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若可靜靜的凝視著他,好似想將他臉上的每一根線條刻劃在心底,偶供日後回憶。
「你除了說『對』,就沒有別的話可說嗎?」他顯然相當不滿。
「你應該很開心,很快的,你就可以永遠擺脫我了。」她以自嘲來掩飾她的心傷。
他不安的扭扭脖子,好像它有毛病,「其實……我已經有點習慣你了。」
習慣拒絕我?不必了!她不是聖人,不可能永無止境的繼續等待。
「我想,你也很快就會習慣我的消失。」這個事實令她挫折、心傷得想嚎啕大哭,但她只是故作漫不在乎的聳聳肩。
「或許。」他拿漆黑的眸子追隨著她.目光中彷彿含有一絲不捨。
若可不願再心存無望的希冀,但仍忍不住關心他:「腳好點子嗎?我覺得你應該努力使它痊癒。」
「它痊癒不了。」他固執得可以。
「那真遺憾。」
「你只會這樣說嗎?」他以指控的眼神看她。
鄭威奇真是一個最讓人捉摸不定的男人,她語帶嘲諷:
「我該怎麼說?說我傷痛欲絕,痛不欲生?」
「你沒聽見嗎?我是個跛子,永遠也好不了!」他幾乎是用吼的。
唐若可也同時提高音量:「你高興做一輩子跛子是你的事,不需要再對我強調你嚴重的缺陷;我會如你所願重新去找一個沒跛、臉上沒疤,而且深愛我的男人。」
他的臉色一陣青—陣白,有好一剎那,她真以為他會失控的衝過來掐死她。
但他沒有,只是突然像只洩了氣的皮球一般頹喪,無力的啞聲說道:「那並非我所願,但我已經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他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又能給她什麼呢?
唐若可以斬釘截鐵的口吻說道:「我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我要回家.」
她轉身就走.
「若可.」他呼喚。
她頭也不回。
「若可!」他抬高音量.
「等你想清楚再來找我。」她繼續往前走,隱忍已久的淚水紛紛墜落.
「你該死的聽我說話好不好!」
「我不聽!」
她索性用跑的衝回房間,將自己埋在床上盡情痛哭,度過一個無眠的夜。
隔天,她和湘奇由牧場工人送他們下山,鄭威奇始終沒有露面.
回到台北的唐若可每天恍恍惚惚的像個遊魂,鄭威奇無時無刻不侵佔她的思維,教她沒法子工作,沒法子吃飯、睡覺,沒法子專心做任何一件事.
「若可,我們待會就走,你的行李呢?」婚禮再過幾天即將舉行,湘奇決定今天返回牧場,而且理所當然的以為若可會跟他去。
「我不去。」她靜靜的說.「因為戚奇?」他立刻猜到原因。「對。」她沒有浪費時間否認。「多見他一次,我會多受一次傷。」
他點頭。「我瞭解,我會幫你想個藉口。」
「謝謝。」
他以同情的眼光審視著她。「若可,你還好吧?」
「我會沒事的。」
他似乎還想安慰她,但司機來敲門,說車子已等在樓下,
若可匆匆的與他道別。「幫我吻新娘,很遺憾無法親自恭喜她。」
「等我們回到台北,要罰你請我們吃飯賠罪。」
「沒問題。」
湘奇一走,她臉上強裝的微笑隨即逝去。其實,她很想參加婚禮,那可能是她最後見鄭威奇的機會;但她強迫自己現在就必須努力將他逐出心海,多見他一次,只會多削弱她一分決心。
她剛進辦公室,電話就響了起來.
「喂,哪位?」她接起話筒.
「你在搗什麼鬼!」
是鄭威奇?而且聲音明顯的暴怒,沒料到他會打電話來,
唐若可只能呆呆的握著話筒。
「你為什麼不來參加婚禮?」他怒吼。
「我不想去。」她困難的擠出聲音。
「聽著!我要你立刻到車站,搭……」
「不!」她摔上電話,抓起剛放下的皮包衝出辦公室。
隔天,她直到午休時間才趕到辦公室,李蓉蓉隨後跟了進來。」鄭威奇打電話找過你。」
「是嗎?」她裝出一副不甚感興趣的模樣.「他有沒有說什麼?」
李蓉蓉清清喉嚨,裝出低沉冷而不穩的聲音:「唐若可,隨你要怎麼躲,我永遠……永遠都不要再見到你!」
「他喝醉了。」李蓉蓉表演得相當傳神。「可憐的男人!唐若可,你到底對他做了什麼?」李蓉蓉戲謔的一笑,走了出去。
她心中不禁燃起—絲希望,他的這些舉動是否表示,他比自已所以為的更在乎她?
她不妨靜待事態的發展。
一個月過去,鄭威奇不曾再打電話來,唐若可已經完全放開希望,情緒低落到谷底。
她曾經試圖振作自己,但心中的傷痕卻比她所以為的還深。
星期假日,她什麼也不做,只是在床上窩了一整天,直睡到腰酸背痛才懶洋洋的爬起來,替自己弄了份簡單的三明治。
門鈴突然大作。
收電費?水費?或者報費?
她緩緩的拉開門——剎那間,她像是被魔術棒定住一般,整個身子無法動彈,腦筋也變得一片空白,只能愕然的瞪著站在門口那高大、挺拔的身影。
「我能進來嗎?」不待她回答,鄭威奇已經逕自進屋,而且主動的替木然的她將門關上。
她驚訝的發現,他走路的姿勢變得相當正常,幾乎和平常人沒什麼兩樣。「你的腳……」
「你說得對,它會痊癒的。這段日子,我一直很努力的做復健運動。」
「太好了。」她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
「我不是來談我的腳。」
「那你來談什麼?」她傻傻的問。
他突然板起臉,彷彿氣得想殺人。「我來告訴你,這些日子以來,我不能吃、不能睡、不能工作.滿腦子都是你!」
她的心如小鹿亂撞,無法表達心中複雜的情緒。
他繼續他的控訴,但嗓音轉為溫柔:「我甚至想藉酒澆愁的忘了你,但那只有使我更瘋狂的想你。」
這是不是夢?就算是,若可也祈求上蒼永遠不要讓她醒來。
「你不能說句話嗎?」
這是真的,不是夢!他那溫柔似水的神情,深情款款的眼神,證明這—切都是真的,他心中的冰牆終於融化。
唐若可的心如脫韁的野馬般奔騰。「威奇,我……我也瘋狂的想你!」
他朝她張開雙臂,她迫不及待奔進他溫暖的懷裡,兩人緊緊相擁。
「若可,嫁給我!」
快樂的淚水盈滿眼眶。「我以為,你一輩子也不會想結婚。」
「直到遇見你。」他情難自禁的在她耳邊低語:「只是以前我並不知道,直到你走後,我想你、在乎你,沒有你我簡直活不下去。」
她感動得說不出話。
他深情款款的凝視著她,溫柔的告白:「我愛你!用我的整顆心愛你,再也沒有保留。」
淚水像斷線珍珠滑落雙頰,但她的心卻是不曾有過的愉悅,終於等到了夢寐以求的這句愛語,若可將他擁得更緊,「我也愛你,你想像不到的深……」
「我想像得到,因為我也同樣愛你如此之深。」
「威奇……」她感動得想哭,卻興奮得想笑。
「嫁給我。」
「好。」
「我們明天就結婚?」
「好。」
「婚後我們住牧場?」
「好。」
「老婆,你沒有半點意見嗎?」
「沒有,只要和你在一起,其他的都無所謂。」
「是的,只要我們在一起,其他的都無所謂。」
他們知道,他們將會永遠在一起,直到生生世世。
嚴寒的冬天終於過去。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