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的事,真是誰也說不定。
溫暖結實的手臂從身盾環住她的肩膀,清朗的男聲在她耳邊柔柔響起:「在想什麼?」
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她放手任楓葉飄落。這楓,還沒紅透便已抵不住風伯的狎弄,失去機會展露自己最美的姿態。
她們轉過身子,仰起螓首面對一張已逐漸有濃濃男人瞇的笑臉,他的個子又較初識時抽長了不少。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她問。跟著自己的臉上也泛起微笑,似乎只要有他的出現,她的世界便變得歡樂了起采。
因為我是蝴蝶啊,蝴蝶總是找得到最香甜的花兒。小蝶皺皺鼻子。「像這樣,嗅一嗅就知道了。」說著真的把鼻子湊到她臉上去亂嗅一通。
「呀——好癢,走開啦!」抵不住搔癢,不語一面尖聲怪叫,一把推開小蝶,笑罵:「討厭啦你!就知道欺負我。」
「討厭什麼?」他牽過她的手,放到唇邊細細吻著。「我說不語,我們成親快半年了,被我『欺負』了這麼久,你什麼時候幫我生只白白胖胖的小蝴蝶?」
雖然明知旁邊沒有別人,她臉上還暈一陣躁熱。「你說什麼瘋話?」跟著手上一使巧勁,人已退開老遠。
好啊,竟然拿他教她的太極拳對付他。小蝶玩興一來,臉上擠出一個自認兇惡的表情,一面發出:「嘿嘿嘿」的獰笑:「你這朵花精想往哪裡跑?,看我蝴蝶大仙的厲害。」
這廂戲還沒演完,那廂已經很不給面子地爆出成串笑聲。
「哈哈哈哈……」花精笑得花枝亂顫。
「你笑什麼?還沒開始玩耶!不對不對,你現在應該要裝作很害怕才對啦,」蝴蝶大仙抗議。
「可是,可是你,…」好好笑喔!哈哈哈哈……」看他擠眉弄眼地耍狠,可是那張眉英眼笑的臉卻一點也不願配合。
「你慘了,敢笑蝴蝶大仙,喂,不要跑!」
一雙人影在空曠的山坡上一陣笑鬧追逐,一會兒,原本充滿笑語的熱鬧天空下漸漸變得安靜無聲。
想是那蝴蝶大仙終於捉住了小花精,正甜甜蜜蜜把人家欺負了去。
尾聲
「二當家回來了!二當家回來了!」大暑剛過不久的一個早晨,黑風寨裡傳遍了這樣精神的報訊聲。
一匹通體雪白的駿馬飛馳過黑風寨的寨門,馬背上跨著一個同樣一身潔白的貌美女子。她後面其實還跟著一個車隊,正載著她這次下山辦的貨物回寨裡來。只是她的坐騎是匹一日千里的好馬,再加上她有意催促,早已將載滿貨物的車隊遠遠拋在後頭。
離開寨子已經一月有餘,她迫不及待想見到自己的未婚夫。她這次下山,便是去辦些成親要用的東西。
穿過練武場,場子裡正在過招的漢子們莫不停下恭恭恭敬敬喊聲「二當家」,她朗笑未應,仍是一路飛馳;真到看見馬廄,白衣女子突然足不輕蹬,下一刻馬兒猶在奔跑,她已經巧落地。
一個十三四歲的黧黑少年熱練地抓過白馬的韁繩,手上一個使勁,馬兒便乖乖停住。
「小六子,雪花這一蹦跑了不少路,你幫我把它餵得飽飽的,刷得乾乾淨淨的。」她一邊交代疾步向前走。
「是,二當家,我順便幫雪花換一副新蹄子。對了,二當家,」小六子對著白衣女子的背影大聲喊道:「恭喜你要當新娘子了!」
她轉身對小六子甜甜一笑。兩頰巳泛著紅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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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著手中的酒杯,白玉做成的杯子,輕巧晶瑩,裡頭正滿滿盛著清澈甘醇的御蓮白酒。
蔚紫林將杯子送到嘴邊,舌尖剛碰到酒汁,嘴裡竟已是滿滿的苦味。
酒是今天剛剛打的,怎麼會是這樣的滋味?
是不是因為心中的苦,讓他再也嘗不到其它的味道?
桌上正攤著一張泛黃拆損的藥籤,那是當日他從花不語身上找到的。不語,已經走了好些天了……
這些日子他記起了很多事情。
他在這些排山倒海而來的記憶片段裡煎熬,一次次死去又一次次活過來。
「林,我回來了。」一個窈窕的身影出現在蔚紫林的房門口。一看見心上人,曾在夢裡冷酷凝視他的雙眼;此刻蕩漾著掩不住的甜蜜。
蔚紫楓,回憶裡的她還有另一個名字,叫墨楓。
這些日子他記起了很多事情。
他記起她曾經冷血殺了他摯愛的妻子。
他記起她如何拖著重傷又失憶的他到忘憂谷底的山洞裡療傷。
他記起——他終於傷癒,與她一同走進那片開滿紫花的樹林中,藍天下她哭著告訴他:」從今以後,我們是親兄妹,是一家人,一輩子不要再分開。」
也還記得自己曾怎麼激動地親吻她,告訴她,自己不想和她當兄妹,他只要與她做夫妻,這一生一世不離不棄。
凝望著眼前的女子,回憶在腦中交錯激盪……漸漸所有紛亂的記憶、複雜的情緒都重疊成同一種心情——
他愛她,如此如此深。
這樣的愛,已足以包容所有的錯誤。
逝者已失。那些已經過去了的,永遠無法重來;但至少現在,他要把握跟前擁有的幸福。
「楓兒,你終於回來了」。他緊緊地擁著她,這一生都不會再放手。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