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海角。」
嗄,「小靜,你在求我早日讓你解脫嗎?」
臉色鐵青的鬼王一副不留情的模樣要置人於死地。
不見懼色的雲冉靜取出冰蠱針往他威脅感十足的粗臂一刺。「去找散播流言的鍾無艷,乞丐不是在天涯海角。」
「乞丐?!」冷抽了口氣,他頓時明瞭她的語意。
一句「乞丐妻」讓冰姬有藉口往外溜,鍾無艷的確該負大半的責任。
「你不痛嗎?」她狐疑的抽出能令人肝腸寸斷的毒蠱之最,冰蠱針。
「我吃了解毒聖品血蠶,你以為那百毒不侵只是欺騙小姑娘的手段嗎?」他大笑的攬著妻子離去,留下她一人獨自氣惱。
既然冰姬不畏冰蠱針的毒性,那麼他豈會例外?
是她失算了。
※※※
杭州西湖畔笙竹繞耳,嬌笑聲交錯的由一艘艘畫舫中傳出,身著薄紗的妖嬈女子媚眼頻送秋波,依偎在大爺們懷中。
美酒當前,美色在懷,人生好不快意,哪有誰會注意畫舫旁一顆小腦袋在東探西探。
那是一名很髒很髒的小乞丐,全身污黑找不到一處乾淨,炭色的面孔帶著狡黠笑意,路起腳尖非常忙碌的「工作」,等不及要放聲大笑海撈一筆。
一桶豬油擺在上風處,粗麻繩的一截浸泡其中快一個時辰了,足夠洗劫……呃!劫富濟貧為地方上做件好事。
想當然耳,那個「貧」指的是自己。
而富嘛!不必贅言也知道是沉浸美人窩,飲酒作樂的眾位善心爺兒們。
遠處一棵大樹上躺著一具屍體……啊!不,是一個人睡在枝葉茂盛處伸著懶腰,不意眼角瞥見同行小兄弟的辛苦,興味頗濃地翻個身審視,手中的綠竹棒在背上繞呀繞地狀似悠閒。
「嘻!千萬別怪我心狠手辣,出門忘了帶盤纏先借用一下。」來日有本事再來討。
小小的人兒身形靈活,打劫外加放火,半斜的臘燭燃著火光的倒向豬油,轟地一聲起火燃燒,火勢沿著吸收滿滿豬油的麻繩不斷流竄。
順著火焰瞧去可不得了,十幾艘停在湖畔的畫舫同時遭火蛇纏身,驚駭的求救聲劃破一湖寧靜,頓成一片火湖。
百年難得一見的奇景,小乞丐笑笑的掂著搜括來的沉重銀子,轉身無視噗通噗通聲響過後的受害者在西湖中載浮載沉。
附近的船家及識水性的路人趕緊躍入湖裡搶救,適才嬌艷如花的花娘個個狼狽不堪,水洗過的嬌顏哪有美麗痕跡,少了濃妝的掩飾倒成了枉死幽魂模樣,悚然到令人自骨子裡發寒。
這下子青樓花館會冷清一陣子,驚嚇過度的貪花客大概只敢抱自己的妻子了,野花的嬌媚禁不起現實考驗呀!一入了水全變成爛泥一坨。
「哈……好玩、好玩,城裡的人都好笨,下一個該玩什麼呢?」
「玩牌九如何?不義之財要用在不義之地才會橫財廣進。」日進斗金。
小乞丐偏頭一睨忽然出現的大乞丐。「別想來分一杯羹,有手有腳去大街蹲著,蹲久了總有瞎眼的婆婆掉枚銅錢忘了撿。」
沒武功不代表見識少,江湖來回好幾趟從未被識破過,全賴著機伶小心避開危險人物。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是說給別人聽,通常小乞丐最是令人感到危險的頭疼人物。
所謂的避開是玩完之後自動走開,以免被人發覺始作俑者是誰,她石冰姬只負責作惡不負責收尾,有命在的人再來報仇,腦中數不盡的鬼主意還怕沒人來嘗試呢!
想死的人絕對奉陪,人滿為患的枉死城歸閻王管轄。
「哇!好有見解的小兄弟,我要跟你結拜。」夠狼心狗肺,瞎眼婆婆的銅板也不放過。
「去跟土地公稱兄道弟,小哥我很忙沒空招呼你。」瘋子。
大乞丐連祈風死皮賴臉地跟著她同行。「八百年前我就和老土地結了八拜之交,我很閒,可以等你抽空捻香三拜。」
有趣呀!瞧他小小的個頭一臉精明樣,拉來當小弟肯定大有所為,一起抵禦來自揚州的壓力,女人真是禍水一族呀!
他要拉攏助力重振男人雄風,堂堂一幫之主哪能淪為女人的使喚小廝,而他方才露的那一手不下壞心財神莫迎歡,兩人可有得拚了。
雖然殘酷了些,但他不得不讚聲好氣魄,好智慧,想出個陰毒無比的詭計趁機撈偏財,看得他目瞪口呆。
後生可畏呀!
「很久沒聞到泥土的味道是吧!」不高興的石冰姬扠起腰一戳他胸口。
鮮事年年有,小乞丐竟然不認識他,莫非是剛入行?「我昨天剛挖了兩條蚯蚓釣魚,你聞聞看手上還有沒有泥巴味。」
「滾開,你上輩子沒種過呀!」八成是曝屍荒野,死無葬身之地。
「種?!」連祈風不解地抓抓三天沒洗的頭。
和蠢蛋交談是不智的行為。「種在土裡讓他爛成一堆白骨,你可以試試挖個洞把自己埋了。」
「喔!我明白了。」他恍悟的一拍額頭,三步並兩步地追上橫財一身的小乞丐。
不錯,他真有意思,不交來陷害人豈不枉費上蒼的美意,他實在被欺壓甚久,總該換他討回一口氣占佔上風。
「腳比我長的人都不可以走我旁邊,你休想打我銀子的主意。」一點小錢她並不放在眼裡,只是不願平白嘉惠死纏不休的討厭鬼。
連祈風身一矮只到她肩頭。「我腳短。」
「你……無聊。」
懶得理他的石冰姬買了張薄餅蹲在人家屋簷下,有一口沒一口吃得漫不經心,靈活的眼珠子轉來轉去不得閒,讓一張髒污的小臉明亮幾分。
她對身邊坐著的連祈風視而不見,怎麼有人這麼不要臉老趕不走,看人臉色不是乞丐的專長嗎?他幹麼坐得四平八穩地盯著人瞧。
不理他,不理他,就是不理他,想用攻心為上的爛方法逼人開口,他的功力真該再去修幾年,笨得黃狗都要在他身上灑尿。
「唉!我好無聊哦!你陪我說說話如何?」好個率性的小乞丐,當真狠下心不理人。
沒聽見,沒聽見,我在看酒樓外的老人步履蹣跚。石冰姬照常吃薄餅,連哼聲都沒有。
「別這樣嘛!看在我們是同行的份上瞧我一眼,我保證你絕對不會後悔。」憑他怎會收服不了小小小丐。
我已經非常後悔招惹衰鬼,你離我越遠越好,天人永隔是老天爺的慈悲。
「喂!小乞丐你有骨氣,我都低聲下氣的求你,你真的要沉默到底?」不好玩了,他比石頭還硬。
不甘心的連祈風不准丐幫弟子輕忽他這個頭兒,使壞的揪石冰姬耳朵,企圖引出她的真性情。
沒想到武功精湛的他居然出手落空,換來小乞丐的怒目一視,一團黑黑的不知是什麼東西飛向他引以為傲的俊臉,一股惡臭的腥膻味撲鼻而來。
他確定是從來沒有聞過的氣味,像是某種野地獸類的糞便。
「好吃吧!」
終於開口了,可是他卻想掐死他。「這是什麼鬼東西?」
「金狐的最愛。」搗爛的蟾蜍肉混蛇血,再加上死了三天的蝙蝠腦。
「我看你很愛耍弄人,行乞忘了拜碼頭。」他裝出凶殘的表情要教訓小乞丐。
輕功極佳的石冰姬揮手拍開他的大掌。「去去去,廟口的善人等著做善事,你去煩他們。」
想嚇人多下幾年工夫,可笑的擠眉弄眼連個小孩子都嚇不了,說不定還逗笑啼哭的小娃兒。
他要再不識相地癡纏不已,自討苦吃可別怨人。
「你幾歲?」看他體型嘛,至多不超過十二。
「要你管。」
「雙親呢?」他好聲好氣的問。
「死光了。」
一抹憐惜油然生起。「可憐呀!以後大哥讓你靠,沒人敢欺你半分。」
「滾開。」不知是誰欺誰。
「不打緊,你儘管吃我、用我、睡我,大哥一定會好好照顧你。」他一定要用心養壯他,他太瘦了不像男人。
「不必。」
「自己人不用客氣……啊!忘了自我介紹,大哥姓連名祈風,你叫我連大哥……」喝!好大的反應。
收在指縫間的毒針瞬間隱入暗袋中,石冰姬站起身,「你說你叫什麼名字?」
「連祈風。」知道我是誰吧!還不快來叫聲大哥。
「丐幫的人?」是那個逍遙笨丐?
嗯!表情怪了一點。「我是丐幫的人,而且地位不低哦!」
「喔!」冷淡的一應,她顯得意興闌珊的坐回原地數著銀子。
連祈風可是大大的不快,他怎麼沒有興奮萬分?「小子,你的名字。」
「別叫我小子,不然我翻臉。」吵死了,像只烏鴉盤桓不走。
「火氣挺大的,你該不會沒名沒姓吧?」他取笑地伸手欲撫她的頭。
一個閃身,小乞丐的閃避讓他難以置信,武林間少有人能躲開他的碰觸,而他看起來不像有武功修為的底子,這是怎麼一回事?
莫非太久疏於練功而功力大退?
「哼!」
石冰姬踩了他一腳走人,她一向不愛與江湖人士打交道,因為他們自視甚高又不懂得謙虛,老以為自己是武林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