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然滿心的興奮,他可一點都不敢表現出來,繼續委屈地低著頭聽訓。
「杜品堯,你真的太令我失望了!」
「認錯不可恥,可恥的是連認錯也不肯的人。」
「不對,連認錯都不肯的不能算人,頂多算是畜牲。」
他們就這麼你一言、我一句,不給杜品堯一點說明的機會。
救命啊!誰能為他說句公道話啊!
若他真如他們所說的沒天良,他們愛怎麼罵便怎麼罵,他一點也不介意。可不是啊!現在是他想結婚,她不肯嫁給他,他已經很可憐了,為什麼還要被罵?
吐到虛弱的裴漪驀地出聲,「不要吵!」
所有人都安靜下來,不約而同的將視線挪向她。
「姐、姐夫,麻煩你們先回家。」
裴漣立刻反彈,「這怎麼行!我還沒幫你教訓他,怎麼可以走?」
「我的事,我自己會處理。」
「不行!今天一定要他對你負責,否則他還以為我們女人是好欺負的。」
「姐,我不是小孩子了,讓我自己解決好嗎?」
裴漣還想再說,卻被裴漪半推半哄地送出門口,夫婦倆只好無奈地走開。 ,
臨下樓前,裴漣惡狠狠地瞪了杜品堯一眼,故意大聲地告訴裴漪,「漪漪,不要跟他客氣,像他這種花心大蘿蔔,最好就是剁碎了當煎餅餡兒!」
杜品堯當然知道她是說給自己聽的,只能搖頭苦笑。
※ ※ ※ ※ ※ ※ ※ ※ ※
好不容易送走兩個程咬金,整個屋裡又只剩下他們兩人。
其實湯繼哲和裴漣的出現也不算壞事,至少緩和了他們原本將要吵架的氣氛,也讓杜品堯明白了某些事。
「漪漪,老實說,你的第一次,是不是給了我?」
裴漪泛白的臉驀地染了層紅,「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
「我並沒有所謂的,處女情結』,不過,如果那天我喝醉時真的輕薄了你,我真的很願意負責。」
「沒這個必要。」
負責負責!為什麼男人老是喜歡用這兩個字,要了她的第一次要負責,讓她懷孕也要負責,是不是唯有這兩個字,才能夠滿足他們的大男人心態,他們才能很自豪的讓別人知道——你們看吧!她懷了我的孩子,我願意負責,因為我是個很有責任感的人。
難道,就不能用其他的理由來做為訴求嗎?譬如說他愛她一類的……
才剛想到「愛」這個字,杜品堯像有了心電感應似的,立刻提了出來,不過卻是個問句。
「漪漪,你到底愛不愛我?」他無辜地問道。
突如其來的問號,又與方纔的話題風馬牛不相干,裴漪有些轉換不過來。
「你問這個做什麼?」
「因為我的求婚好像讓你很煩的樣子。」
她睇了他——眼又低垂,「唉……」
她是很煩,大半的青春全浪費在辛苦汲取經驗與知識,如今,她的美麗人生才正要展開,意外的孩子卻毀了一切,還不能說不要,這叫她怎麼能不煩呢?
她的沉默也算是一種回答,而他聽到了她的回答。
「他們都說,我把你當玩物,可是為什麼我覺得好像我才是你的玩物?」
因為她想上床而認識,因為她想玩玩而交往,因為她不要孩子而想落跑。
從一開始,一切的主導權好像都在她手上,而他只能很認真的回應她的要求……
「啊!?」
他才是她的玩物!?這是哪一國的話啊!
「我是真的這麼覺得。」他臉上有著自己都沒發現的落寞。
這也是他第一次發覺自己竟然認真了,他喜歡她,他真的喜歡她,或許她身上少了點女性的柔弱特質,可不經意流露出的一絲絲溫柔,反而更能打動他的心。
「我們不是說好只是玩玩嗎?我並沒有綁住你啊!更何況,你也不是沒有別的女朋友,怎麼能說我把你當玩物?」她一點也不以為自己有哪裡不對,尖銳的字眼直指他過往的行徑。
「我哪有別的女朋友?」他不禁為自己叫屈。
「嘿!你該不會忘了那個女明星吧!」她說得還算客氣呢!
「我……」他抓抓頭,被抓包一次,好像永世不得翻身,在她面前頓時矮了一截,就連吵架都不能理直氣壯了。
唉!
她聳聳肩,「誰知道還有沒有別人?」
他承認,他的過往的確非常的豐富多采,但在認識她之後,他變了,獵艷不再是他的生活調劑,只要能與她一起,哪怕兩人老是鬥嘴鬥個沒完,他也覺得快樂。
他沉默了許久,「誰沒有過去?重要的應該是將來,不是嗎?」
他的坦誠不是不令她動心,可女人總不會如此輕易的原諒浪子回頭。
「但你又要怎麼保證不會再偷腥?」
一聽到她的語氣有些微的動搖,他連忙舉起了右手,以堅定的聲音說:「我可以對天發誓——將來,我一定會好好待你,不讓你有一絲一毫的委屈!」
明明心軟了,可跟著立委學習多年的利嘴就是忍不住的再頂了句,「狗改不了吃屎……」話一出口,就連她都知道自己過分了。
一把利刃刺進了杜品堯的心窩,他的臉色在半秒鐘內變得和裴漪一樣的白。
裴漪可以聽見他急促而粗重的喘息聲,她知道那是一個人在強忍著怒氣時才會有的情況。
「好吧!如果這是你的想法,我尊重你。」說完,他一語不發的轉過了—身,靜靜的開了大門走出去。
她看著他青去的背影,胸口突然一片空蕩蕩,鼻頭一陣酸澀,眼眶也熱了。
他終於照著她的意思離開了,但是,為什麼她反而不開心?
她不禁二次又一次的問著自己,這真的是她要的嗎?
她真的要他走嗎?
她低垂著臉,雙腿像是支撐不住重量的漸漸蹲了下來,整個人像是肚裡的嬰孩般絡成了一團,無助的抱著膝蓋。
她從來不想傷害任何人,尤其是他。
她不想傷了他啊!
她真的不想傷了他的啊!
可是,為什麼她還是傷害了他?
一直以來,她都知道自己倔強、得理不饒人、牙尖嘴利,甚至還隱隱歡喜著這樣的自己,正好與工作所需搭配得天衣無縫。
但這一刻,她恨自己的倔強、恨自己的得理不饒人,也恨自己牙尖嘴利。
為什麼就連對自己所愛的人,她都不能收斂一下,反而讓自己傷害了對方?
自己所「愛」的人!?
她顫了顫,這樣的字眼令她慌了。
從來不願承認,自己已經愛上了他,可是不願承認並不表示沒有這回事。
只有在最迫不得已的時候,她才會將自己最後的尊嚴拋開,逼視自己去正視這無法隱瞞的事實。
她終於知道了,自己真的在乎他,像他在乎她一樣的在乎著他。
事實上,早在他第一次走進她家那天,他離去時的身影,就已經讓她魂斷神傷了,只不過她一直告訴自己,兩人之間的關係只是架構在「性」這一方面,但那只是不敢面對現實的一種躲藏。
如今,面對他第二次的離去,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有那種運氣,期待他再次的回頭;不過她更明白,她是絕對沒有那種勇氣去面對他再一次的離去了。
「不要走……」她倚著門,嘶啞的嗓子艱難地叫出他的名字,「杜品堯,如果你走進電梯,你就永遠見不到我了。」
杜品堯猛然停下腳步。
她在叫他嗎?真的是她在叫他回頭嗎?
不敢置信的轉過身來,就看到裴漪用著欣喜的笑容迎接他。
他像個孩子似的跑了過來,雙手在頭上用力的鼓掌,從來沒有一刻能讓他的心情如此蜂回路轉,一下於從黑暗的地獄回到的光明天堂。
來到她面前,還是有點擔心她會突然變掛,「漪漪——你、你願意嫁給我了嗎?」
裴漪沒回答,只是笑,這樣的笑讓他遍體生寒,生怕她「一不小心」笑著把頭搖了搖,那他就又會被推進地獄裡。
「你老是笑,那是代表什麼意思?」他的聲音顫抖,戰戰兢兢的問。
裴漪白了他一眼,一手捶著他的胸嬌嗔著,「傻瓜,笑就是代表願意啊!」
「耶!漪漪萬歲,我愛漪漪!」他將她整個人抱起來,轉了好幾個圈,霎時又趕緊停了下來,滿臉緊張的看著她,「對不起,我差點忘了我們的兒子,剛剛我這樣轉會不會把他轉昏了啊?」
「誰說這孩子是你杜品堯的——」
猶如晴天霹靂,杜品堯不敢置信的大喊:「是、是誰的?」
裴滿清清喉嚨,好整以暇的說:「他的爸爸叫『杜大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