證實什麼?證實她的想法有多可笑、多無聊。
三分鐘,沒人應門。
第一次,她主動找他,但他卻不在。
忘了從什麼時候開始,段如風老愛往她家跑,一開始她拚命趕人、軟硬兼施,他卻死皮賴臉到如水蛭吸住人血,窩在她家後便似腳底生根,請都請不走。日子一久,他有利無害,她也就懶得費力去趕他走,至此他更理所當然的把她家當自家的廚房那般頻繁進出。
她與他的關係能維持至今都靠他的熱絡,但如果他交了女朋友,他們的關係是否會變淡?
必然的吧!
女朋友跟朋友畢竟是有所不同的。他定會將所有的心力都花在女朋友身上,哪還有閒工夫來理會她這個閒人呢?
十一點五十分了還不回來,梁沐雨整顆心是灰暗的,靠坐在他家門前,第一次體會到等人的滋味原來是這麼難熬!
她對不起所有等過她的人,真的。
壞心情讓她想起那張會今人忘記所有憂愁的笑臉,但現在,想必正對著王采華笑著吧?他在哪裡呢?跟王采華並肩而坐觀看台北的夜景嗎?
那些……曾經是他們一起做過的呀!一想到就好悶,胸口好疼。現在的她完全能體會嫉妒是怎樣的心情了。
只是怎麼也料想不到自己會淪落到這一步田地!她一直很小心、很小心,不讓自己愛上他的,不是嗎?
但不能愛的,偏偏愛上了,該怎麼辦?
一點了!你在哪裡?我……呵,我想你,我好想你,但你不知道……
兩點半,我這邊,我的天空正飄著雨,你呢?晴天吧?
兩點五十分,樓下終於傳來開門的聲音,是你的腳步聲!
梁沐雨整個身體似瞬間充電完畢般的立刻彈跳而起,
並且迅速抹去臉上的落寞,期盼的望著電梯數字往上跳,心也跟著向上飄,她的心跳聲在寂靜的夜裡分外明顯……
突然,她慌張了起來。
她憑什麼像個妒婦般守在他家門外?他給她這個特權了嗎?並沒有!
那麼……
第一個竄入梁沐雨腦袋的念頭便是躲起來,當她倉皇失措的要躲回自己的家中時,電梯門正好打開,而她身後立刻傳來段如風愉悅的叫喚聲。
「沐雨,這麼晚了還沒睡呀?」他優閒的甩動手中的鑰匙,嘴裡哼唱著歌。
可惡!她僵直的旋身,扯笑道:「我……有點熱,所以睡不著出來透透氣。」好……好爛的借口。
「哦……」他懷疑,故意走到她的面前,揚眉問道:「睡不著啊,要我陪你嗎?」連衣服都沒換,八成是在等他。
「不……不用了,我正打算進去睡覺。」怎麼面對他?自從心裡產生有別於朋友的情愫後,就怪怪的,拚命想見他,想到心痛。但現在見到他了,氣氛已不同以往,心境亦不同以往,既尷尬且痛苦。
這種單相思的苦澀啊,猶如隔夜咖啡的味道。
「啊,這樣啊。」段如風燦爛一笑,惋惜歎道:「我今天一整晚都很開心,心裡有好多話想對你說——」
開心?是呀,不用說也看得出來!他的話攪動她胸中的酸意,不想聽,她什麼都不要聽,誰要在痛苦的時候去聽他訴說快樂?不要!
積壓在胸中的情緒瞬間爆發,梁沐雨衝口喊道:「我什麼都不想聽!」
話一出口,連她自己都嚇一跳,她以為自己可以隱藏得很好、很好的……
他則一臉無辜,略略揚眉後,再笑笑的拿刀捅她,「為什麼?」要氣便氣,可別太壓抑啦,沐雨。
為什麼?對呀,為什麼?「對……對不起、我……我……我剛剛有點累。你……你如果想說,我聽……好了」
不為什麼,只因為她不要看他眉飛色舞的在她面前說其他女人的好,更不要聽他訴說與其他女人在一起時有多快樂,這樣她的心一定會碎成千千萬萬片的!
終於明白戀上一個不該愛的人很苦,也佩服起巧巧對追求愛情的勇敢來。
其實她與巧巧是相反的兩個人,她的作風比巧巧大膽,但內心比巧巧脆弱、怕受傷害。
「嗯……」看來,剛剛那一刀捅得不夠重哩,這次不如選個死穴。「來。」
段如風愉悅的拉著她回到自己的家後,泡來一壺龍井,再端出幾盤茶點,才在她身旁的沙發坐下,與她呈九十度角相對。
「王小姐很不錯吧?我就覺得你們挺相配的,看你們聊得開心,我就在想介紹你們認識是對的。」
可惡,梁沐雨,你是個虛偽的人,多言不由衷啊!
「嗯,很好啊。」段如風頻點頭,替她斟了杯茶。「她是我中學的同學,我們有好久不見,她變了好多,我差點就認不出來了呢!」
無趣的話題,但挺能引發沐雨的妒意。
「是……是嗎?她事業很成功,是個女強人。」落寞、挫敗,以及自卑感作祟,跟王采華一比,梁沐雨覺得自己一無是處,她好想將自己藏起來。「如果能娶到她,她將來可以幫助你經營公司。」
不,這不是她要說的,她想說的是叫他別愛上她。她很自私,她想回到從前,就當作她沒有介紹過他們認識。
「對耶,你說得很對,我怎麼這麼笨沒想到這一點呢?」吸一口溫潤的茶,段如風點頭如搗蒜,盈笑如風,「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我爸不知道要有多開心。」
這女人真夠離譜的,在擔心他愛上王采華之前,是不是應該先擔心他是否早有女朋友?
嘖,並非自誇,他的行情高到她無法想像的地步,要女人多得是,若非他鍾情於她,若非他除了她誰都不要,比照公子哥的風流韻事計算,他早種下多不勝數的私生子啦,何必還站在這裡誘她愛上自己呢?
「嗯。」梁沐雨默默的點頭,垂眸喝下一口茶,不願意再違背心意去配合他,不願意去看他神采飛揚的模樣。
他的快樂似傷人的箭,直接貫穿她的胸口,很痛,痛到沒有一絲力氣再去反擊。
認輸吧!
她決定從今天起,要與他劃清界線,她要回到從前的生活,沒有他一再叨擾的生活,那才是最安全的地帶。而他帶給她的這麼一點點傷心,還在她可以忍受的範圍內,只要再忍一下下,就會好……
「沐雨……」竟然悶悶的發起呆來?躺在沙發上觀察她的段如風懶得動,他長腿一伸,用腳趾頭去夾她的手臂,強迫她面對。
她一痛,回神看清原凶後,一股酸意衝上鼻頭,努力抑住後,她才用力拍掉他的腳丫子,狠狠瞪著他,怒罵道:「你幹嘛啦,很痛耶!」
痛到想哭,很不尋常。
「哼,誰要你不理我。」他索性耍賴的將長腿伸到她的膝蓋上,張嘴要她餵食。「給我一顆茶梅,謝謝。」
向來都是他愛她深,向來相思之苦都是他在嘗。這回要她受點心痛的折磨,才能看清自己的真心,不過分吧?
眨眨酸澀的眼,梁沐雨很努力克制想要奪眶而出的淚水,「把你的臭腳拿開啦,要喫茶梅不會請王采華來餵你哩?」
就是他這種暖昧不明的態度,才會讓她不小心把心弄丟。
這人,好可惡!
為什麼要來撩撥她的心呢?沒有他,她明明可以過得很好的呀。他為什麼要出現?為什麼?
梁沐雨再也不想欺騙自己,遂奮力的推開他的腳,憤然的站起身來,旋身就要逃回自己的窩,獨舔心傷。
段如風急急擋住她的去路,驚問道:「沐雨,你幹嘛啦?」醋勁滿大的嘛,但就是死鴨子嘴硬。
「我幹嘛?」為了忍住淚水,她緊緊咬住唇瓣,「我要回家!」從小到大,一向難過的時候,都是躲回家裡偷偷的哭。
「嘿,我話都還沒說完耶,而且你只喝了一口茶而已,再聊嘛……」他皺緊眉頭,以指腹扳開快被她咬出血痕的唇瓣來。
但她完全不領情的回咬他的手指。
「啊!」段如風痛得縮口,邊甩著發瘁的手指邊邪眼睇她,「很痛耶!」好過分!齒痕清晰可見,想必恨他恨得半死。
梁沐雨默默無語,只是怨怒的望著他。
既然只是朋友,他做什麼對她這般溫柔?她咬自己的唇瓣關他什麼事?可惡,可惡的男人!
讓人連恨都不能。
「沐雨……」有痛就叫、有苦就說,他不要她悶在心裡折磨自己。「我現在就要拿回我的禮物可以嗎?」
他輕輕捧起她倔強的臉蛋細看。
梁沐雨撇開臉,聲音冷硬,「好啊,你要什麼禮物說清楚。我現在就給,以後我們最好劃清界線,你別再來找我了,我不想再見到——」
「噓!」他以食指點住她的唇瓣。
她一愣,然後煩躁的想要避開他會教人迷醉的眼眸,但他堅定的大掌不讓她如願。「你不要再故弄玄虛,你要什麼禮物,請直接說清楚——」
「沐雨,」他的嘴角緩緩揚起,聲音如鬼魅般奪魂,「我要……」
不能等,不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