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語一張臉更紅。「你、你、你別胡思亂想!」
「小翠給您送衣服來的。墨公子請迴避一下,讓小翠替花姑娘更衣。」
墨林露出感謝的表情,趕緊逃離是非之地。
幫花不語更衣時,小翠發現她似乎很習慣讓人服侍。她猜想花姑娘或許是個家道中落的落難干金;不過也只是想,她不會問。做她們這行,每個人背後都總有一些不足為外人道的故事,久了,大家也都明白如果對方不提,自己也絕對不要問。
「麻煩你了。」想到小翠大概一夜沒好睡,再思及自己先前的無禮,不語心中充滿愧疚。
小翠聞言先是一愣,然後坦然笑了。「花姑娘是客人,怎麼會麻煩?只是時間有點倉促,來不及幫您收拾一間客房,就委屈您先睡到小少爺房裡了。」
「小少爺?」本語再看了一下房間的擺設,這麼一說,這房間果然不太像女人家的房間。
看見花姑娘臉色一僵,小翠以為她心裡介意她們讓她睡到男人房裡,趕忙解釋道:「花姑娘放心,小少爺平時都不在這裡,沒有人會說閒話的。」
不語忙搖頭。「不,我沒有關係的。」哎呀!管他什麼大老爺小少爺的,只要不是曲霜的房間就好了。
第二章
中秋夜,墨林和花不語提早從醫館回到大雜院,手上還持了一盒曲霜差小翠送來的月餅。
不語瞪著這盒餅,心裡可悶了。
這個曲霜,還真是有心人。這盒月餅是出於京城最有名的餅鋪正興號,若關係不夠、預定不夠早,就算你捧著金子去,他們也不賣你一個的。
那月餅在她手上拿起來又放下,總覺得若是吃了就是輸了這一場。她抬頭看見對面的墨林已經開始津津有味吃將起來,忍不住酸溜溜地開口:「好吃嗎?」
只見墨林嘴上根本沒空,只點點頭敷衍了事。三兩下把蓮蓉酥解決了,還想拿豆沙餡的嘗嘗時,他才終於正視不語的怒容。放著眼前這美味至極的月餅,而一向嗜吃甜食的不語居然連一口都沒動,想來想去只會有一個原因——她又在吃曲霜的醋。
「不語,這月餅真的好好吃,你不嘗嘗嗎?」
「哼!狐狸精送的月餅,你小心等會這些月餅變成爛樹葉,叫你肚子痛上幾天幾夜。」
雖然知道她不是真的有惡意,可聽她這樣胡亂編派曲霜,墨林還是忍不住要勸她:「不語,曲姑娘是個好人,我相信你也明白。何必老是要這樣說人家呢?姑娘家造多了口業會變醜八怪的。」他捏捏她小巧的鼻子。
見著墨大哥又為了曲霜責備自己,雖然知道是自己理虧,她心裡還是不免不悅。不語知道自己外貌當然不如京城第一美人,談吐也沒人家那樣得體大方,一比之下高下立見。悵然若失地看著墨林,她怯怯地開口:「墨大哥,你是不是……喜歡曲姑娘?」
墨林看著她那擔憂的臉,笑道:「我喜歡她。」見她眼眶突然一紅,忙解釋:「但僅止於朋友間的喜歡,如此而已。」
她臉上登時揚起笑容。
一會兒滿臉通紅,絞著手,害羞問道:「那,我呢?」
他眼神轉柔,伸手揉揉她的頭髮。這個不語啊!
半晌,她以為墨林不會回答這個問題了;突然又聽見他的聲音。
「我對於你的感情恐怕是……再沒有人可以取代的。」他微微歎了口氣,終於還是說了:「亦父亦友……」他的眼神並不迴避她受傷的表情,他不願意瞞她。
「不會變了嗎?」她追問:「會不會有一天,你會發現你對我的感覺不只如此?」
他凝視著她認真的臉,故作輕鬆。「我不知道,看你怎麼表現嘍!」
他真的不知道。也許當他們再共度三個寒暑之後,他會發現自己對這個不語姑娘已有了不同的;感覺;也許在那之前,她已經先遇上了真命天子。未來的事,真有誰說得準呢?
花不語小小的臉上又出現光彩。」那表示我還是有希望的,對不對?比曲霜有希望?」
他笑著點點頭,又伸手揉揉她的頭髮。
她仰起臉像是在心裡下了什麼決定,笑容一綻,突然拉起墨林的手就往露台去。「走,我們賞月亮去。」
窗外月色誘人,不語正拉著墨林要到露台去賞月,忽然天井傳來羅老二嚎亮的吟詩聲,怪腔怪調亂噁心的。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糾兮,勞心悄兮。日出皓兮,佼人鍘兮。舒憂受兮,勞心懾兮。月出照兮,伎人燎兮。舒夭紹兮,費心慘兮。」最後一個「兮」字尾音還拉得特長。
「瞧你兮來兮去的,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念些什麼啊?」羅大嬸正張羅著小凳小桌到天井,準備給羅大叔等會兒泡茶聊天用,看見兒子在那搖頭晃腦念些不知所云的東西,忍不住說他兩句洩他的底。
花不語和墨林在露台聽了這段對話,忍不住相視而笑。
「我看包準是這月光太美,迷得羅二哥以為自己是詩仙下凡了。」墨林笑說。
「你說嫦娥是不是很傻,竟然飛到月亮上去?」不語將肘子撐在欄杆上,托著腮幫子上腳在背後踢呀踢的。
「怎麼說?」他問。
「月亮上就一隻搗藥的胖兔子、一個砍樹的臭男人陪著她,她不寂寞嗎?」
「也許吧!也說不定她已經煮了那只胖兔子,還和那砍樹的臭男人過著神仙眷侶的生活。」墨林笑說,頓了一會兒,他望著月亮的眼睛突然暗了下來。
感覺到墨林不同於平常的情緒,不語不禁轉頭凝視他。看不到他平日帶笑的眸子,他的側臉此時看來竟有點冷酷。
秋夜的微風吹拂在身上,她突然感到一陣涼,不自主用雙手環住自己。
「冷嗎?」笑容又回到眼睛裡,墨林的面容又是平時熟悉的樣子。
他轉身將自己的外袍解下,披在不語身上。他的雙手因披衣的動作環過她的肩膀,在她身邊圈起一方小小的天地。
她突然覺得,這世上她只求擁有這一個懷抱。
心中一陣激盪,她偷偷地,帶點試探地將螓首埋人他寬厚的胸膛。
天地似乎靜默了。忍著內心的澎湃,她不著痕跡地呼吸這男人身上的氣息。炫然閉上眼,她將臉埋得更深——他的心耽為什麼仍然可以平平穩穩?
再過四個月圓,他們相依為命的日子便整整三年了。三年,足夠讓一個青澀的少女變得心思綿密,也夠把一分敬愛釀為繞指柔情。只是,只是……
落花雖有意,流水卻無情。
墨林既不將不語推開,也不將她抱緊,就這樣任由著她。月光下,兩人的影子仍親密地交疊,他們的心緒不約而同都回到三年前初相遇的那一日。
那時候,她還叫花銘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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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的杭州梁家。
花銘玥剛吹熄了燭火準備就寢,突然聽見院子裡傳來唰唰聲。今晚她心緒多了些,所以才會到近三更還未眠,但還有誰這麼晚還起來走動?
也許只是畜生誤闖進院子裡,但她一顆心總放不下。她披上外袍,決心探個究竟。
推開窗子,屋前的花園哪有半個影子?敢情是她多心了。
關上窗,正準備回榻上休息,誰知一轉身便發現身後已多了一個人影!
「誰?你要做什麼?」雖然她知道對方必定不懷好意,但還是不經思考地多此一問。顫抖的語音洩露問話者的不安。
那人很謹慎地沒有回話,只是又迫近了一步,一股濃濃的酒氣混著不潔的汗昧教銘玥一陣作惡。
房裡很暗,看不清楚男人的長相,但她卻清楚地感覺到那個男人在笑!花銘玥全身竄過一陣寒意。
驀地,她大叫出聲。那人似乎早料到她會有這一步,很快地用手摀住她的嘴。一股不愉快的氣味同時侵入她的口鼻,想也沒想,她張口就咬。
男人吃痛地鬆開了手,惡聲說:「小賤胚竟敢咬我?」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花銘一陣悲傷忿怒,差點要大喊:「大表哥,你當真這樣討厭我?」
粱修文但笑不語。
「表哥,你三更半夜跑到我房裡,究竟想怎麼樣?」不想再和他癡纏,花銘玥冷冷地問眼前這個似乎生來就是要恨她的男人。
他想怎麼樣?俊美的臉上浮起疑惑的表情。是啊他也想知道自己到底想怎麼樣。他想知道為什麼今晚在溫柔鄉中驚醒,竟會如此強烈地希望身邊躺著的人是這個冷冰冰的小表妹?
尤其在知道她已被許配給別人之後,他的心裡便一直無法平靜。他本來是想,過些日於要同爹要求把表妹許給他,他知道爹是不會反對的……怎知……
小時候欺負她,的確是因為討厭她,但隨著年歲增長,小表妹出落得愈來愈標緻,他心裡對她的感覺便愈來愈不同。第一次試圖「碰她」是十五歲那年,有一天看見她瀑布般的烏黑秀髮在身後搖曳,他忍不住伸手撩起她一繒髮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