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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頁     唐瑄

  蘭西收起刀子,看他樂在其中。「姬蓮冬,你根本沒昏迷吧?」

  「你可以說我小睡了一下,在剛開始,那些該死粗暴的傢伙撞到我的時候。」姬蓮冬坦承不諱,接著施恩般傲慢道:「別謝我了。」

  「一命抵一命,我何必向你道謝。」

  「喂喂!」雖然驕縱難馴,姬氏財團未來領導人畢竟不笨,姬蓮冬不平地叫嚷:「你救我一命,跟我救雅各一命是兩回事,你別混為一談。這是我對付你那個恐怖份子唯一的法寶,前幾天他拿槍威脅我,說我再踢門他就折斷我的腮,本少爺的腿耶!我踢的是你的門,不是他的門,正確來說是我家的門嘛!」

  蘭西心焦地望著手術室外面,不耐道:「我叫你離雅各遠一點了,他討厭你。」

  叫他離遠一點?!遇到這對我行我素、本領又高超的惡煞情侶,眾人寵護唯恐不及的嬌嬌少爺,只有一天到晚氣炸的份。

  「他討厭我,你不會命令他離我遠一點啊!這是我家產業,我何必退……」見蘭西愁雲慘霧,姬蓮冬無法像平常一樣和她自在吵嘴,只好稍放少爺身段安慰她:「我爺爺不會動你的恐怖份子,他為人悍了點,但一言九鼎,放心啦。」

  「有模有樣,像位少爺了。」對面手術室的燈還亮著,蘭西如墜冰窖,覺得冷。

  「我本來就是,是你囂張得不像人家的部屬。」姬蓮冬頭一次看到自信滿滿、每天摔他好幾回的蘭西,像個尋常的小女生茫然無助。他莫可奈何,歎了口少爺貴氣,「你天天幫我特訓,是為今天這種事做準備吧?」她把他當文弱的管冬彥了吧?

  少爺不計保鑣過,算了,她帶他領略不少有趣的玩意兒。「想哭的話,僅此一次,我不介意暫時當你的管冬彥……」

  「閉嘴,你不介意我介意。」

  「你敢叫我閉嘴?!」話說回來,蘭西連他家爺爺都敢惹,現在情緒又差,難保不會遷怒……別跟她一般見識。「那麼擔心他,你去看他啊,在猶豫什麼?我准許你提早下班,順便命人張羅晚餐,下去吧。」

  姬家少爺頤指氣使,沒有半點危機意識,滿心煩憂的蘭西真想敲昏他。

  「本少爺說了沒問題就沒問題,別讓我餓太久,你可以下——」室內靜音。

  一掌解決煩死人的少爺後,蘭西面帶遲疑地踱到門邊,望著對面喃喃自語:

  「他手術還沒完成,去了也沒用。」去了也沒用……沒用……

  ☆☆☆☆☆☆☆☆☆☆  ☆☆☆☆☆☆☆☆☆☆

  加護病房涼涼暗暗,只留一盞孤燈守夜。

  負壓空氣,沒有她想像中刺鼻,這裡只有……太寒的風、太弱的生息。

  她遠遠望著,不敢再近一步。

  裡面那人的心臟還在跳動,還在跳……她能感受到他體內那股孤傲不屈的生命力,不必被電擊,不用一下一下被刺激著活過來,他不用。狂風驟雨般急救的動作,令她驚慌失措的凌亂腳步、哀慟哭泣,已經離得很遙遠很遙遠……九年了……

  慌亂,是急診室特有的節奏,不是這裡,不在這個人身上。

  「小姐,我們的探病時間已經過了哦。請問您是病人的?」

  聽聞來自後方的詢問聲,在玻璃門外駐足不前的憂急身影僵住。

  她是病人的……是雅各的……

  「家屬。」蘭西聽見有個聲音輕輕地回答護士、告訴自己:「我是他家人。」

  護士小姐轉回護理站向誰請示一樣,確定了訪客身份。

  「哦,您就是蘭西小姐,我們等您很久了。」護士小姐按開加護病房的自動門。「請到那裡穿上隔離衣,我們的探病時間只開放十分鐘,請您把握。」

  護士安靜縮回護理站,蘭西警覺一瞥中,看見一個熟悉的斯文身影向她招手。

  大貓下午就抵達台灣,和白瑞迅速接手醫院的安管工作,雅各在這裡很安全。

  蘭西在病房門口徘徊一晚的腳步,驚魂未定地移近病床。

  夜燈柔和地打在壁面,反射到麻藥未退的傷患身上,猶如他自身散發的光輝,黑暗中隱隱閃爍,如鑽石般銳利耀眼的光輝;她一直以為他的心是世上最硬的石頭所做。他是堅強的,卻成了……脆弱的……

  他應該是最堅強、打不倒的,不會不告而別的唯一強者。

  病人沉沉昏睡,臉上泛著一層不屬於他的虛弱灰白,沭目驚心的血漬已從他身上清除,還他本來的孤僻面目。蘭西掙扎許久,終於碰了下他短短的發,害怕地,摸到他僵白面頰,低於常溫的觸感使她觸電般猛然縮回手。

  憎恨之心油然而起,她恨起他毫無防備之心,恨他在病床上嬌生慣養的樣子。

  雅各是她對世上、對生命最後一道信心防線,如果連他都垮了……蘭西心中湧起被欺騙的強烈怒意。誰都可以,她就是不要看見雅各脆弱不堪的模樣!

  她看不慣!

  「你聽好,聽好了,雅各。我不會再來看你,你要我,就自己來找我。你要在這裡嬌生慣養是你的自由,可是,你若躺得我不耐煩,我就帶著你送的生日禮物,嫁給不一個向我求婚的男人,算是你送我的結婚賀禮!」

  心慌意亂,她拚命穩下著慌的心,繼續對昏迷的傷患放話:「不論你聽見沒有,我就是討厭在這種地方看見你,我不會再來。想要我,自己來找我。」

  她毅然走出病房,沒再看他一眼。絕不回頭,看他一眼。

  「蘭。」

  絕不……脫下隔離衣時,蘭西聽見那聲簡潔有力的呼喚,心一震,淚水迅速攻佔眼眶,她阻止不及,只好噙著淚側轉頭,生氣地瞪向病床方向。

  雅各掀開眼,虛弱迎上她著火的美眸,眉峰微微一聳,表示他被兩人之間的「眉目傳情」所取悅。他神色警戒起來,淡淡偵察陌生的環境,臉上罩著吸呼器的模樣,似乎脆弱得令他痛恨。

  「雅各!」蘭西出聲警告,不許他動歪腦筋,也不肯再近一步了。

  她聲色俱厲的急叱,呆住自認為情緒隱匿無蹤的男人,雅各扯唇一笑,打消拔掉吸呼器的念頭,再度為他倆驚人的心有靈犀撼動不已;早上曾經一度被鮮血滿滿浸潤的黑瞳,陰戾依舊、冷峻依舊,在望向她嚇白的愁容時,總會不由自主躍上一絲明顯的掛念。

  「你今天,表現不好。」他中氣甚虛。

  「沒有你糟糕。」笨雅各……笨蛋雅各,為什麼要撲過來……

  「是啊,我們一起糟糕。」雅各自我嫌惡地嗤了一聲,笑諷的眼神不曾須臾離開她擔心受怕的小臉。「被臭老頭,欺負了?別哭。」

  「我才沒有。」兩顆淚珠當著他無聲輕笑的臉滴落。「我沒有哭。」

  看他力持淡然,臉龐卻因嚴重失血而蒼白。傷口很痛,他在為她硬撐;口氣不帶一絲他鄙夷至極的虛弱,是不願她操心。這些,她都知道。

  「記住你說的話。」面不改色喘了口氣,雙眼有神而彷彿帶笑,他語帶挑釁地凝視她:「別來了,我會去找你。」

  蘭西無法言語,聲音被淚水凝咽、被他病中的掛念凝咽。

  這個男人知道這裡使她驚慌,那麼努力地表現平常,不願再一次驚嚇她……

  「別失眠了。」雅各半開玩笑半認真。

  蘭西心領神會,看他一眼後轉身離去。他在催她離開,不要她待在這裡。

  該離開了,走了走了,否則他無法安心靜養,看她快快不樂,他無法安心。

  她必須更堅強,才能回報這個男人體貼她的一片心意……雅各是最強壯的,所以她選擇了他,蘭西別怕……別怕別怕……蘭西別怕……

  掛心的女人從視線逐漸模糊,雅各輕聲交代:「要乖乖等我,你是我的。」

  轉進走廊的快步微微一頓,蘭西面露一笑,笑得憂鬱。

  第十章

  一切,都告一個段落了。

  那兩名俄籍殺手橫死姬家飯店一事,由姬家出面善後,船過水無痕。

  主使手下越洋行兇的俄國大佬,事發隔天,很不湊巧地在獄中遇刺身亡。群龍無首的俄國第一大幫面臨內訌和外患,新興勢力趁勢竄起,這是老布背後使力。

  種種不利因素剔除,姬家從夢魘中安然脫身,從此高枕無憂。

  大貓查過,俄國小殺手是中俄混血兒,非婚生子,五歲時被舅舅俄國佬帶回莫斯科「相依為命」。此後,姬家每年固定支付一筆「生活費」給流落異鄉的子嗣,直到去年,俄國佬肚腩大了,胃口也被養大,一次要價五千萬美金。姬家震驚於養虎為患的悲哀,姬家太上皇爺不得不放下身段,家醜,於是外揚到老布耳中。

  蘭西戴上耳機,選了個舒服的角度在屋頂平躺下來,兩隻手臂交枕在腦後,看著下弦月被一丸烏雲緩緩吞沒,又漸漸吐出。

  她和大貓百思不解小殺手為何突然窩裡反,把錢偷回基隆藏著。也許,被蒙在鼓裡的他終於知道自己是姬家子孫,心血來潮想認祖歸宗,所以「卷款投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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