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顏旭,半撒嬌半依賴地拉起大哥的手臂,一起走出臥室。
這對兄弟的情誼,就在這一拉一扶下見出深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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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顏旭和裴歆兩人在捷運上——
「當你的家教老師?」裴歆對顏旭的提議有些驚訝,對她來說,當家教只是大學時代豐富生活的一種方式,現在乍然聽顏旭提起,已經有點飄忽不切實際的感覺,
「是啊,真心希望你能考慮看看!」顏旭對著裴歆直點頭,眼神掩不住期待。
「嗯……我怕我教不好呢,家教……已經是離我很遠的事了。」
「教不好?以我的程度,綽綽有餘了!哪天有空,到我家去吃個便飯,和我大哥談談這件事如何』? 如果可以,就今天晚上好了,你覺得呢?」顏旭非常熱叨,似乎急於想把這件事敲定。
「這麼急啊?為什麼找我呢?」
裴歆一連丟過來兩個問題讓顏旭臉上微微泛起紅暈,他忸怩地摸著後腦勺。
「當然急,大哥對我期待很深,而且就像他所說的我已經慢了十多年了,我不能辜負大哥的期望,」
裴歆看著顏旭憨厚的容顏,再從他剛剛的描述琢磨出這對手足深厚的感情,其實已經讓她動容,當顏旭的老師其實不是大問題。
裴歆對顏旭的急切,她瞭解地點點頭;不過並未開口,而是等著顏旭回答她第二個問題。
看著裴歆等待又詢問的眼神,顏旭的笑容已經僵掉了,他臉上的燙熱一路燒到耳根,支吾了半天,還是說不出請她當家教老師的理由。
過不了多久,顏旭的窘狀已經惹得一旁的乘客頻頻打量,大家都是想笑而不好意思笑的怪異表情。看著這一切,倒是裴歆無傷大雅地輕笑出聲,氣氛頓時輕鬆不少。
「龍山寺到了……」
聽見捷運的廣播聲響起,裴歆拉著顏旭的手,快速地下了車。
到了月台,顏旭本納地開口問:「不是要去板橋嗎?」
看著憨憨的顏旭,裴歆不好明說是為了化解他的尷尬所以才匆匆下車,她輕鬆地聳聳肩,用詢問的語氣軟軟地說:「我突然想去龍山寺走走,好嗎?」
顏旭幾乎不加思考,立即點頭答應。
捷運站進進出出的人不少,裴歆很自然地拉了顏旭的手,走向出口,直到要過閘門才鬆開。她的手一鬆,顏旭心頭頓時若有所失,一路無語地和她並肩走到龍山寺牌樓下。
「哇!這……」
直到這一刻,顏旭才將自己的注意力拉回眼前的古跡建築。
「如何?不賴吧!先別傻眼,後面的正殿更有看頭呢!」
顏旭已經被眼前的景象震驚得說不出話來了,不知該如何表達自己的情緒,只是大張著口,仰頭看著眼前的三川殿。
「來吧!中國人講究風水,『左青龍,右白虎』,我們就從那邊到後面正殿去吧。」
「等一下,你說左什麼右什麼?」顏旭伸出手拉了拉裴歆的衣袖。
「左青龍,右白虎!」說著說著,裴歆向他伸出手。
顏旭極有默契地抽出畫簿,讓她寫了下來。
「我帶你去瞧瞧就明白了。」
就這樣,顏旭的注意力轉移到廟宇中的一切,舉凡門神、花窗、龍虎垛、石鼓、斗拱等等美不勝收的藝術皆讓他興味十足,在虔敬的祝禱聲和香煙裊裊的氛圍下,一顆心平靜了又起伏,澎湃洶湧後又漸趨肅穆寧靜。
顏旭學著旁邊拜禱的人跪了下來,雙手合十,閉目沉思。
裴歆看著顏旭,再看看正殿裡慈眉善目的觀音神像,她也默默地在顏旭身邊跪了下來——
菩薩,芸芸眾生都信您能觀世音,請您庇佑顏旭往後的日子順順利利,少受磨難。
裴歆張開眼,一轉頭,發現顏旭正盯著她瞧,讓她有種心事被洞悉的錯覺,難為情地抿嘴一笑。不過,她立即發現顏旭根本沒意識到她的尷尬,反倒是他自己慢慢紅了臉。
「怎麼了?」她問。
「你剛剛的神情很漂亮……」木鈉的他老實回答。
裴歆一聽,本想去捂顏旭的嘴,突然警覺眼前香客絡繹不絕。
「噓——則亂說話!」裴歆嬌羞地拿著食指掩在自己的嘴上,暗示顏旭不要胡言亂語。不過,她心裡卻因為顏旭的話而暖暖地、甜甜地,像春日裡在清幽的山林裡輕啜了幾口清泉茗茶。
就這樣,兩人在龍山寺流連了一下午,顏旭的畫簿還是空空的,因為他實在無從下手。最後,他只好恣情地用眼睛飽覽龍山寺的風華、用手觸摸雕刻繁複的藝術結晶。
此刻,顏旭正閉著眼輕撫著蟋龍柱。
「裴歆,閉上眼睛,你的感覺會完全不一樣。」他張開眼,對旁邊的裴歆輕聲說著。
「真的嗎?」裴歆淺淺一笑,閉上眼睛,輕撫著龍柱,只覺得手的觸感更真實、更敏銳,但是她還是習慣頻頻張眼瞧瞧自己摸到什麼,沒辦法像顏旭那樣完全融人手心合一的境界。
驀地,顏旭專注喜悅的表情緊緊吸引住裴歆的目光,她呆望著他,一時忘了身在何處。
然而,顏旭的手還兀自地緩緩探索著,裴歆看到他的手正往自己貼在龍柱上的手緩緩移來——
移呀移,愈來愈近……。
她該不該把手移開?裴歆小口微啟、臉紅心跳地猶豫著。
就在兩人指間輕微碰觸的瞬間,裴歆匆忙抽回手,轉過身去看觀世音菩薩莊嚴的法相。
菩薩,這是怎麼回事?難道……我已經喜歡上顏旭?可能嗎?
裴歆暗暗地問著菩薩,卻被自己的心聲震住了。不知不覺,裴歆握著自己所戴的項練,陷人沉思。
「裴歆?」顏旭張開眼,看見發呆的裴歆,他朗朗地喚了一聲,突然瞧見裴歆握拳的手透出一點光亮,惹得他凝神仔細看著。
是什麼在發光?
「裴歆,你的手——」
「嗯?」
回神的裴歆順著顏旭眼神一看,趕緊鬆開自己握著項鏈的手,瑩翠的墜子在陽光下一閃,安靜地躺回裴歆的胸前。
「怎麼了?」她若無其事地問。
「沒有……原來是陽光反射。你的項練很特別喲!」他湊過臉來看。
「哦?你這麼覺得嗎?」說著,她解下項鏈,放到他手中。「這是奶奶特地為我打造的,仔細瞧,墜心是一朵白鈴蘭哦。」
顏旭非常仔細地研究著墜子,只見翠綠晶瑩的玉石中的確嵌著一朵白色小花,白得異常純淨。他提著鏈子,在陽光下輕輕晃著,那抹綠時淡時濃,卻始終清澈通透。
「真的很漂亮!」他讚歎地說。 「嗯,我們四姐妹各有一條屬於自己的項練,都是奶奶精心打造的。」
「四條項練都一樣嗎?」
裴歆搖搖頭,取回顏旭遞過來的項練戴上。
「大姐裴茗是木棉花,三妹裴健是風信子,小妹裴杏是海芋。」
「哇,聽了就心動,真想看看這些項鏈。」
裴歆想著這些項鏈的特別意義,再看看顏旭,最後,她還是認為現在還不適合對顏旭提太多自己家族的秘密,所以只輕聲地回答:
「沒問題,改天到我家,再讓你開開眼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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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當晚裴歆並未答應顏旭的提議去他家吃便飯,出了龍山寺,裴歆就推托有事,躲避顏旭的邀約。
為什麼?裴歆自己也不太清楚自己意興闌珊的原因。
不想當顏旭的家教老師嗎?不是。
不想和顏旭家人認識嗎?也不是。
她只是有種感覺,自己至少該理理頭緒、定定心神,再做任何決定。
這會,裴歆正在自己的書桌前翻譯兼發呆。
「二姐,大姐的婚紗照拿回來了!」門外是裴健揚聲叫喊的聲音。
輕歎一聲,裴歆決定丟下紊亂的思緒和手上的工作,加人客廳熱鬧的行列。才到客廳,就立即感染了家人幸福的氣氛。
裴茗和文雅德已從瑞士回來了,現在客廳裡是一片笑鬧聲——
「哇帥呆了!酷!」裴健每翻一張照片,就以羨慕又嫉妒的聲音讚歎著。
「我喜歡這張!」小四裴杏指著裴茗和文雅德在一片綠地上的合照,兩人深情凝視,舉手投足間訴說的都是甜蜜。
「啊,人家說戀愛中的女人最是美麗,一點都沒錯!大姐的花容月貌,不僅閉月羞花、沉魚落雁,還傾國傾城
呢!」裴健舞著手說。
「瞧你,把所有知道的成語都搬出來了,還有沒有?」裴茗嬌羞地輕斥。
「小健說得一點都沒錯。」文雅德輕輕摟著裴茗腰際,愛憐地說。
「姐夫也不賴啊!」裴歆指著另一張照片,照片以文雅德背對鏡頭,回首和坐在草地上的裴茗對視,攝影師完美地捕捉了文雅德迷人的側臉和頎長的身形。
不知怎地,裴歆突然想起顏旭也有一雙和文雅德不相上下的長腿,而他在中正紀念堂「不按牌理」演出的一幕頓時躍然眼前。想著想著,裴歆不知不覺地輕笑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