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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     唐瑄

  答案雖無誤,蘭西卻有點詫異了。

  TC是雅各之前慣用的舊代號,她在老布創辦的傭兵學校受訓時期,雅各就叫  TC。她不知道薇妮和雅各曾經這麼親密,很難想像他們兩個在一起的樣子。雅各太自我、太強勢,男女關係隨便;薇妮是溫室裡的花朵,太柔弱,她的世界太純淨。

  「你要把TC還給我嗎?太遲了。」沮喪脫口而出後,薇妮的俏臉羞紅一片,「我隨便說說的,請你不要放心上。其實……我下個月要舉行婚禮了,我未婚夫人很好,你見過他,他是爵士的侄子藍姆。」

  「恭喜你,他是個好人。」蘭西見她一臉狐疑,不禁淡露真誠的微笑:「我是真心的。雅各不適合你,你們兩個的世界差很多,勉強在一起,雅各不辛苦,你應該會很辛苦。」

  薇妮意味深遠地幽視蘭西,再沒想到她視為情敵的女人,竟是最懂她心中煎熬的人。她完全說進她心坎,那三年,她覺得好辛苦卻又走不開,TC是個危險又具吸引力的壞男人,她知道他身邊有無數女人,而且大部份出身低下階層,言行粗鄙,比方說總愛仗勢欺人的愛雅。TC在他們上床之前就明白告訴她,她不會是唯一,他不被女人束縛,她若無法忍受,可以馬上離開。

  結果,她還是……傻傻留下了,她和其他女人一樣無法抗拒TC。

  沒有人知道TC的背景,他是個沒有過去的神秘男人,個人資料全無。

  在TC眼中,女人唾手可得,他從不珍惜,不留下聯絡的方式,也從不主動和女人聯絡,她比較幸運是因為她在爵士身邊工作。爵士看她追TC追得辛苦,偷偷向她透露TC經常落腳的小酒館,並要她保證絕不單獨前往。

  姆媽的小酒館,座落在倫敦最惡名昭彰的黑巷中,靠近海德公園。她常常到那裡苦苦等候TC,她以為他終會被她的癡心感動,進而愛上她,因為她和他以前那些虛有俗艷外表的庸脂俗粉不同,她是名媛干金,大家都說她氣質清新呀。

  為何不要她……

  「TC當年告訴我,他說我是活在天上的女人,不適合他的陰溝,叫我不要再去找他。」薇妮心酸得直掉淚,不吐不快:「為什麼他寧可和那些俗艷的女人在一起,也不肯要我?因為我家世太好嗎?」

  天上人物與地下人物的組合,不是不可行,但不會發生在雅各這種男人身上。

  「你們分手對你是解脫,你應該高興。」蘭西解下頸子上的絲巾充當面紙,遞給哀哀嬌泣的千金,並感慨世事荒謬,她竟然在這裡安慰被雅各拋棄的女人。

  薇妮抽抽噎噎,捏著濕透的絲巾半遮淚容,濕答答的紫眸忽然充滿快慰。幸好不只有她,曾經嘲諷她是無知千金小姐的那些粗俗的女子,TC也都不要,除了最討人厭的愛雅。

  「YEN……」及時想到她已改名,薇妮於是藉題抽泣得更斷腸。「抱歉,是蘭西,我向來不會犯下這種錯誤,抱歉……」

  「你常常在雅各面前這麼哭嗎?」蘭西感興趣。倒是不錯的辦法。

  「我很愛哭,TC厭惡女人動不動拿眼淚威脅他。」薇呢羞愧低語,白裡透紅的臉龐脹得火紅,表情羞靦。「可是藍姆每次看我掉眼淚就手忙腳亂,他覺得我很可愛……我離題了,抱歉。我想告訴你,有一次在姆媽的小酒館,米克想邀你出去,你說你不喜歡當人家的第三者,叫米克回去約他的女人,你記得這件事嗎?」

  「我對想約我的男人都這麼說,姆媽那裡沒有關係單純的男人,很好用的。」

  薇妮破涕嬌笑出來。「你好酷,那時候你的表情也和現在一樣酷,我努力學好久,都學不到你一半冷漠。可惜我不想再去姆媽的酒館,不然我好想試試看。」

  「那個地區龍蛇混雜,出入份子很多元,能不去就別去了。」

  薇妮瞅起哀切的淚眸,審視蘭西良久,才輕輕說:

  「大貓有一次向爵士打趣說,TC活到一把歲數才開始學追小姐,人家偏偏看不上他。我聽了很震驚,以為大貓在開玩笑,TC不可能追女人,那絕對不是他。後來你拒絕米克那天,TC抽了好多菸,他心情不好,連粗枝大葉的愛雅都看得出來,我才相信大貓的話不假。」

  蘭西緘默以對,不準備對這種事發表意見。

  她不認為被雅各看中是她的福氣,她本身的條件並不差,沒必要對誰低聲下氣,可是她也不打算和薇妮分享她的想法,以免流於疑似勝利者的無聊炫耀。

  對方臉上沒有被感動的蛛絲馬跡,薇妮欽羨蘭西與生俱來的自信,哀聲歎氣:

  「為了接近你,TC跟所有的女人斷絕關係,可是你肯和其他人說說笑笑,唯獨不肯讓TC接近一步。起先……」她垂下眼神,不敢迎視蘭西清冷的美眸。「我以為你是欲擒故縱,抱歉!我的想法太卑鄙了。」

  「不用抱歉,也許我真的是。我們兩個不是在一起了?」

  薇妮一愕,意會蘭西是不想她尷尬才自損,隨即展顏甜笑。「你不是。我看得出來你心中有人,你對TC是真的不感興趣,他也知道。那一兩年,他的外表雖然看不出來,爵士和我都感覺得出來TC心情很不好。」

  一、兩年?蘭西呆住。那陣子她過得很麻木,無暇注意別人的心情。

  她具體意識到雅各這個人的存在,是在他們上床之後。

  他們第一次發生關係是在她二十歲生日那天。每年到了這一天,她總會情不自禁想起小管,而後怒意橫生,她總是受不了公寓冷冷清清。那天和往年一樣,她跑到姆媽店裡小酌,當時大貓和雅各剛完成任務回來,一票大男人在店裡打牌,她和姆媽聊著聊著,漸漸喝醉。

  一醉醒來,她發現自己沒有像前幾年借宿姆媽家,是在雅各房間。他當時站在床畔凝視她,似乎在等她醒來,一見她張開醉紅的眼便吻住她。她像報復誰一樣,那天清晨終於放任另一個男人趁虛而入,那個月,她沒有離開雅各住處一步。

  而那之後,雅各開始以她的男人自居。

  「你其實欠我一次,是我把你從陰溝中解救出來。」蘭西淡淡調侃:「從那裡出來的人,心特別黑。」

  薇妮錯愕半晌,笑了起來。「和你在一起,TC會很辛苦。我知道你要回家鄉了,你……打算和TC分手嗎?」

  蘭西驚訝地瞅著薇妮,眉心漸攏,彷彿被她突兀的問題一時難倒。

  「你們不會分手。」薇妮篤定地搖搖頭,拭去頰畔上的嬌淚。「他好不容易親近你,TC不會同意,他不是搬進你那裡了嗎?他……」薇妮悵然低語:「他好像……很怕失去你。」他愛你。

  蘭西訝異薇妮肯坦然相告,也發現她害怕聽到這種話。

  「我是出國渡假,不是去當自殺炸彈客宣揚國威。」她不著痕跡地別開眼神,迴避那雙羨慕的紫眸。她很快就回來,應該……很快。「到這裡就好,祝你幸福。」

  蘭西面帶迷惑,向薇妮頷首道別,掉頭朝大門走去。

  「蘭西,為什麼是今天?」薇妮忍不住問了,「我和TC分開八年了,為什麼?」

  她突如其來的問題蘭西一點也不感意外,僅雲淡風輕道:「沒什麼,渡假之前,我想把所有的心情盤整一遍。」還因為從台灣逃到倫敦的第一天晚上,她冷得發抖,是薇妮冒雨送保暖的衣物給她。

  兩人即使無法深交,她也不希望被她針對。

  「和你談開之後我心情舒坦一些,但是……我不會道歉的,我……我不像愛雅,我從來沒有傷害你的想法。」她只是有點不服氣。

  蘭西慢下速度,思索薇妮話中透露的訊息。

  愛雅在黑街是小有名氣的脫衣舞孃,擁有天使外貌,和大貓、雅各走得很近。這兩男一女的關係曖昧不明,似乎從小認識,愛雅很以三人這段秘密的過往為傲,言談之中經常暗示她同時擁有這兩名男人,三人世界曖昧又甜蜜。

  愛雅的「聲明稿」數年如一日,大貓和雅各雖不做任何澄清,大家不難看出他們根本沒碰過愛雅,兩人頂多給她多了一些其他女人渴求不到的寬容,或者說陰溝世界患難與共的獨特溫柔吧。愛雅是虛張聲勢的紙老虎,本性不惡,可能薇妮家世良好令她自慚形穢,才特別喜歡找她麻煩吧。

  雖知可能性不大,蘭西依然回眸求證:「愛雅曾經傷害過你嗎?」

  「沒有,她不曾實質傷害我,她喜歡……」薇妮謹慎地斟酌字眼,語氣緊張:「她、她喜歡製造我的心理壓力,看我手足無措。」

  也就是說,愛雅經常恐嚇她。「姆媽那裡,你以後別去了吧。」

  「我不會再去了……」嫁人之後她要搬到利物蒲了。「愛雅有時候真的很……野蠻,她那個長得像鐘樓怪人的印地安朋友,體格又高又壯,她知道我怕他,常常帶他來嚇我,她真的很討厭我接近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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