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睫一合,她又暈了過去。
她的虛弱,單剛全收進眼底,他知道,若不把她醫好,他們是無法確切得知舜宰相的下落。
「去請醫宮過來,還有,熬粥過來讓她吃。」他對僕女說道。
「是,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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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君柔再度看到單剛,已是兩日後的事。
再度面對他,她的精神好多了,經由僕女告知,她才知道自己來到了單人一族的隱居地,但她在慶車自己來到這兒的同時,卻也得知他們到現在還找不到舜宰相。
原本昨日她想請求晉見,但他顯然很忙,騰不出時間見她,這會兒見到了他,入境隨俗,她趕忙超身向他行大禮。
「王上。」
單剛手一揮,示意隨從和僕女全都退下,旋即笑道:「五公主,單剛可承受不起你的大禮。」
「王……王上,舜宰相他……」君柔一仰首,對上他炯炯雙眸,心口一陣悸動,立即羞窘的垂首。
君柔兩手緊握著,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她一心想把事情交代清楚,可見到他,她卻說不上話來。
那日初醒,愕愕怔怔之際,見到了他,她以為她死了,到了閻王府。
她曾聽姊姊們說過,地府有牛頭馬面會牽引亡魂走該走的路……
三姊說,牛頭馬面長得很嚇人,可是她見到的他,卻是俊俏得很。
但二姊也說過,如果女子未嫁就身亡,下到地府,若是有幾分姿色,閻王就會把她娶過門,當他的妃子……
那時,她真以為她見到的是閻王,而他要娶她……
再抬眼看他,對上他那張俊俏的臉,她的心跳失序,倏地低首,不由地一陣臉紅耳熱。
見她頭垂得低低的,久久不發一語,他斜撇著唇。「你心虛了?」
「我……」抬頭,又望見他那張會勾人心魂的臉,趕忙掩下水眸,卻掩不住心口的悸動。
她是怎麼了?她明明是來和他談正事的,可偏偏一對上他的臉、他的眼,她的心就跳動的令她感到羞怯怯。
難道是她鮮少出宮,沒見過太多男人,所以才會在和男人獨處時,產生這種奇怪的感覺?
也不對,戰將軍也是男人,縱使她和戰將軍獨處,也未曾有過這般臉紅心跳的羞怯,可為什麼一見他,她內心異樣的情愫,會那麼地強烈……
「我來,正是要問你這個問題。」他低嘎的嗓音,拉回她遠飄的心緒。
斂起笑容,單剛俊逸臉上的神情,不怒而威。「為什麼你會在船上?為什麼回來的人,不是舜宰相?」
以船上凌亂的景象和船身毀損的情形來看,可以確定船在海面上,的確是遭遇了大風浪的襲擊,但向來熟悉海勢的舜宰相,若知有暴風,定會找可以靠岸的小島暫避,可是盧將軍接連幾天派兵找尋,皆未尋獲舜宰相的人影。
「我……」水眸低垂,斂住心頭紊亂難解的情緒,君柔訥訥的道:「我想請求你幫忙救我大姊,你在信中不也說,只要我能找到單人一族的隱居地,你就會考慮幫我的忙,所以……所以我就躲在要贈送給你們的珠寶箱裡,順利上了船……」
這不令他意外,這是他猜到她可能用的辦法之一,所以才會傳令讓舜宰相阻擋住她。
「我是要你想辦法自己找來,可沒要你殺了舜宰相!」
「我沒有……咳……」
他的指控,讓她驚詫的瞠大了眼,激動的情緒,讓她連連咳了好幾聲。
說也奇怪,初醒來時,她以為自己定要沒命了。原本就虛弱的身子,被海浪打的渾身濕透,昏躺在甲板上,任由海風侵骨,別的不說,她多年的咳疾,肯定加劇。
但這兩日的湯藥不斷,似乎把她的咳疾控制住了。
單剛凝視著她,她顰首輕咳的模樣,讓他心底再度湧出憐惜之意——
然,眸底的憐惜尚未擴散之前,已然被心中另一道警戒給淹沒。
或許,她是想藉咳嗽,規避這個問題罷了!思及此,他瞇起黑眸,對她的懷疑更深。
「你沒有?!」
對上兩顆有著濃濃質疑味道的黑眼珠,她驚惶的直搖頭。「我沒有殺舜宰相,是那晚風浪太大,把舜宰相捲入海裡……」
「為什麼舜宰相被捲入海裡,而你沒有?」他欺近她,黑眸罩上的質疑更深。「難不成是你比舜宰相還強壯,壯到風浪捲不動你?」
聽出他話中的質疑嘲諷,她一顆小腦袋搖得疙顫顫的。
「不……不是這樣,我……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也許是我靠坐在箱子旁,所以……」
「不需要告訴我『所以』,我要知道真正的原因!」他一把揪住她纖細的手腕,眼神凌厲的瞪著她看。「告訴我,你是不是派人跟蹤舜宰相的船隻,然後在經過危險的十島十嶼時,下令把他給殺了!」
這是他的另一個臆測。他猜想她是先上了單人一族的船隻,博取舜宰相的同情當時,早已命令女凰國的船隻尾隨在後,在探知進到單人島的路線之後,便命令下屬殺了舜宰相——
而那場大風浪,給足了她一個說明舜宰相下落的好借口。
「沒有,沒有人跟我來,船上只有我和舜宰相,沒有其他人,也沒有其他船隻。」君柔駭然的看著他,被他揪緊的手,和她全身一樣,不停地在顫抖著,「我也不知道哪裡有你所說的十島十嶼。海浪把我打昏之後,我就沒再醒過來,一直到……前兩日你……你來的時候,我才醒過來。」
他的俊容逼近她臉龐,她心頭的紊亂又起,卻也有一絲害怕。
他冷峻的表情,彷如地府閻王一般。
「是這樣的嗎?」他語調極輕,卻輕得令人心底發毛。
雖然盧將軍外出搜尋時,並沒有發覺其他船隻闖進他們的領域,但他仍是得提防,他怎知她會不會是先來探底,等摸熟了單人島的地形和兵力後,再令女凰國的兵將一舉進攻。
君柔點點頭。「我真的沒有殺害舜宰相。」
他細望著她半晌,陡地,抽出一把短刀抵住她纖細的粉頸。
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駭住,她水眸盛滿驚惶,呆愕的看著他。「你……」
拿捏住力道,他手中的短刀在她的頸項間,壓出一個凹痕。「如果現在我殺了你,他日有人問起,你想,我會笨得說是我殺了你的嗎?」
君柔心口幽幽地想著,他為什麼不相信她所說的?說到底,他就是認定舜宰相是她所害。
「我沒有殺害舜宰相,那晚風浪好大……舜宰相站在我面前,突然一個大浪來,舜宰相就被捲入海裡了……」
想到那晚無情的海浪,君柔心有餘悸,低微的聲音尚有些抖顫。
單剛狹長的黑眸瞇起,她駭然的模樣,令他心憐。
「我可以發誓……」
「不需要!我不信這一套。」他抓住她要起誓的手,她的纖弱,讓他眉頭輕蹙起。
「你當真病的不輕。」他略懂醫理,把脈後,他的眉頭蹙的更緊。「別以為女凰國派你這病弱公主來,我就會對你不設防!」
凝睇著他黑眸中的防備之意,她一臉茫然。「我不懂你……你說什麼?」
「不懂?」他捏住她的下顎,唇角微揚。「是不懂,還是裝傻?」
「我……我是來求你……求你救我大姊的。」君柔怯怯地說,她害怕他看她的眼神,彷若下一刻他一張嘴,就會把她吃掉。
在女凰國宮內,從來沒有一個武將會用這種眼神看她。
而他每句話裡,似乎都有另外的含義,為什麼她說的,他就是不相信呢?
「這個借口挺好用的。」單剛放開她,嗤聲笑著。「一個借口,把你們幾個公主送往各國去,表面上是去求救,實地裡卻是勘察各國兵力,或者還妄想控制各國兵權……嘖,女凰國什麼時候變得如此有野心了?」
「不……不是這樣的……」君柔愣了片刻,終於瞭解他說的意思,急急上前想再和他說清楚,但他一轉身,她冷不防地撞進了他的懷中——
美人人懷,一雙強而有力的手臂,順勢勾住。
睨著懷中仰首的美人,單剛的黑眸裡滾著異樣的情愫。
「使美人計?」
眉一挑,他俯首,霸氣的雙唇如同飛鷹鎖定目標物,急速俯衝,朝她微啟的朱唇降落,狠狠地汲取他鎮定的囊中物。
他粗暴的吻,讓她駭得掙脫他懷抱,連連退了好幾步後,跌坐在椅子上。
她急喘著,一雙水眸寫滿驚駭,警戒的盯著他。
「我話還未說完——如果你想使美人計,那是擔雪塞井,你只會白費力氣,徒勞無功。」
「我……我真的是來求救的……」淚珠滑下臉龐,君柔無助地垂首。這一刻,她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委屈、驚惶和羞辱……
前一刻她才為他心動,這一刻他……
姊姊們常說,外頭的世界充滿險惡,果然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