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什麼?!你們將人給看丟了!」
陽明山上,一處名為「翡冷山莊」,風景優美、佔地千坪的雙併別墅裡傳來一聲雷霆怒吼。
金碧輝煌的大廳裡,』八十四歲的黎威精銳瘦削的老臉上滿怒火,而在一旁的黎家第二代,五十九歲的黎信元,臉色也好不到哪裡去。
站在兩人面前的謝少偉及身後的四名手下至低著頭,吭也不敢吭一聲。
自從在日本東京碰到黎崇倫那一次後,他便提著隨身行李,在日本四處遊走,好幾回他們正面碰上,卻又讓他給逃了,之後,他還搭機飛往法國,他們幾個人晚了一班班機追去,卻再也找不到他了。
「再去找!再去找!沒找到他,你們也甭回來了!」黎威咆哮出聲。
五官清秀但帶著一股沉穩氣質的謝少偉在點頭後,即帶隊離開。
對於這次找人的苦差事,他這個原本負責山莊大小事的總管可真的是苦不堪言,黎崇倫善於找個民宅長住隱身,一旦斷了線,要再找到他,還得費上好多的時間跟精力呢!
而黎信元在看到謝少偉一行人離開後,那震怒的表情也立即被一股沉重的落寞給取代了,「爸,我看算了。」
黎威濃眉一蹙,瞪著兒子,「什麼算了?你是要我不要找孫子了?」
黎信元歎了一聲,那張成熟穩重、兩鬢飛白的臉上有著深深的無奈,「你也聽到少偉的話了,崇倫他根本不想回來。」
「他是我黎家的骨肉,由不得他不想回來。」
「就算強迫他回來了,他會乖乖的繼承黎家的事業嗎?」
「我說了,只要他是黎家的骨肉,他該負的責任一樣都少不了!」黎威怒氣沖沖的撂下話後,拄著枴杖,氣呼呼的回身步往後面的房間,「砰」的一聲,用力的將門給甩上。
黎信元沉痛的闔上眼睛,雙手撫著額頭,低頭不語。
「自己種下的惡果,還是得自己嘗了吧?」一個帶著幸災樂禍的嘲諷嗓音響起。
黎信元抿緊了唇,抬起頭來,冷冷的睨視了妻子一眼,一句話也沒說,就起身越過她,往門外走去。
「等一等,別把我當隱形人,小心你那個私生子踏進這個家門後,我會虐待他的!」楊美琳雙手環胸,那張艷麗的臉蛋有著壓抑的怒火。
「呵!」他嗤笑一聲,「崇倫也不屑進來,他跟他母親的脾氣、做法都一樣。」
她臉色一沉,「別跟我提那個女人!」
「不提?!」黎信元咬牙切齒的看著她,捶著自己的胸口,「難道你忘了,在你跟別的男人鬼混時,就是張彤在身邊撫慰我這被妻子背叛而受傷的靈魂!」
「所以你以牙還牙……」
「我是,而且我還很高興她為我生下了孩子,雖然,她始終不肯鑽進這個家門!」
「但她死了,就連死,她也不肯進到黎家墓園———」
「那是她的堅持,我尊重她的決定,而你,」他以極鄙夷的眸光冷睨著她,「我就不知道,你為什麼還能厚顏無恥的繼續待在這個家!」語畢,他一臉冷硬的越過她,步出門口。
不久,楊美琳即聽到車子引擎的怒吼聲呼嘯而去,至此,她勉強偽裝的面具全卸了下來,她垮著雙肩,跌坐在沙發椅上蒙面痛哭。
天知道她會厚著臉皮繼續待在黎家,就是因為她還深愛著他啊,她會一時迷了心志跟別的男人在一起,也實在是因為她太寂寞了。
黎信元是個工作狂,鮮少有時間陪伴自己,而她在驚覺到自己已成了一個紅杏出牆的蕩婦後,也被自己的行為嚇到了,她緊急踩了煞車,但一切都太遲了,丈夫的心已經不在她的身上了。
偏偏她的肚子不爭氣,如今,公公極力要將黎崇倫找回來,屆時,她又該如何自處?
楊美琳嚥下喉間的苦澀,走到一旁的吧檯,拿起一瓶XO,打開瓶蓋,仰頭灌下一口又一口的苦澀哀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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蟬鳴唧唧的午後,黎崇倫在房裡待了一個多小時,走出庭院準備伸展一下筋骨,一抬眼就瞧見那棵粗大的蓮霧樹上又坐了一個不請自來的訪客。
雖說她是房東的女兒,但這每天都往他這兒跑,讓他覺得有些煩人。
他視而不見的就要轉身回屋內。
「黎崇倫,你找房子,都是帶著家當一起找的嗎?」
「黎崇倫,你的三餐都在7—ELKVZN買的,不是三明治、國民便當就是鐵路便當,你吃不膩嗎?」
「黎崇倫,你不吃水果嗎?我種的這棵蓮霧樹結的果很甜耶!」
坐在樹幹上的唐琳一連串的蹦出好幾個問題,基本上,這些都是她這幾天來念了N次的問題,但他愈不屑回答,她就每天重複問,比比看誰有耐心。
反正她是「英英美代子」,道館她媽不准她去,弟弟要她趕快去找男朋友,所以這裡當然就是她最該來的地方了。
黎崇倫抿緊了性感的薄唇,回過身來,看著窩在枝幹間,一件簡單的白色T恤、牛仔褲,頭髮還是像天天都沒梳,亂翹一番的唐琳,冷冷的道:「你走不走?」
又來了!她發現這個人很吝嗇耶,不僅不回答她的問題,就連跟她說的話也絕對不超過十個宇。
「不走,你幹嗎這麼距人於千里之外,你天天一個人不孤單嗎?」
「我有機會孤單?」他一臉嘲諷。
她露齒一笑,「瞧吧,有我在,你至少有個人可以交談。」
「不需要。」
「為什麼?我沒有很差勁吧?我還曾經收過一些小學生的情書,說我很厲害……」
黎崇倫抿緊了唇,不等她說完,即轉身走回室內撥了一通電話給房東,但有個人像個猴子似的飛快的跳下樹,以跑百米的速度衝了進去,火速的切掉電話。
「別再叫我媽來拉我回家了,行不行?」她凶巴巴的瞪著他。
「那就離開。」他的口氣淡漠。
「黎崇倫,怎麼說我也救過你……」
「走不走?」他作勢要再拿起電話。
「走走走,走就走。」她鼓著腮幫子就往外走,看到垂掛在紅木門旁上方的一串蓮霧,她往上一跳,一把扯下那串蓮霧,騎上她那輛老舊的腳踏車,就往一條街外的道館去。
五分多鐘後,她將腳踏車隨意的往道館門口一擺,拿著那串蓮霧踏進這間也是由爺爺奶奶擁有的另一間日式老房子改建成的道館。
這會兒,裡面的學員在她老爸的指示下,全躺在木質地板上做起熱身的柔軟操,唐育維一看到她,連忙要身邊的老學員去帶其他學員,他則跑向她,「你怎麼來了?你要害你老爹被你媽念一整天?」
唐琳嘟起嘴兒,瞪著這個超怕她老媽的老爸,「爸,我拜託你好不好?我整天沒事幹,全身的零件都快鬆掉了。」言下之意,她就是要來活動筋骨的。
「不成不成,上回讓你進來扭打一場,你媽連床都不讓我睡,害我只能睡冷冰冰的地板。」
留個平頭、身體健壯、草根性十足的老爸此時看起來真的很惶恐,可她很煩啊!她抓抓頭髮,將手上的蓮霧扔給他,「那你說嘛,我能做什麼?」
「你媽告訴我,你看上咱們家那個房客了,你不是天天往他那裡去?」
唐琳點點頭。
唐育維露齒一笑,「那你就早點跟他成一對,嫁給他,這嫁出去的女兒撥出去的水,我們哪能再管你?你愛來這兒扭打敵對一番,又有什麼問題?」
她瞪了老爹一眼,「爸,我嫁人就沒你們的事了嗎?」
「沒有沒有,你還是老爹最喜歡的女兒,但你媽那一關,得要等到你嫁人後才能自由啊。」他邊說邊將手中的蓮霧拿給跑過來的一個小學員。
自由,這兩個字聽起來挺好的,問題是她對黎崇倫有意思,可人家對她沒意思啊!
「好了,你快回去,免得你媽待會兒來這兒看到你,我又慘了。」
「是哦——」
她—挑柳眉,眸中突然露出一抹惡作劇的眸光,她一把揪住她老爹的手臂,就要將他來個過肩摔,可唐育維學習柔道可超過四十載了,女兒手一使力,他也借力使力的要將她回摔過去,但唐琳極有天賦,對力道的應用與速度的敏銳感極佳,所以他並沒有得逞,而她仗勢著嬌小的輕巧體形,靈活的躍過老爸的攻擊。
兩人你來我往,好不精彩,道場的眾多子弟全停了下來,看著這場龍爭虎鬥。
就在戰況愈趨激烈時,紀茹詩的一聲怒吼像平地乍響的春雷劈進了道館,「唐育維!」
唐育維驚聞妻子的雷霆獅吼,渾身顫了一下,而唐琳便利用這個時間點,「砰」的一聲,利落的將她這個身材高壯的老爹來個過肩摔。
「痛!」他被摔得眼冒金星,頭發昏了。
「痛!你活該!」紀茹詩一看到女兒又在道場扭打,對像還是自己的老公後,她怒不可遏的拎起老公的耳朵,「你給我聽清楚了,今天的晚餐,你甭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