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臉美得像一朵脆弱的白色百合花,綻放的花辦上沾附著一滴滴豆大凝露,積少成多的露珠沉重得幾乎快要將她孱弱的生命折損。
任何一個男人見到這樣的她,都會為之心碎的。
「告訴他……」顏語忻閉上眼認真假想那天的到來,深深的倒吸一口氣,狠下心來忍住內心的陣陣抽痛與酸澀,張開眼堅定的看著唐煜說:「忘了我!」
蘇曜槐的自命不凡她見識過了,他有權有勢、有名有利,要他低聲下氣去挽回一個曾經被他拋棄的女子簡直就是天方夜譚、癡人夢語!
「語忻,奶奶也覺得曜槐很喜歡你的。」顏奶奶跟著顏語忻紅了眼眶,以她數十年磨練出來的眼光勸著顏語忻。
她搖搖頭,用手拭乾臉上難看的淚水,帶著令人放心的笑容攙扶起奶奶。「我們走吧,回家還要收拾行李呢!」
唐煜知道事到如今多說無益,乾脆一把搶過顏語忻側背的包包。
「你幹什麼?那是奶奶的衣物,就算你搶了它我還是會走的!我已經下定決心,誰也阻止不了我。」顏語忻眉心深蹙,耐心的站在原地跟唐煜講道理。
如果愛不是佔有而是成全,那她絕對可以證明她對顏霍槐的愛有多濃、多深。
「這小伙子……」年邁的顏奶奶似乎看穿了唐煜的真正意圖,覺得有趣的笑了出聲,露出已然所剩無幾的黃牙。
唐煜率先提著包包走到門口,居心叵測的帶著一抹促狹笑意轉過身看著身後的顏語忻和顏奶奶。「誰說我要攔你來著?還不快點帶奶奶出來!既然你那麼堅持要走,為了達成老婆賦予我的神聖使命,我只好和你一起遠走他鄉羅!」
第八章
涼風輕輕的吹,紅楓凋零落盡,鋪出一條血紅色的大道。
夕陽眷戀著白晝,藏匿於綿延山巒之中,五彩雲霞紛紛爭相裝飾著淡藍天空;象牙白的彎彎月牙兒提早升起高掛,與夕陽相互較勁風采。
蘇曜槐不知不覺地走進空無一人的房間,無意識的四處摸著房裡的物品。
是想念這裡原來的主人嗎?還是……
「幾天了?」蘇曜槐打開窗戶走到陽台,看著失去刺眼光芒的夕陽,無意識地囁嚅著。
怎麼會是一種忘不掉卻也不想忘的思念呢?真兒明明就在他身旁,他應該感到滿足了呀!現在的他究竟在幹什麼?
幾天不見蹤影,顏語忻的一顰一笑像極了可怕的魅影苦纏著他,無時無刻的盤旋在他心裡揮之不去。與她共處的回憶不由自主地飄移漫蕩於腦海,輾轉反側的纏繞住他的思緒。
曾幾何時,他習慣了她每夜窩在枕邊溫柔的訴說著吳儂軟語?從何時開始,他對她產生愛憐的情緒?又是什麼時候他開始『懷念她光著腳丫被他捉到的驚慌模樣?
「忻……」蘇曜槐情難自禁的趴到床上抱起留有顏語忻髮香的抱枕,低聲呼喚那迴繞於心的名字。
「哥哥,你愛語忻嗎?」蘇真兒遍尋不著蘇曜槐的身影,直覺的來到顏語忻曾住過的房間找找,果不其然地發現了他的蹤影。
單戀的癡情人兒總是會受苦的。這點蘇真兒分外能體會。
「我不愛!」蘇曜槐被擅自侵入的蘇真兒嚇得驚跳坐直起來,飛快的把手中的抱枕丟開,不假思索的給了她一個堅定答覆。
怎麼會愛?她可是個狠心讓真兒跳海的女人呀!他告誡著自己。
「哥!」蘇真兒忽地大叫蘇曜槐一聲,眼睛泛著一層淚霧朝他奔去,將他坐在床上的傭懶身軀壓制在她身下,眼對眼的說: 「你不會愛上語忻吧?我愛你!你知道我愛你吧?語忻有跟你說過,對不對?」
愛我!蘇曜槐完全會意不過來真兒瞬間的動作,只單純的聽到這句令他苦候、夢想良久的誓言,怎知心裡卻只有震撼而缺乏喜悅。
「真……兒,你騙人的吧?我是你哥哥耶!」蘇曜槐心跳猛烈加快,眼皮不安的跳著,感覺自己像漂浮在夢裡一樣惶恐。
「我以為你知道了?語忻跟我說你愛的是我呀!」哈哈,其實是唐煜旁敲側擊替她發現的啦!蘇真兒在心裡賊賊笑著。
她表現出一副不可思議的模樣,坐在蘇曜槐腿上與他相視,扁扁嘴說:「十年前我跳海的原因就是因為我愛上哥哥,因為這樣的愛戀極不尋常,又會被大眾定義為『亂倫』,所以我過得非常痛苦。」
蘇曜槐靜靜聆聽著,眼睛反射性的合起,深深倒抽一口氣,害怕她說的全是事實。
現在的真兒傾吐的感情像是一塊壓著他的巨石,重得讓他喘不過氣、理不出半點思緒。
「當時我不知道哥哥也愛著我,所以整件事情只有語忻一個人知道。」
蘇真兒因為把往事照實說出而緊張得啃起指甲,不讓蘇曜槐有半點逃避空間的接著說: 「我約語忻到海邊時早有了跳海的覺悟,因為我不想如此痛苦的每天看見你,卻又不能愛你!」
蘇真兒的胸口激烈的上下起伏著,聲音開始飄蕩顫抖。察覺她並非在說謊的蘇曜槐頓時把記憶帶回從前,張開眼睛面對蘇真兒敘述的往事。
「我想……語忻是我最好的朋友,人又長得漂亮,於是我要求她和你交往,心想一旦你成為我好朋友的男人,我就可以忘記哥哥,慢慢轉移感情。誰知道語忻的回答竟是——感情不能強求,我……」憶及當年的斷然心傷及縱身投海那一幕,蘇真兒還是心有餘悸的打了個寒顫。
正當她要繼續接著說明真相時,蘇曜槐打斷了她的話。
「別說了,接下來我都知道。」蘇曜槐眼睛佈滿血絲,痛苦的把蘇真兒輕輕推開,吃力地撐起沉重的身子站起來,卻又因為現實賦予太多錯愕而癱坐在地。
原來他當年僅靠著自己的斷章取義,便帶著怨恨過了十年的歲月!而且真正該恨的人竟然是自以為是的自己!
天呀、天呀!這些日子他到底對顏語忻做了什麼?他居然把自身罪孽加諸栽贓於一位清白女子身上,還擅自替上天施予她殘忍酷刑!
她為什麼不解釋呢?
不對,不是她不解釋,是他從來不願聽她解釋……
「忻,對不起……對不起……」蘇曜槐訝然發現蘇真兒的感情並不是他目前想要的,只因他滿心懷著對顏語忻的愧疚,厭惡起自己滿身血腥的惡魔氣味。
蘇真兒知道蘇曜槐被壓抑的真心開始復甦,走到他身邊攙扶起他無力的身軀,老氣橫秋的說道:「哥哥,其實我們都變了,都不是十年前那兩個心浮氣躁、不識情滋味的小孩了!我不愛你,你愛的……也從來不是我。」
怎麼辦?蘇真兒的一席話就像暮鼓晨鐘將他從偏執的假性愛戀中驚醒,就在這愕然回神的瞬間,顏語忻的容顏及聲音竟成等比級數的在增長,佔滿著他的腦海讓他掌握不住心的方向。
「真兒……給我時間冷靜,暫時不要跟我談感情的事……」十年後的真相令蘇曜槐一時無法面對醜陋的自己,還不能坦率承認心裡的感情。他雙手抱頭、捂耳拒聽週遭的任何聲音,整個人像囚犯逃竄似地衝出房問,一路上跌跌撞撞的。
蘇真兒心痛的看著無法接受事實的蘇曜槐,不禁滿臉愁容。她拿起手機直接按重撥鍵接通唐煜,她實在忘不了蘇曜槐方才驚慌失措的痛苦表情,「老公,我好像對我哥太殘忍了。」
(失敗了嗎?)唐煜說。
「我哥哥其實是個感情內斂的人,要讓他主動去找語忻並不是那麼容易的事。」看著被弄亂的床巾及被蘇曜槐撞倒的物品,蘇真兒長聲喟歎。
(那就進行最後的步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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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忻,誠實的告訴我,離開曜槐已有半個月之久,你還愛他依舊嗎?」唐煜坐在廚房的餐桌椅上,性感的一手撐托下巴,側頭看著正在做飯的顏語忻。
顏語忻手裡的馬鈴薯被他突然的問題嚇得掉落在地,她急急忙忙的蹲下身撿了起來,用水沖洗乾淨後,繼續原來的切菜工作,嘴裡輕鬆的說:「愛,當然愛,但是那個人對我來說已經不存在了。」
唐煜應該只是問好玩的吧?她想。
「我就是要這句話!」唐煜滿意的眼睛一亮,飛快奔到顏語忻身邊朝她的肩頸劈下一個手刀,在顏語忻昏迷之前說:「得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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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覺在一片白色朦朧之間飄遊,意識似夢似真——
肩膀的一陣輕微疼痛喚醒了昏睡中的顏語忻,她迷迷糊糊的睜開雙眼,一時無法將夢裡的情境和現實連在一起。
她稍稍定睛一看,直覺地想用手揉清模糊的視線,才訝然地發現自己被捆綁坐在椅子上,雙手牢牢地被交叉綁在身後無法動彈。
「這是哪裡?」她害怕的問,危機的意識令她自然而然地采查四周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