子,才華卓越,多少人恨不得取代他的身份,彷彿他是懸浮於世界頂端最榮耀的男人,環顧左右才恍悟已沓無人跡……
他的寂寞、他的歎息,無人能及。
他的私心、他的情慾,雲淡風清。
他的能力、他的舉動,備受矚目。
但他縱使擁有天下間的財富,又如何?
他的心仍是空的。
在他即將邁向人生另一個高峰之前,他決定放棄一切。他要放縱自己的私心,不再隱藏蓄存於胸口即將爆開的情慾;苦苦壓抑適得其反,他要去尋回不知流落在何處的半顆心,尋回完整的自己。
他的任意而為誓必為段氏企業帶來前所未有的混亂,但他不管,蟄伏已久的心已經動了起來,就再也停止不了!
段如風略微恍的尾隨車陣行進,自從與好友董文烈翻
臉後,他便調任美國紐約分公司,到今天已經有近三個月的時間。
他會跟朋友一拍兩瞪眼實因朋友遭復仇之心蒙蔽雙眼,他再無法等閒視之;在苦勸無效又不願見朋友性情日漸極端之下,他毅然赴紐約。如今,世事難料啊,近三個月的分別,朋友想通了,已解去心裡的恨魔娶妻。
乍聞喜訊他雖意外,但替朋友高興,真的高興。
這趟回國原是要親自登門向朋友道賀,但朋友已早一步搭機離台度蜜月,只好等朋友甜蜜歸國再度造訪。
據傳聞,朋友的妻子以愛感動他,他們歷經了一段可歌可泣的戀情……可歌可泣?一段情要承擔多少的斷腸相思才稱得上可歌可泣?
試問……他執迷不悔的這一段呢?他的這一段怎麼算、如何了?
驚天地,泣鬼神嗎?
不是,他蒼老的心再也禁不起任何撕心的折磨了,他只要見到她,能得到她一抹甜甜的笑容,就已足夠,真的。
她的歡聲笑語、她的一舉一動,鎖在悠悠的歲月裡,遙遠到他都快要記不住,但烙印在心裡的這份愛卻仍隱隱作痛著。
這痛,持續了好久好久……
車子經過十字路口,由於路段車輛飽和,導致綠燈轉換紅燈後,十字地帶仍停有未通過的車輛,而紅燈轉綠燈的一方又急於通過,誰也不讓的結果招致車輛堵死動彈不得,被卡死在這裡的駕駛個個心浮氣躁、面有菜色。
這是一個艷陽的午後,就在燥鬱悶熱的此刻,轉角的騎樓傳來拔尖的男女叫囂,引發所有人的側目。
「媽的!關你屁事啊,我……」
滿嘴爛牙,欠人拔!梁沐雨最最最痛恨死不認錯還硬將錯事推給旁人的人。「你什麼你?你這個人很惡霸,撞到人不道歉還強辭奪理,你算什麼男人?」沒擔當。
愈來愈多的路人駐足觀看,中年男子老羞成怒,恫嚇道:「你哪一隻眼睛看到她是我撞的?你再胡說人道小心我告你譭謗!」
哼,惡人先告狀,是怎樣?「不過要你開口說一聲對不起有麼難嗎?」無謂的維持自尊只會令人反感。
很多時候只要一句真誠的道歉便可大事化小、小事化無,但很多人的立即反應偏偏急於將錯事撇清,而招致反效果。
男子臉紅脖子粗的吼道:「我為什麼要道歉?」
「你……」
「小……小姐,算了啦……」被撞跌在地的女子見男子握緊拳頭要動手打人,懼怕的要替她出頭的沐雨息事寧人,她自認倒楣就算了。
「他還沒向你道歉怎麼就算了呢?還有啊,我看你膝蓋傷口不小,最好去醫院消毒一下比較好。」梁沐雨有滿腔的正義感。
她的正義感來自從小在孤兒院培善而起的,舉凡孤兒院內的院童大欺小或孤兒院外的人欺負院童,她都會為弱小的那一方挺身而出,主持正義。
所以她從小便當與人打架,往往舊傷未癒又添新痕,活像個野蠻的孩子,而遭院長禁足禁食亦屬家常使飯。
院長老愛在她面前搖頭歎息,邊說她是個倔強的孩子,邊溫柔的以紅藥水擦拭她的傷口。
其實那是她最幸福的時刻,唯有那一刻她可以獨佔院長的關懷,她還好想撲入院長的懷抱撒嬌,但她沒有麼做,因為怕內心的渴望會被識破。
上醫院?男人臉部頓時扭曲,更火了,「你有完沒完?我警告你,你再多事小心我找人砍你?」
「算了啦,算了啦……」事情愈鬧愈大愈來愈恐怖,女於怯怯的拉拉沐雨的衣角。「我沒事,我真的沒事……」
「你看看他囂張的樣子,怎麼能就這樣算了?」原本也不關她的事、但她一插手,就絕不讓弱者受到委屈!尤其是眼前這個男人霸道欠扁的死樣子令她更火。敢威脅她?要知道她吃軟不吃硬!「你耍流氓啊!你難道不知道撞到人就是要對不起,收人禮物要說謝謝?怎麼,我看你年紀一大把了,竟然連小學生都知道的基本禮貌也不懂?」
「媽的!」男人被激怒,開始動手捲衣袖開打,「賤人!
我就是不懂禮貌,我就是不道歉怎麼樣樣!」
在男人喉嚨愈扯愈大也愈動肝火的同時,段如風閒散的視線調向嘈雜的來源,眉一皺,就見男子揚掌要揮向女子臉龐……那女子!
段如風的心臟差點停止!
熾熱的雙眼定住她的臉龐,時光彷彿靜止,時空交錯重疊,一樣是艷陽高照的午後,他與她邂逅,從此他的眼中只看得到她,再無旁物。
緊盯著她,似獵豹盯上獵物,他的身體瞬間動了起來,想都沒想過他正處於車陣當中便打開車門,跨步朝有她的地方奔去……
眼看男人的拳頭擊來,梁沐雨略微蹲身輕鬆躲開,同時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出拳,準確的擊中男人的下顎。男人疼痛擰眉,氣憤的抬拳正要追擊,她洞悉他的想法,本能的抬腿旋踢,強勁的力道令男人踉蹌後退,撞翻她擺在路旁的攤位,而攤位上喜相逢的宣傳單飛落了一地。
「爛人!」甩甩手,梁沐雨一臉不屑地冷哼。想跟她拚拳頭?哼,一個上班族飼料雞是不可能揍得過她的。
「哇,好厲害喔!」
「我剛剛就有看到那個小姐是被那個男人撞的,撞人不道歉還一副凶巴巴的樣子,現在被扁了,活該!」
「對呀,活該!」
圍觀者一面倒的支持梁沐雨。
「你……」男人被踢,楞坐原地,一臉的驚嚇,顯然沒想到自己會被一個弱女子撂倒。「你……」雙眼死命瞪著梁沐雨,然後像是頓悟了什麼,驚急的將地上的公事包撿起,拔腿就跑。
「小姐,謝謝你。」
「啊?!」一句道謝令梁沐雨臉紅,「這什麼啦,你的腳流血了,最好去給醫生看看,免得留下疤痕。」
「嗯。」女子微笑點頭,目光被沐雨身後極度俊逸的男人吸引,心怦抨的跳。從剛才他就一直盯著沐雨看,眼睛眨也不眨,而撞到她的那名男人之所以會落荒而逃,一半是因為看到他威悍的眼神,所以不敢妄動。「他是你朋友啊?」
她指了指沐雨的身後。
「男朋友?」什麼男朋友?
梁沐雨疑惑的旋身,便對上一堵肉牆。老實說,她有點驚訝這個男人的高度,目光緩緩的從肉牆往上移,移到他完美的臉龐,這人……好俊!
他有寬闊的額頭,濃濃的劍眉下是一雙如游渦般深沉的眼眸,高挺鼻樑、厚實的鼻頭、性感略薄的嘴唇、方正飽滿的下巴。
梁沐雨略冷的明眸再度調回他深不見底的眼瞳之中,他同樣在打量她,但唯一不同的是,他看她的眼神裡多了那麼一份渴切、期待、思念與激動,他的情感熾熱如火焰,太烈!令她承受不起這份狂野的逼視,彷彿他眼中的思念、激情只給她,駭得梁沐雨頻頻往後退,整個人竟有虛脫暈眩的感覺……
他很危險,對情。
呵,她踢人時明明很勇敢的,偏偏對他產生不該有的膽怯。段如風斂起眸光,胸口悶窒,難掩劇烈的失落與心痛。
她有一對揚飛的柳葉眉、水燦明亮的美眸散發著耀眼的光芒、俏挺適中的鼻、艷瀲的唇瓣、弧線優美的下巴,略冷的氣質似乎在對人們發出無言的禁止令,她的保護色強烈而鮮明。
他心中唯一的珍寶近在咫尺,但靈魂卻與他遙隔千里,痛但無妨,最重要的是終於讓他尋著了她……
她很膽小,對情。
「小姐,你怎麼了?」臉色好蒼白。
「沒……沒事!我不認識他。」斂回神,梁沐雨扯笑,關心地說:「你受傷了,還是快一點去看醫生吧。」
她不敢再看那個男人一眼,怕再度陷入沒來由的恐懼之中。
剛才暈眩的那一刻,她感覺到他沉重的心痛,彷如神秘的黑洞,一旦被他所迷惑,她將跌入深不見底的黑暗深淵,沉淪於他的愛恨之中,她怕,所以逃!
照理說,她對感情不期盼,她對身邊的許多事漠不關心,滿腔的正義感只會在強欺弱時爆發,就像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