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哪有?」
「先上車,我送你去醫院。」
「我覺得你比較需要去醫院吧!」我對東說,因為他臉上、衣領沾滿了鮮血,觸目驚心的場面,叫人看了很害怕。
無法想像東剛才是如何脫身的,碰上像小桑那種情緒不穩定的定時炸彈,沒處理好可能一輩子就這麼毀了,東一定是知道小柔有這種傾向後,才不敢再繼續跟她交往下去。
上車前東看了駕駛座的皮椅一眼,我趕緊解釋:「對不起,是我剛才抽煙弄的。」
「你慘了。」他嚴厲的對我說。
我深吸了一口氣,完了,東真的生氣了,聽說「車」是男人的第二生命,在男人心裡,「車」的地位遠比老婆。女友還重要,想當然爾東會生氣是正常的。
「我等會幫你弄乾淨。」我心虛的再覷他一眼。
「剛才你就是蹲在那裡湮滅證據,對吧?」
我無話可答,雖然東說的句句實言,但由他口中說出,我覺得很委屈,彷彿被冤枉栽贓了,別開臉倔強的望著車外,不想搭理他。
「說你兩句生氣了?該生氣的人應該是我吧!」
「我說了不是故意的,等會兒幫你處理乾淨,這樣還不行嗎?」
我氣憤難平的看著他。
我以為東會把我轟下車,但東卻放肆的大笑,誇張到整台車都在蛇行。
我狠狠的瞪著東罵道:「很好笑嗎?」
半晌東才停下笑聲,正經八百的說:「你認真的樣子很有趣,我沒料到你會這麼認真,生這麼大的氣。」
好像反應過度了,我一向如此,像刺蝟遇到危險瞬間豎起全身的刺,對準激怒我的人,準備來個生死決鬥,看似簡單的自保行動,在東看來顯得幼稚且可笑。
我跟東並沒有到醫院去,腦袋上的傷根本不算什麼,而東的傷一周後會連痕跡都不留,但留在心底的夢魔要到何時才能掙脫?
回到學姐家,對於小柔的行為他們早司空見慣了,沒問及是否還發生更勁爆的事,彷彿這件事完全沒有拿出來討論的必要。
他們興高采烈的規劃起露營的行程,我的思緒還沉浸在剛剛的情形無法抽離。
什麼樣的愛才能如此的強烈,自從眼前男友分手後,我早忘了愛人的感覺,看到小柔為即將宣告死亡的愛情做垂死前的掙扎,雖然想建議她好聚好散,但看她為情所傷的樣子,仍不免心疼起她。
學姐送我回家進門後我洗了澡,因為懶得把頭髮吹乾,索性就讓它自然風乾吧!聽說吹風機會傷髮質,又聽說皮膚是女人的第二生命,而頭髮是女人的第三生命。
從煙盒中抖出一根煙,點燃前突然覺得好笑,我雖極力保護第三生命,卻更努力的摧殘第一生命,非常不符合邏輯,卻很像射手座的個性,標準的「省小花大」型。
打開電腦想寫小說,卻沒半點寫作的動力,滑鼠在網頁上東點點,西點點,點開「我的最愛」卻找不到想點選的網頁,好比今天不想上班,請了假卻不知該上哪?
正想下線時卻發現信箱中多出了一封信,這封信沒有主旨,狐疑會是誰的來信,展開信件後才發現東寫了一封信給我,和他平常說話一樣,很短。
夜深了,
腦袋還痛嗎?
希望,不痛。
我身上的傷痕,
隨著每一次脈搏的跳動,
而跳動。
祝好眠
東
看著這封信,突然覺得自己即將陷入萬劫不復的深淵中,現在進還來得及,一但陷下去會像走在流沙上的動物,將被平靜且無情的流沙吞噬。
東的事情並沒有困擾我很久,因為我換工作了,來到這間頗具潛力的科技公司,公司不再有豬頭經理,有的是能力強、衝勁足的
主管,跟到這種人八成是我上輩子燒了好香。
忙碌的工作使我必須以最快的速度進人狀況,這裡不比前一家公司,可以讓我白天寫作,晚上唸書,還能運用公司的寬頻網路。
以前的一切有如昨日死,既然放棄輕鬆沒前途的工作,就該為新工作重新定位。
我仍然秉持著最後底限,不讓職場上的同事知道我寫作的事,這樣才能為所欲為,寫我想寫的,做我想做的,免得獨漏了有關他們的感情生活,少了寫作的題材。
結束了一天疲憊的工作,收拾好桌上的資料,拿出皮包關上抽屜,一抬頭有個西裝筆挺的男人從走廊上經過。
今天經理帶我到各部門做介紹時,並沒見過這號人物,更何況二樓辦公室是屬於高階主管辦公室及稽核、財會等重要部門。
那個男人到底是誰?他是誰不重要,我的韓劇男主角比較重要,再不回家連重播都看不到。關上辦公室的門,加快腳步往停車場走去,公司位於工業區的邊緣,一個人走向漆黑空曠的停車場,感覺有點陰森森,彷彿背後有人在追逐,追逐晚歸的腳步。
有雙沉重的腳步聲緊跟著我,每一步都踩在我的心頭上,迫使我緊握皮包的手指微微使勁,把心底的恐懼轉嫁到手上。
從皮包中翻找著汽車遙控器,早該把鑰匙先準備好,不至於發生現在這種倉皇失措的舉動。
「嘩嘩!」車子的方向燈閃著黃光,我像迷航的船隻見到了久違的燈塔,開啟車門的同時,啪一聲車門卻應聲關起,一隻大手正壓在紅色的車門上。
站在我身邊的男人不就是剛才從走廊上輕輕飄過的無聲鬼嗎?
舉頭三尺有神明,人在做天在看,我承認在前一家公司,常利用上班時間寫小說,也承認以前常在老闆背後偷罵他,更不否認常利用公司的資源做學校的報告,我什麼都願意承認,只要原諒我一次,一次就好,以後我絕對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在新公司做牛做馬……
「你……干……嘛……」我雖然很生氣,卻覺得聲音在發抖。
「我車壞了,可以搭你的車下山嗎?」
他的口氣像在命令我,我什麼都吃就是不吃硬,他以為自己是天王老子嗎?憑什麼命令我,我撥開他的髒手,不希望他把指紋留在車門上。
我坐上駕駛座按下中控鎖,「瞅」一聲,把我跟他隔絕開來,彷彿訴說著人鬼疏途,透過車窗我看見他錯愣的表情。
趁他有更激烈的反應前,我把排檔桿切換至倒車檔,踩下油門以不曾出現過的高超倒車技術馳騁離去。
我把在停車場遇到無聲鬼的事告訴學姐,非但沒獲得她的關切的眼神,反倒聽見不絕於耳的狂笑聲,如果她不是我尊敬的學姐,早把手中的鹽酥雞塞進她的口中了。
自從學姐買了房子後,死黨的聚會地點,從浩碩工作的姜母鴨店,或浩銘的客家料理餐廳,轉移陣地到學姐家,趁我去冰箱拿梅子綠茶的同時,浩銘來電說下班後要過來。
「誰要過來?」我問。
「浩銘跟陳翔。」
「陳翔?他都不用回家嗎?」每次聚會他一定會出席,如果有頒全勤獎他一定會榮獲首獎。
「小燕回娘家了,所以放牛吃草。」
陳翔是我們這群裡頭唯一的已婚者,話說這個男人竟然該死的跟我同星座,自從知道他是射手座後,我便強烈的認為「射手座」
應該改名為人人唾棄的「廁所座」。
射手座熱愛自由,不自由,無寧死。但追求自由也請秤秤自己的斤兩,一個死會已婚的男人,有什麼資格跟人家夜夜笙歌,倘若當初他不要逞一時之快,今天也可以跟我們一起High。
死黨聚會很少人會攜家帶眷,一但有交往的對象便會自動脫離這個圈圈,我們很自由,因為我們單身。可是陳翔卻比我們之中任何一人都熱中各種活動,絕不錯過每次的飯局,就算到了曲終人散時,他仍能死賴在外頭不肯回家。
不知他老婆怎麼受得了他,小燕是個識大體的女人,嫁給陳翔後任勞任怨的當個職業婦女,見過她幾次直覺她嫁錯人。
她和陳翔的婚禮,相信看過《醜女小野貓》的人都知道從婚禮當天的連環錯誤,不難看出他們的婚姻早出現了警訊,而且是非常危險的訊息。
陳翔的不安於室,嚴重到連我都看不下去。雖然他每天都想出軌,但以他沒什麼計劃的手法,根本偷不著什麼腥,就算有了計劃也往往跟不上變化。
基本上我很瞧不起這種手法卑劣的登徒子,由於陳翔偷腥的方法都很笨拙,連登徒子都稱不上,勉為其難只能稱他為「男人的公害」。
浩銘帶著學姐最愛的鵝腳、鵝翅進門,陳翔則像只大型博美狗,跟在後頭動個不停,只差沒把舌頭伸出來,吐。吐、吐。
「今天怎麼這麼晚?」學姐問道。
「有一桌熟客喝醉了,等他們喝到爽才能關門。」
浩銘在一間客家料理餐廳當外場副理,我前一家公司距離他們店很近,豬頭經理常要我幫他訂位,好方便招待他的豬朋狗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