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擔心,你大姊從今以後不會再干涉你來這裡打工了。」察覺到她的不安,他放緩步伐安慰。
推了推厚重鏡框,她囁嚅;「可是……」
「沒什麼好可是的。」
他堅決的神情令她頓挫,眉心微擰起,再次疑惑起他渾然天成的霸氣與自信究竟由何生起?「那麼……能不能請你告訴我,為什麼一定要我來這裡打工呢?」嬌細的嗓音蕩著幾絲不明確。
「什麼?」他傾耳細聽,仍無法聽仔細她過分模糊的字句。
「能不能請你告訴我,為什麼一定要我來這裡打工?」她不厭其煩地重複一次,這次音調微微揚高。
「你說話總是這樣小聲嗎?」他咕噥,皺眉細聽,仍無法將她口中字句完整拼湊出一句。
除了父親之外,從未有人會去細聽她的話,就因如此,她說話總是輕聲細語,就連父親也非常習慣了她如此的說話方式;但,眼前粗枝大葉的他,似乎不怎麼習慣。
稍感困惑地偏頭,她抿了抿唇,清了清嗓:「能不能請你告訴我,為什麼一定要我來這裡打工?」
嬌嫩嗓音依舊聲小如蚊,他暗暗低罵了聲,索性湊過耳去,「你再說一次吧,這次我一定會聽清楚。」
突然拉近的距離令她稍感不適,他俯身將耳湊近自己的唇,更是將她熨擁於他胸前,莫名感受到兩人親密的貼近相當不合宜,她臊紅著臉,忙著要將他推開,但以她的力氣想與他對抗,只是多此一舉。
「快說啊。」知曉她在掙扎,他不怎麼在意地又將她擁得更緊。
呃!她快不能呼吸了。
「能不能請你告訴我,為什麼一定要我來這裡打工的原因?」她深吸了口氣,「你把我勒得好緊,我快、快不能呼吸了。」
雙臂不情願地稍放鬆,一張俊臉卻在瞬間璨亮,綻放光
采,「你說話很好聽嘛,為什麼不大聲點說話,讓人能夠更清楚的聽到呢?」
他的小暖爐說話起來嗲嗲嬌嬌,嗓音雖不似那種能嗲到令人骨頭酥麻,但多了份可愛的童音,軟軟綿綿地,聽入耳裡格外舒服暢快。
她喘了喘氣,「我說話好聽?」
「非常好聽,我喜歡!」他滿足又興奮的將她摟人懷中蹭了又蹭。
除了父親之外,沒有人誇讚她的嗓音好聽。
他總是令她受寵若驚。「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喔,」他猛然回神,「那是因為……」思及此,他臉龐頓時脹紅,支支吾吾了起來。
他總不能直接跟她說,他打算抱著她這個小暖爐度過整個冬季吧?那必定會嚇壞她的。「因為我喜歡喝你泡的咖啡。」嗯,這麼說總沒錯了吧。他咧嘴笑開。
「就因為這樣?」她不信。
「當、然、不、是、嘍。」掛著炫麗燦笑的東方煦眨眨眸,直勾勾地打量著羞怯的梅迎喜。「你就是傳言中的那個妹妹吧?」
傳言?她疑惑。
似有若無地瞥了瞥她與東方爆相貼的身軀,東方煦唇畔勾勒出抹頑劣,掌臂一伸,疾快地攫去她鼻樑上的厚重鏡框。
「哇!好可愛喔你,叫什麼名字啊?」
「啊……」她低呼,一向安心藏匿於鏡後的眸在失去那份重量支撐後,極度不安。
「真的、真的好可愛喔!」在兄長的狠瞪下,東方煦更加肆無忌憚地偎近嬌小可人的梅迎喜,「快跟我說你叫什麼名字,我就告訴你我二哥為什麼非你不可。」
「死阿煦,你是不想活啦!」趕忙將懷中人兒摟得更緊,卻精心的未察覺到她幾乎快僵成化石的身軀。「小喜,不要聽他亂說,你什麼時候可以來這打工?」
他非得將她摟在懷裡才能說話嗎?
「二哥,你快把她摟到窒息了。」東方煦揶揄,有意無意偷窺她低頭的無措。「還有,大哥找你。」
「焐找我?啥事?」捨不得放開懷中暖香,他頗不情願地蹙眉。
「大哥煮好了你要的咖啡。」
咖啡?!不情願的臭臉乍綻光芒,「那、那、那……那你幫我照顧一下小喜,我馬上來!」言訖,人影飛離似煙散。
看著他毫不眷戀的離去,她只覺困惑。並非一定要她,他也能喝到他最喜愛的咖啡啊!有些暈眩的頭昏腦脹,她想:應該是那似陣颶風的他刮得她無法適應吧。
抬首,卻撞見東方煦燦爛笑容,她眉心微擰。
「我二哥不一定需要你。」他輕柔道:「但他不能沒有你。」
把玩著手中厚重鏡框,秤了秤那重量。
「小喜,你戴著這眼鏡不重嗎?」拐了個彎,將她由他話中帶話的迷思裡帶出,嚴肅的俊臉再度漾滿燦笑,並將手中的眼鏡遞給她。
接過眼鏡戴上,思緒繞回他那令人百思不解的話。
抬首盯著笑容可掬的他,她更為困惑、不懂,她真的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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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假初放,梅迎喜尚未做好心理準備,便讓東方爆連拐帶騙地硬是進了公司:不如他是用何方法讓大姊再也沒出聲反對她打工,但是大姊從那日後就沒再同她說過話。
無奈輕歎,她百般無聊的一手拿著抹布、一手捧著歷代詩詞,喃喃吟誦:「尋尋覓覓,冷冷清清……」
突開啟的門隨著來人走進,狂猛力道像是發洩似地全使在門扉上,聲響似驚雷。「該死!不是說不准遲到嗎?!你曉不曉得全部的工作人員都在等你一個人?啊?」狂風刮人,暴跳如雷的男人氣得臉色脹紅。
「路上塞車啊。」理虧的女模特兒縮脖囁嚅。
「淒淒慘慘慼慼……」嬌喃聲愈是低切,偏頭思索著易安居士作詩時該是如何寂寥的心情。
「你不會早點出門嗎?這點該有的常識你都不曉得?」紅透半邊天的關公臉有著即將腦溢血的危險。
「我、我……」
「你、你,你什麼你?早上的拍攝進度全因你一個人延遲了,這些損失你要怎麼賠償?」跺腳、再跺腳!
「乍暖還寒時候,最難將息。三兩盞淡酒,怎敵他,晚來風急……」
「對不起。」敵不過他沖天怒氣,女模特兒輕吐歉語;但仍無法消弭他的怒氣,她原木無畏的姿態漸展顫慄。
「你哭什麼哭?!自己造成的後果要自己承擔!」
「對不起……嗚……」
「雁過也,正傷心、卻是舊時相識。滿地黃花堆積,憔悴損,而今有誰堪憐。」捧著詩詞,她緩挪步伐,整個思緒已墜入遠古時代去,沉溺在自我世界中。
抵不過女人的啜泣,強硬的態勢有些許緩和。「念你是初犯,也就算了。」
「嗚……」女模特兒眨了眨哭得朦朧的眸。
「守著窗兒,獨自怎生得黑。梧恫更兼細雨,到黃昏,點點滴滴。這次第,只一個愁字了得……」
「唉。」因詩意而歎的柔膩。
「唉。」因無奈而歎的低沉。「你出去吧。」挑起的眉,全因發覺了身旁那失神人兒毫無察覺他的存在。
滿是好奇地湊近她,發覺令她全神貫注的東西竟是會惹他頭疼的鬼玩意兒。「媽的!你喜歡念這東西?」他錯愕,修長的腿倒退有數步之遠。
突如其來的嗓音嚇得她驚跳,「你、你什麼時候進來的啊?」
「剛才。」他撇嘴,伸手輕拍她的背脊,為她撫去驚悸。「原來剛才在旁邊雜念的是你喔。」他還以為是誰那麼大膽,竟敢在他發飆時刻還能氣定神閒地吟詩誦詞。這小暖爐,不可思議得令他訝異,卻也可愛得令他喜愛。
剛才?剛才有發生什麼事嗎?她不解,卻無心去深入瞭解。「咖啡我煮好了,在那裡。」纖指懶懶一指,頭又埋回手捧的詩集上。
「萬歲!」歡呼一聲,連忙衝往咖啡醇香處。
開心的歡呼聲反倒拉回了她再度沉陷於詩集中的思緒,梅迎喜抬抬鏡框,目光不由自主膠著在那道高大身影,萬般不解他為何能因咖啡而喜悅成如此。
原先認為的繁重工作從未預料過會是如此輕鬆,他所交代的工作除了煮咖啡外,還是煮咖啡;偶爾她閒暇時間太長而覺得煩悶,便自動為他清理辦公室等等,大多時間,她只能吟誦詩詞打發時間。
「好喝、好喝!」
拉回遠飄思緒,凝視著他品嚐啜飲的滿足神情,她偏頭輕訴:「喝太多咖啡對身體不好喔,很容易造成骨質疏鬆症。」
「可是我就是愛喝啊。」任性的語調,仍是心滿意足地細啜。
「為什麼愛喝?」跟爸爸好像。
「因為好喝嘛。」
與父親重疊的聲調與神情,不由得令她會心一笑,「我爸爸也跟你一樣耶。」
首次驚見她的笑容,他有些驚喜,心坎底不如為何多了份淡淡甜味,使人心曠神怡。「好可愛的笑容。」因為她的笑容稀少,所以更顯珍貴。
雖然他總是無法弄清為何自己在見到梅迎喜時,心底所蕩漾出的一股滿足感及歡欣喜悅,但至少她在他身邊,能令他快樂並身心舒暢,尤其是將她嬌小身子擁於懷中的觸感,溫暖得不可思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