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把他給踹下床去了!
可悲呀!曾經懷疑自己其實並不愛他,如今藉由親密關係驗證了愛他,卻也一併驗證他的愛情本質——
他愛她的身體,她愛他的人,既然注定了這是個不公平的遊戲,那她退出總可以吧?
這首協奏曲抗衡至今,既已不再動聽,可以休矣。
※ ※ ※
美輪美奐的音樂系館,照例散放冷肅逼人的氣息,不可一世的姿態彷彿像某位女王一樣驕傲。
駱家堯像個裙下忠臣,匍匐在地,只盼得女王一眼青睞。
「對不起,高顯明已經走了……」
劉雅琴同情地將第N碗閉門羹奉上,駱家堯不掩失望地道聲謝,回頭就走。
「呃,等一下!」
這一聲又喚回駱家堯一線希望,他回頭急問:
「走之前,她說了什麼沒有?」
劉雅琴歉意地搖搖頭,翻出背包裡的傘。「天氣陰陰的,開始飄毛毛雨了,這把傘借你。」
「不用了,謝謝你,我自己有。」他笑著推拒。
「那就不要淋雨啊!你感冒了她也不痛不癢……」她低聲咕噥,又說:「這樣吧,你明天再來試試看,自己保重喔!」
「想挽回的是我,當然要拿出誠意來了。」他強笑道。
這句話被解讀為他們不只吵架而已,根本已經瀕臨破裂,而且……駱家堯竟是被甩的那一個!?
這樁八卦引來四方矚目。
照例,陳豪生是永遠的烏鴉,他呱呱叫道:
「你看,被甩了吧?她那麼跩又那麼壞,早早分了也好。被甩只是一時的痛苦,忍一時的痛,從此沒有女人荼毒你,這不是很好嗎?幹嘛一臉世界末日的大便臉?你呀——唔——」
話尾被駱家堯的手給拍掉。
「我不想跟你這個『萬年處男』討論感情問題。」駱家堯把他踹到一邊去。
萬年處男!?陳豪生呆在一邊。
「燦玉,你說,為什麼上了床她就真的甩了我?」駱家堯煩惱地問:「我以為她是想留住我的……怎麼會這樣?」
「咳!這個嘛……跟我的狀況相反。」侯燦玉忍俊說。
聽在陳豪生耳裡,簡直青天霹靂!
可惡!這兩個下半身被女人控制的可憐蟲!陳豪生氣得捶胸頓足,決定去拷問君啟揚——他們是不是仍然同一國?
別連君啟揚也……失守了吧?
情海浮沉的人,沒空牽記岸上人的心思,侯燦玉正當幸福快樂,駱家堯則整個人都浸在失戀的苦水裡。
以前自比拯救她、提攜她的角色,駱家堯自嘲太看得起自己,現在他才知道,高顯明可不甘只做灰姑娘,她甚至不屑當他的王子妃。
她是個非跟人爭出高下不可的女王。
她的人生是一場場競技,就連情場都是她的戰場,情人也能是她的對手;愛與不愛,追求或者分手,她都要爭出個高下。
她想贏,駱家堯就讓她贏得徹底,所以對外不諱言被甩的是他,給足她面子。但女王已無意眷顧他這個敗軍之將了,這麼做有何意義?
侯燦玉提議道:
「既然她自以為贏了這一場,你要挽回,就讓她明白這場仗根本還沒打完,她當然就會陪你繼續打下去嘍!」
這個意思是,他表現得太像敗軍之將,所以她興致缺缺?
駱家堯半信半疑地聽下去。
「藝術家就是怪胎,說她天才是很天才,專業領域以外,她卻什麼都不懂,單純得很。」侯燦玉微笑。「所以,她表現在外的行為,非常直接;喜歡你就追,一轉眼就甩。別人覺得她反覆無常,她卻覺得理所當然……」
「嗯……」開始有點意思了!
「想攻破她任性自我的防線,你就要先引起她的興趣,不要讓她覺得你已經是甕中之鱉,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嘛!」
哦?是這樣嗎?
侯燦玉的餿主意,曾經槓龜過一次,駱家堯對他的提議不太有信心。
直到有一天,情況終於有了突破。
這一天風和日麗,天清氣朗,他們狹路相逢。
微涼的冬陽為高顯明苗條的身形鑲出亮麗金邊,她彷彿自金色殿堂走出來的女王,昂首闊步,視旁人如無物。
她似乎沒發現身邊有多少雙眼睛看著這一幕。
乍見駱家堯時,她不但沒避開,甚至筆直地朝他走過來,他不禁狂喜;她是不是有話對他說?
「好久不見,聽說你一直找我?」高顯明停在他面前,直截了當問。
「嗯,我有話對你說……」他戀戀道。
「有什麼事嗎?」
「我們……不要分手好不好?」
她的譏誚對照他的不捨,駱家堯沒理由樂觀,一聽見她的低笑聲,他心裡便一涼,果然聽她悄聲揶揄說:
「怎麼啦?該不會……沒有我,你就『不行』了吧?」
「咦?」
「聽說男人要求處女,是因為對有經驗的女人沒自信,怕被比較。你不想分手,是貪這個方便嗎?」
她竟認為,他是為她的身體而來!?這一盆冷水,澆熄駱家堯的一頭熱,他被迫吞下難堪的苦汁。
他也終於明白,高顯明有多麼看不起他的愛情。
駱家堯收回一臉戀色,面無表情說:
「我不知道,我還沒找別人試過。也許應該先找人試過,真的『不行』了,再來找你。謝謝你的提醒。」
「你——」
無視於女王一臉鐵青,駱家堯撇頭就走。逞了口舌之快,他心裡卻一點都不覺暢意。
她當他沒行情了?
她認定他為了上床才來找她!?
多少女孩子聽說他失戀,自動送上門安慰,想乘虛而入;他若只靠下半身思考,幾年前那個垂涎他們駱家父子的美艷菲傭阿曼姐,就不用被他轟回海外老家去,再等這麼多年才輪到高顯明來開他的「苞」。
一向自持自重,只為今天來受她糟蹋?
誰說上了床,女人是吃虧的一方,男人就永遠佔便宜?他的純情、他的死心眼,助長高顯明咄咄逼人的氣焰。他不是沒有錯。以前自責誤奪她一片處女膜,追求期間他處處忍讓;真的上了床,認定了她,她賞他多少閉門羹他也乖乖吞下,只因他愧疚於貿然提出分手傷害了她。他願意讓她贏,他拱她高高在上,只盼她回心轉意。
可是,她不接受不要緊,不必連他們共有的美好時光也一併抹殺呀!
真是受夠了!
侯燦玉說的對,他的姿態愈低,就愈顯輕賤。不論他們相愛多深,緣分多深,從小糾纏到大,似乎都不足以保證能有個好結果。要想得到這個驕傲的女王,就必須正面向她挑戰,贏得她心服口服才有用!
如果,情場非得是戰場不可……
大家就戰場上見真章吧!
※ ※ ※
「怎麼好久沒接到家堯打來的電話?」
高顯明早上出門前,高母問。
不只同學朋友,連媽媽都被他收買,駱家堯那一套還真是有用呢!高顯明悻悻然想。
烏煙瘴氣的早晨,上課也不能專心。中午出去曬曬太陽,又看到吐血的一幕。
這是什麼意思?
陽光微煦,清風吹拂,這麼爽朗的好日子,眼前一雙男女肆無忌憚,也不管旁人指指點點。
好狗不擋路他們懂不懂?
依駱家堯的口氣,他似乎決定尋找新戀情。儘管高顯明早有心理準備,還是覺得他做得太招搖。
駱家堯誰不好挑,何必去搭上劉雅琴?
「瞪什麼?你不要他,也不許人家接近他?他是你的奴隸?」俞美音來到她身邊,揶揄道。
「他跟我無關。」高顯明賭氣說。
「那你幹嘛瞪人家?」俞美音好笑說:「雖然我也很討厭劉雅琴,可是,這次我站在她那一邊,我樂見駱家堯再找個溫柔點的……喔!別誤會,不是說你不夠溫柔,而是你……唉唉!」
這什麼意思?高顯明改瞪她。
「乾脆一點嘛!」俞美音勸說:「甩了就甩了,管他要跟誰在一起,你幸福快樂的過日子,祝他也幸福快樂,大家都快樂,有什麼不好?想當初你追他的時候轟轟烈烈,甩他的時候為什麼不俐落一點,畫上一個完美句點?再這麼不甘心,人家還以為被甩的是你哩!」
她什麼時候看這麼開了?
高顯明奇怪地想,那她上回幹嘛找碴?
「你還不夠跩嗎?」俞美音反問:「一下子追,一下子甩,好好一個大帥哥被你要得團團轉,還不夠?現在誰不同情駱家堯,慶幸他脫離苦海?拜託你,不喜歡他的話,就放了他吧!」
「你不是很看不起他嗎?」高顯明忍不住問。
那是在氣頭上,無意義的攻擊。俞美音好笑地說:
「說說而已嘛!他人緣好、長得帥、個性可愛,誰不喜歡他?就算輪不到自己,大家還是希望他找個可愛的女孩子談戀愛,而不是被你這個怪胎一下泡、一下甩的。」
「怪胎?」她不能認同。
「你以為你很可愛?」俞美音反問。
搞了半天,大家不是認為她不配駱家堯,而是她不夠討人喜歡!?
所以不管她條件多好,再怎麼努力,她在別人眼裡,只不過是個怪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