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豹子,這樣的我,還會好嗎?」她問,聲音沙啞,隱忍許久的淚緩緩掉落,沾濕了她的臉。
「會的、會的。」舉起衣袖擦去她手上的血,他不住的保證著,不忍見她臉上的哀戚,「只要你乖乖喝藥,不久,你的病就會好的。」
「藥?」星眸慢慢移向他手上的藥碗,「不會了、不會了。」她用盡全身力氣大吼,用手揮掉他手上的藥碗。
匡啷一聲,藥碗破碎於地,珍貴的藥材在地上緩緩的流著。
「喝這有什麼用?有什麼用?」她對著他狂吼,「反正都不會好了。這種爛身子,有什麼用?不如不要,不要……」她用手打著自己,不停的哭喊著。
「別這樣。」他趕緊上前阻止她,不止她傷了自己,「紜兒,你冷靜點,事情沒那麼糟的,你冷靜點。」他抱著她,低吼。
「豹子,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抓著他的衣服,她低聲哭喊。
「不會,你不會死的,我不會讓你死的。你忘了嗎?我們約好了,等你病好,我們就去逛市集,我會買糖葫蘆給你吃,帶鄉去看雜耍,還有其他好多好多東西,我們約好了呀!等你病好,我們就去。」抱著她,他低聲說著,聲音沙啞,眼眶微微泛紅。
她搖著頭,「不會好的,永遠不會了,不會了……」她輕聲說著,然後用力推開他,舉起猶留著血漬的手,「你看,我咳出血了,你知道這代表什麼嗎?我活不久了,活不久了!」她吼出聲,胸口劇烈的起伏著。
突地,胸口一陣緊縮,她緊揪任胸前的衣服,好似快要喘不過氣來,額上也滿佈著汗,手腳不停的顫抖。
「紜兒?」豹子抱住她。
「痛,好痛……」她痛苦的說著,指尖掐進肉裡,卻也比不過胸口的痛。
倏地,她眼前一片黑,眼一閉,整個人墜進黑暗裡。
徒留豹子不停的呼喚她的名字。
她張開眼,見到熟悉的景物時,不由得一陣恍惚。她眨了眨眼,轉頭看著四周,一樣的房間,一樣的擺設。動了動手,輕輕的捏了自己一下,會痛,那麼,她還沒死羅!?
說不清自己心裡是什麼感覺,是鬆了口氣吧!畢竟她又活了下來,可卻有著一絲黯然,看著細瘦的手指……對她來說,到底是生好,還是死好呢?
「你醒啦?」淡然的聲音自門外傳來,一名白衣少年緩緩走人,俊美的臉上帶著溫柔的笑,額上點著—顆硃砂,眸中漾著暖意,出塵的氣質,使他恍若天人般。
「歡。」看見來人,申落紜微微笑了,「你又把我自鬼門關前拉回來了呀!」
「差一點就要把你送給閻王當新嫁娘了。」花尋歡沒好氣的說著,來到床榻旁,伸手為她把著脈。
「我睡了多久?」緩緩眨著眼,她輕聲問。
「三天了,你是怎麼了?怎會心浮氣躁,使得心疾發作?」花尋歡看了她一服。
「你差點沒嚇死豹子,他抱著你來我的歡休居,滿頭大汗、臉色發白的,好像下一刻馬上會倒下似的。」他還是頭一次看見一向冷靜的豹子這般慌亂,一想到那時的情景,他不由得勾起一抹笑。
「是嗎?」聽他這麼說,申落紜不禁笑了。她可以想像當時的情景,豹子一定緊張死了。
看到她臉上的笑,花尋歡不由得揚起眸,臉上有著不贊同,「你動心了?」他問,語氣肯定。
「你該知道,你的情況不允許,一旦動心,你的心緒就會波動,心疾更容易發作,這次的事,就是一個警惕。」看著她,花尋歡輕聲警告。
「不是的,這不關豹子的事。」低下頭,她咬著唇,「我是因為咳出血來,導致慌亂、浮動,心疾才會復發的,跟豹子一點關係也沒有。」她解釋,眸子卻不敢看向他。
花尋歡揚起眉,「你什麼時候怕死了?」他問,眸底有著嘲弄,「申落紜不是天不怕地不怕,認為生死皆屬天意,何懼之有嗎?」他說著她以前的慣語。
「人,只有心中有牽掛時,才會害怕死亡。紜兒,你說是不?」看著她,花尋歡眼底有著試探。
申落紜抬頭看向他,眸子與他相視,眼中的脆弱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堅強與精明。
「我是動心了,那又如何?」早在她看到豹子的第一眼,她就決定了,她要他。
「紜兒,你的身子……」花尋歡說著,還沒說完,卻被她給打斷。
「有心疾就不能愛人嗎?」申落紜反問,「你不是常說,人有權利去追求自己想要的,我照著你的話去做了,這樣不對嗎?」
「那你有想過豹子嗎?」花尋歡反問,「如果有一天,你不幸走了,我問你,豹子該怎麼辦?你要留他孤獨一人嗎? 」
「豹子不會孤獨一人的。」她仰起臉,「我會帶他—起走。」她絕不許他離開她。
花尋歡輕笑,「他肯嗎?」睨著她,他輕問。
「豹子會的。」她一股肯定。
「你憑什麼這麼肯定?你愛他,不代表他會愛上你,他現在對你好,是因為你對他有恩。別忘了,他的身份,你我都不清楚,搞不好,人家有妻子了也不一定。」花尋歡故意說著,俊臉上帶著笑。
「他會愛上我的,我絕不許他不愛我。有妻子又如何?現在在他身邊的是我,而將來,也只有我。」她傲然道,以往的柔弱全部消失,反被強勢所取代。
「呵!不知豹子看到你現在這副模樣,會是什麼表情?」花尋歡輕笑,「我想他會很驚訝吧!」他眸光微微一轉。
「若是他真的有妻子,並且出現了,而他的選擇卻是她時,你該怎麼辦?」花尋歡低下頭,狀似不經意的問著。
「你說呢?」申落紜不答反問,澄亮的眸子毫不隱藏眼中的殺意。
見到她眸中的陰狠,花尋歡開心的笑了,「紜兒,你愈來愈自私了。」搖著頭,俊臉上滿是笑意。
「學你的。」申落紜也笑了。
是的,她不否認她很自私,好不容易有了想要的東西,那麼她就一定要得到手,不計任何代價,更不惜善用任何優勢。
以往的她不怕死,因為她沒有想要的東西,也沒有任何牽掛,活在這世上對她而言,沒有任何意義。
可就在她遇到豹子時,一切就都不同了。非常不可思議的,她想活下去了,在她見到那雙深黑的眸子時,她就知道,她找到她想要的東西了。生平第一次,她開心的笑了;生平第一次,她害怕死亡,因為她不想離開他,她想水遠留在他身邊。
而她,也不允許他離開她,他是她的,永遠都是,對他,她絕對不放手!
「小姑娘,你在想什麼?」低下頭,花尋歡輕問,不等她回應,他又逕自說著:「紜兒,有時太過渴求,是會讓自己迷失的。」斂下眸,他意有所指的說著。
「歡,你認為我有什麼東西可以失去的嗎?這副爛身子,這種下一刻就不知還能不能繼續活著的生命,我還怕失去什麼嗎?」
她本就什麼都沒有了,上蒼只給她一副傾城的容貌,其餘的什麼都沒,就連生命也如外面的雪般,隨時會消失,這樣的她,有什麼好值得珍惜的。
「以後你就會懂了。」摸摸她的頭,「別把自己逼得太緊,別讓以前的事情困住你自己,一切都過去了。」他輕聲道。
申落紜輕輕一笑,「過去了又如何,它永遠都存在過。」斂下眸,她將頭輕輕的埋進他懷裡,輕閉上眼,小時候的事,不由得一一在腦海裡出現。
「當年,是你救了我,要不是你,我恐怕早死在大街上了。」申落紜輕說道,纖指下意識的撫著自己的臉。
這張容顏除了為自己帶來眾人驚艷的目光外,也為她帶來了災害。一個平凡人家竟生下了一名有著絕世容顏的女娃,而這女娃身上更帶了心疾,注定一生得服用珍貴的藥材,方能抑制病情。因此美麗又如何,這種身帶疾病的女娃,對一個窮人家而言,就是個負擔。
所以,她從小就爹不疼娘不愛的,對他們而言,她只是個廢物,他們沒把她丟掉,就已經算是仁慈了。
想到此,申落紜不由得苦澀的笑了。
記憶中,爹娘只對弟妹們好,只對他們笑,只擔心他們餓不餓、冷不冷,他們的眼中沒有她的存在。
她不懂,為什麼爹娘不愛她,她也是他們的孩子呀!
等大了點,她才知道,她是他們不要的孩子,因為她跟他們一點也不像。平凡的長相,怎會生出這般絕美的娃兒?擺明了是個禍水,會帶來災害的。
黯下眸,她幽幽的笑了笑。如果可以選擇,她寧願要個健康的身體,這樣的容貌,她根本不希罕!
她什麼都不要,她只是想要……能有一個人……愛她……
這樣小小的心願,難道也是種奢求嗎?
為什麼沒有人懂?為什麼沒有人知道?她,也是需要愛的呀!即使只有一絲絲也好。為什麼沒有人愛她?就連生她的爹娘,也不愛她,反而厭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