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的……」她困難的開口,卻不知何以為繼。
李尋舟見她躊躇的神情,像有話說不出口,不禁仔細的看清其間的句子。這字……像是他寫的,有種自在不受拘束的味兒。雖然不復記憶,但握在手心,一陣陣激昂的情感如潮水般湧來。
宛若當初所有狂暴、不甘和嫉恨的心情,經由小箋傳遞到他手中,那種想捨卻又不捨得的感受,又再次氾濫。
李尋舟怔忡不解,難以知曉為何光憑這張薄紙,他就能得知這麼多,好像記憶之窗在不經意間打開來。
他的頭微揚,甩脫每根思弦。
「無悠,別把這事放心上。聽說尋唔從三原回來了,咱們去迎接他。」他的眸子透著不解,但有更多的從容。
「嗯!」她只得點點頭,隨他離去。
李尋舟在臨走前動情的多看一眼。
思悠悠,恨悠悠……難道說的人是她嗎?
第五章
「喂!你們有沒有發現,大少爺最近有些不一樣了?」
「那當然是不一樣羅!他剛從死亡邊緣被救回來嘛!驚魂未定,身上的傷也才收口,大半到閻王爺面前走一遭回來的人都是會有些轉變的,何況少爺他又喪失了記憶。」
「唉……你懂什麼?我說的不是這件事。」先開口的人反駁,「你不覺得他好像變個人似的?不像以前老冷著一張臉,喜怒無常。這幾天看到他似乎心情都很不錯呢!」
「是啊!是啊!」另一個聲音附和,「我端飯菜送過去的時候,他還會對我笑哩!哇……沒想到大少爺笑起來是那麼好看。」
有人不客氣的反諷,「騷蹄子,人家對你笑上一笑,你就樂得飛上天?也不估量看看自己是什麼身份,盡在這兒做白日夢,就算少爺要挑女人,也不會看上你。」
「魏鬍子,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她的聲音拔高,「我只不過說說罷了,又礙著你哪裡了?說話要這麼句句帶刺,別是因為我上次拒絕你,這回就趁機挾怨報復。
」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我是這種人嗎?」
她冷笑,「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我就是什麼意思。大家在這裡都是下人,沒有誰高過誰,難道我怕你不成?」
「好了!好了!」有人出來打圓場,「只不過是聊聊天嘛!何必動氣?何況主子好相處,咱們下人就有福,有啥好鬥嘴的。以後做起事來更加得心應手,這不是更好嗎?」
「是啊!不過最高興的不是我們,恐怕還另有其人。」有人神秘的說。
「是誰呀?」丫環大表好奇。
「我知道!」另一個人急於表現,「是夫人對吧!我瞧大少爺最近對夫人好了許多,從來不曾對她發過脾氣,兩個人還頗親密的樣子,看樣子大少爺和夫人是和好了。」
有人不以為然,「你又知道什麼?搞不好這只是表面上的假像而已,夫人若是受了委屈,老是將苦楚往肚裡吞,我們這些下人哪裡知道。」
「其實他們倆看起來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不曉得他為何對夫人那麼排斥,夫妻相敬如『冰』,見了面話都不多說半句的。」
「是啊!像夫人才貌雙全、那麼好的女子,是應該得到丈夫的全心疼愛的,只可惜……」
有人插嘴,「那也不算可惜,他們最近不是好了很多嗎?搞不好會因此復合也說不定呢!」
「能夠這樣當然是最好啦!不過萬一要是大少爺故態復萌,那不是苦了夫人?倒還不如不要的好,畢竟從雲端跌到谷底的滋味並不好受。」
「你擔心那麼多作啥?那是人家的家務事,數來數去也輪不到你管。」
丫環對魏鬍子瞪眼,「你說什麼?我不過是心疼夫人,替她著想而已。夫人對我們那麼好,難道幫她說句話也不行嗎?」
其他人均對魏鬍子投以不滿的眼光,顯見不滿他的論點。魏鬍子難堪的說:「我不過是隨便說說罷了,用不著這麼認真嘛!我也不是說不喜歡夫人,事實上我是最支持她的。」
丫環歎口氣,「其實只要夫人快樂,其他的事比較起來就不那麼重要,管少爺從前是怎麼待她的,要緊的是,從現在開始待她好就行了。」
「是啊!」所有的人同聲附和。
李尋舟安靜的隱身在一旁聽著下人們對話,卻沒有任何行動。他倒不是有意這麼做,只不過行經此處,而他們談論的音量不小,何況又談論到他,便自然而然地駐足傾聽。
曉得下人們同仇敵愾的站在無悠那邊,令他發出會心的微笑,縱然他是被批評的那一方,他也不引以為忤,心中反而歡喜。
那張紙、那些字……勾起他原以為不會再記起的情愫。曾經他以為他與無悠間的關係,真如他們所說的那般不和諧,可是經過這些日子以來的相處,他推翻了這個想法。
或許表面上他們真的相敬如冰,但在他的心中,無悠絕不僅止於名義上的妻子這麼簡單。他對她有莫名的溫柔、好感和佔有慾,這不是一朝一夕成就的,在所有人……甚至連他自己也不知情的情況下,或許他早已泥足深陷而不自知。當然……他有足夠的時間和精神去挖掘出事情的真相。
「夫君!」無悠揚聲輕喚。
「是你!」李尋舟展露笑顏,望著她娉婷纖細的身影裊裊而來,胸口不期然湧上深深的滿足感。
眼前的女子溫婉可人,他何其有幸能娶她為妻?如果……如果能再擁有她的心,那就更完美了,而這正是他打算進行的下一步。
他想要得到她,不論她的身或心都要,他不想再與她做對有名無實的夫妻,只願能夜夜擁她入懷直至天明,這是盤旋在他心中多時的慾望。
對她——他不可能放手!
「我……替你縫了件衣衫,試試看合不合穿,我好拿回去改。」無悠將手中的長衫攤開。
李尋舟見她拿件淡青色的長衫,目光一亮。
「這不就是那天在涼亭裡,你執意不給我看的東西嗎?原來是在幫我裁製衣物。」
無悠含羞帶怯的點頭,正要幫他套上試穿。
「這樣量怎麼會准呢?萬一要是糟蹋你的心意就不好了,這是你第一次送我東西,而且還是你親手做的,我很珍惜,不想這麼隨便。」他好心的建議,「不如咱們回房,你再幫我試穿,脫掉外衫,估量起來也準確些。」他眸中閃爍著不知名的光芒。
無悠不疑有他的用意,本來嘛!要穿起來舒服,任何小細節都不能疏忽。
於是她帶著李尋舟回房,等到他雙手掩上房門,面對他熾熱的眼神,她才意識到兩人之間無形的情感張力,頓時手足無措起來。
「你……要不要把外衫脫了?」她口乾舌燥,極力使說話的口吻平順。
他不會發現她連說話都在發抖吧?有嗎?
李尋舟微笑頷首,解開外袍正要脫下,忽地皺眉,停頓動作。「我自己脫會扯痛傷口,要是再裂開就不好了。還是你來!」
怎……怎麼會?他的傷口不是早好了,怎麼這個時候還會痛?無悠暗忖道。
面對她疑惑的眼神,他只是無謂的聳聳肩。
「不信你來檢查看看。」
要叫她檢查?那不是得……
「不!不用了。」她連忙回拒,「是我的疏忽,沒有想到你的傷口尚未結疤,可能有扯裂的危險,還是讓我來幫你吧!」她放下手中新縫製的衣物,來到他身前,吞了一口唾沫,勉強微笑道:
「如果有不舒服的地方記得要開口告訴我。」
李尋舟只是淡淡的嗯了一聲,深邃難測的黑眸眨也不眨的望著她。
無悠顫抖著手,解下他的袍帶,然後伸向他的衣襟,她的心跳加遽,腦海裡只充斥著「咚!咚!咚!」的沉重聲音,再也聽不到其他。
「你怎麼了?」他俯身,將唇湊到她頰畔耳語。「臉紅得跟什麼似的。」
灼熱的氣息在耳邊吹拂,性感低沉的嗓音令她的玉指一陣緊縮,使得熱氣從腳底衝向腦門。
「不!沒什麼!」她慌亂的說,「可能是房裡太悶,有點透不過氣。」她不能露出破綻來。
「噢!是嗎?」他竟然在未徵詢她的同意之下,輕嚙她小巧的耳垂。「我還以為是我的緣故,這下子我就放心了。」
「你……可不可以站直些?」她困難的說道,全身虛軟,有些搖搖欲墜,多虧自己勉力撐住。
「這樣子我沒辦法幫你脫下衣服。」
「這樣?那好吧!」李尋舟沉吟,而後遵從她的要求站直身子。
見他站直身子,她的心裡掠過一抹失望,不過她當然不肯承認。
他的雙手隨後攀上她纖細的腰肢。
「我站累了。」他懶洋洋的補充道,不是很有誠意,而且也牛頭不對馬嘴。他累了跟抱她的腰有何關係?
「有支撐的話,比較不會那麼容易疲倦。」他解釋。
無悠糊塗的接受他似是而非的回答,腦海裡總覺有個地方不對勁,但到底是哪兒出差錯仍是不甚瞭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