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魚?」怎麼長得一點都不像魚,看都沒看過的怪東西。
「千真萬確是魚,等會兒我帶你去撈。」幽州可是他的地盤。
乞丐的大本營,丐幫總舵所在處。
「我沒看到有湖。」小小的一尾吃不出魚味,說是蝦來又太牽強。
連祈風筷子往外一比。「城東有條情人溪,魚量之豐足以餵飽一城人。」
「你很熟悉幽州城的地理?」冰湖底的游魚結實鮮美,這種地方小魚哪能比得上。
夏天的廚藝精湛,烹魚的絕活有千百種,一想到就覺得口涎生香,頓使眼前的美食變得索然無味,她的胃口被個小婢養刁了。
「咳!我是在這裡長大的。」想想真可恥,他有六、七年沒踏上幽州的土地。
「你是幽州人?!」石冰姬驚訝的看著他,不自覺停下進食的動作。
「連大哥是嘯風山莊的二少主,難道你連這個都不知道?」終於得了空插話的霍千琦口出譏誚。
石冰姬冷淡的一瞟。「我又不是某只發春的母狗追著男人跑,他是貧是富沒必要知道。」
原來他出身名門,並非天生乞丐命。
「你說誰是母狗!」霍千琦惱羞成怒的越桌一拍,氣勢凌人。
「你不就來了嘛!小花。」小花是狗名。
人蠢不打緊,別笨得太離奇,隨便一喚就汪汪的吠個不停,跳出來自己承認是母狗。
「你……你欺人太甚,別以為有連大哥當靠山我就不敢動你。」不男不女像個妖婦。
石冰姬瞧了一眼置身事外的男子一嗤。「那座山未免中看不中用,你怕搬不動他嗎?」
如老僧入定的連祈風聰明地不發一語,事先他已經警告過霍千琦不得動武,至於其他她們要怎麼明爭暗鬥都成,他盡量不插手。
因為少了武功的較勁,他非常明白霍千琦是討不了便宜,兵兒的聰穎和慧黠世間少有,想在腦力上勝過她是難上加難。
兩人口舌爭鋒連他都勝敗各半,而且贏得艱辛,自然不擔心他的小人兒會受到傷害。
或者說她不傷人已是萬幸,就別要求太多了。
他還是有點偏袒。
「你敢侮辱連大哥。」傷未癒的霍千琦按著傷口冷視石冰姬。
「我還賞過他兩巴掌,踹過他幾腳,要我示範一下真正的侮辱嗎?」她端起滿滿的一碗菜餚冷笑。
連祈風識趣地倒了一些菜蹲到牆角,他可不想把一桌好菜浪費在自己俊俏臉上。
霍千琦臉色一會青一會白。「妖女。」
「哼!動手打個乞丐叫妖女,如果我劃花你的臉一定更有趣。」反正日子閒著也是一天,不如自己找樂趣。
「你敢——」她雙手不自覺的捂上臉頰,擔心淪為醜婦是美人的天性。
在幽州城,無人不知玉扇門出了位傾城的佳人,一雙丹鳳眼媚如秋波,冰肌玉骨似以花容為貌,月華為神,窈窕之姿如凌波仙子,叫人一見銷魂。
出身世家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知書達禮滿腹文采,自幼習得家傳武學練就一身好武藝,可謂是文武全才、蘭心蕙質。
除了個性蠻橫了些,大致上並無可供人議論的缺失,是幽州百姓心目中最佳的媳婦人選。
上門求親者眾,不過霍家一律予以回絕,只說早已許了人家,一女難配二夫,客氣的送出納悶的媒人和鄉親,猶不知她許給了誰。
通常人美家世好的千金小姐定是眼高於頂,霍千琦亦不例外地為自己擇了一門親。
但是苦等多年仍未盼得良人歸來,眼看著青春平白蹉跎,心下一急的找上對方爹娘商量,使上一計意圖日久生情成就好事。
沒想到弄巧成拙反而遇上惡人,寡不敵眾的情況下負傷纍纍,幸好沒傷及容貌,不然她真是欲哭無淚,枉費一片心機。
「你問他我敢是不敢,玉扇門我還看不在眼裡。」看她的身手就知道是三流門派。
冰晶宮裡多得是各門各派的武學秘笈,玉扇門的雙日劍譜她拿來墊珊瑚,因為三、兩下就能看出其破綻所在,根本不算什麼好劍招。
大口吃菜的連祈風抬頭勸告。「相信她,她連丐幫都不當一回事。」
「連大哥,你不該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我看她欠教訓。」玉扇門可不是好欺負。
「沒錯、沒錯,她……呃,我是說她沒有錯,你不要太嚴苛了。」點頭如搗蒜的連祈風隨即乾笑的改口。
兵兒眼底的兩道冷箭射得他渾身發冷,他哪敢有意見,萬一她使起性子在他身上扎兩下,臉不黑都不成,每一針都含著劇毒。
所以即使她真的欠教訓也只敢放在心裡想,言多必失,誰都沒有資格去評論她的對錯,她是不講理的代表人物。
也代表全天下不講理的女人,只是其他人缺乏勇氣表達,暗地裡玩弄城府。
「連祈風,有椅子你不坐偏愛蹲地上,你認為好看嗎?」石冰姬不理會叫囂的千金小姐,不耐煩地橫了一眼。
「我是乞丐嘛!蹲著比較舒服。」而且安全些,針扎不到。
「嗯!」聲音一低,那種號令人的氣勢出現在與外貌不符的玉顏上。
儘管她換了華服像個少年公子,絕美的容貌仍吸引不少目光,雌雄莫辨地引人猜測,不時回首顧盼,想從中看出一點端倪。
平常稀稀落落的客棧突然人滿為患,四周幾乎聽不到嘈雜聲,人人拉長耳朵期盼外來客倌能多說兩句話,好讓他們聽出是男是女。
至於玉扇門的大小姐大家都認識就用不著分神關照,只要她一日不嫁出幽州城,那麼城裡百姓隨時可見到她,不必太在意。
鳳嗚客棧的掌櫃在底下操暗盤,累積的賭金足可買下一間店舖,賭的不外乎是少年公子的性別,鳳與凰的賠率是二賠七。
唯一被忽略的是長相清朗的乞丐,他拍拍衣服回原位坐好,一腳踩在椅子上剔牙。
「你吃飽了?」
連祈風打了個飽喝。「很飽,很飽,肚子都快撐破了。」
「付帳。」她吃得不多,大半的菜還剩著。
「又是我?」不會吧!是她自己說要請客。
「吃你,用你,睡你,難道你想反悔?」地頭蛇本該盡點心力,石冰姬毫無愧色。
「我是乞丐吶!三兩銀子好像不夠。」手一掏,不多不少正好湊成三兩。
不知掌櫃願不願接受乞丐來洗碗抵債,他一吆喝徒子徒孫准擠破門檻。
「連大哥,我來付好了,你幫了我不少忙。」一張沾了血污的銀票按在桌上。
石冰姬輕蔑地素手一撕。「帶血的銀票不吉利,你想帶衰我們嗎?」
「那是一百兩的銀票,你竟然當是廢紙給撕了。」霍千琦心痛地看著紙花揚滿天。
「一百兩很多嗎?」石冰姬蛾眉一顰,她一雙繡鞋的金線就不只一百兩。
「兵兒,一百兩真的很多,夠一條街的百姓活上一年。」他朝窗外的乞丐使使眼色,要他們盡快拿銀兩來。
石冰姬一副身外物莫多提的嫌棄表情。「看來那條街挺短的。」
嗄!這是什麼話?絲毫不解民間疾苦,像是富貴中人的口氣,不把銀子當銀子看,視同糞土。
物以稀為貴,對於石冰姬而言,滿山滿谷看得到的金銀珠寶不足為奇,反倒是路旁灰色的小石子較能引起她的注意,而銀子真的不稀奇,隨地可拾。
「是很短,住個千來人而已。」連祈風附和的一應,對她輕視銀子的重要性已習以為常。
他的話沒有影響她的輕慢態度,神情淡然的起身,「走吧!」
「別心急,咱們還沒付帳。」總不好在自己地頭上丟臉。
想出鋒頭的霍千琦搶著要付帳,可是她的銀袋在遭人追殺時不慎掉落,唯一的一張銀票也被撕了,氣悶地不發一語。
「需要嗎?」石冰姬瀟灑地走向櫃檯弄翻掌櫃的算盤。「你自己算一算該分我幾成。」
「呃!公……公子,小的聽不懂你的意思。」是男還是女呢?掌櫃都看傻了眼。
「你拿我來下注,難道我不該收點費用?」沒人能在她頭上討半點好處。
生意人腦筋轉得快,他連忙哈腰地拿起算盤一撥。「敢問你是公子或是姑娘?」
「你說呢!」她打著啞謎讓人一頭霧水。
「你若肯給個答案,酒菜算是店家奉送。」他諂媚地打好如意算盤。
「挺合理。」想玩我,你的膽子挺大的。
「那麼你是……」掌櫃和店裡數十雙期盼的眼睛一樣,發出熠熠亮光。
石冰姬詭魅的揚起嘴角,輕聲的說:「我、是、神。」
「啊!你……」他指著她睜大眼,有受騙的感覺。
大笑的石冰姬大大方方的走出客棧,掌櫃攔也不是,不攔也不是,因為一票人圍上來爭先恐後地要問明真相,他根本脫不了身。
這下他更驚覺被擺了一道,那近乎耳語般的聲音只有他一人聽見,而他又是莊家,那他不管宣佈哪個答案都會被質疑,等於信用不保。
但,他確實不知道呀!他要如何應付眾人,這銀子收是不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