嘖!「是啊,你忘了提你那臥病在床的老公和三個嗷嗷待哺的小孩。」陳老闆笑道:「若非如此,大概不用付你薪水,你也願意過來彈鋼琴吧。」
郎彩微微笑,算是默認了。
阿美向老闆使使眼色道:「說到鋼琴,彩啊,老闆不是願意把餐廳鑰匙打一份給你,讓你有空時自己過來練琴嗎?」
陳老闆說:「是啊,禮拜一餐廳整天空著,你可以過來彈呀,這樣你就不用到處找練習的地方了。」知道郎彩沒有自己的鋼琴時,他實在有一點訝異。如果沒有鋼琴,那她平時都怎麼練琴?如果沒有經常練習,那她的琴藝又是怎麼磨練出來的?
郎彩真是個謎。不過也正因為她沒有自己的琴,所以兩年前當「藍屋」原先聘請的那位鋼琴師離開,臨時找不到人遞補時,他們才會與這個女孩結下一段緣。
而這個謎搖搖頭說:「不用不用,我喜歡在各種不同的地方彈鋼琴。而且我現在也有一個固定練習的地方喔,所以不用給我餐廳的鑰匙啦。」
「哦?」小許好奇地問:「那你都在什麼地方練琴?」
只見郎彩閉起一隻眼睛,揚起唇道:「秘密。」
阿美笑著兩條手臂環在郎彩脖子上。「阿彩呀,是個有秘密的女人呢。」
郎彩圓圓雙眼彎彎的笑。「是滴,有秘密的女人最美麗。」
大夥兒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郎彩大概永遠也與「美麗」這兩個字沾不上邊吧。充其量,她只能算是可愛……喔,不,她是真的非常可愛,就像一隻剛出生沒多久的小狗……不過,話說回來,如果把她彈鋼琴時的神情也納入考量的話,那麼也許郎彩還是有美麗的時候。
彈著鋼琴的她,總給人一種難以言喻的美感。
非常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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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迷人。」李慕恩看著畫布上的側影,似乎有點意外地說。
比起風景和靜物寫生,他一向都喜歡畫人像。因此從不放過任何一個可以畫的機會,只要有人當模特兒,他就會手癢的非畫上個幾張不可。
他的房間裡放滿了劉宗奇、孔令維和江雲冰的速寫。幾乎什麼角度都有。當他們來他這裡打發時間時,他總在一旁悄俏地將他們入畫。
在他筆下的劉宗奇有著一張很陽光的臉龐。
孔令維則總帶了點書卷氣,臉上也經常掛著微笑。
而江雲冰……則有一張驕傲的臉龐。他的五官非常精緻,很可以用「漂亮」兩個字來形容了,然而他眉頭卻經常蹙結,眼底藏著某種旁人無法理解的憂鬱。他的個性比較冷,臉上的表情也下常變化。但奇異的,這三個人當中,他最喜歡畫他。
不是因為他生的最好看,事實上,他這三個朋友裡頭,五官比例最完美要屬劉宗奇,而孔令維稍微秀氣一點,算是個偏中性的美男子吧。而江雲冰……則最難形容,也最難定位。說他俊,他的確是俊,但要捕捉他臉上的笑卻非常困難。他不是不會笑,事實上,他在這裡時他是不怎麼吝惜展現笑容的。但不知怎的,他的畫筆一直無法捕捉到他的笑容,似乎他的笑只是表面的,很難深入地畫下來。
他最常畫江雲冰,是因為他總覺得他沒有一次能把他畫得好……他不知道該如何才能適當的詮釋他。
最近他開始轉移了目標,畫起那名幾乎算是空降到他們四人世界裡的小東西。
當他試著在畫布上勾勒她的輪廓時,他曾以為他可能會畫出一隻小狗。
因為郎彩的嘴巴總是動個不停,她一直在講話,一會兒跟劉宗奇閒扯,一會兒又跟孔令維問東問西的,好像永遠不打算停止似的,教人歎為觀止。
然而當他在畫布上揣摩著她的輪廓和臉上的表情、線條時,在無數的線條底下,他沒有料到他會畫出這麼一張生動的臉。
他畫過無數張的人像,最鍾愛現在手邊剛剛完成的這張——
畫布上是一個用眼睛在笑的女孩。她有一頭蓬鬆的頭髮,亂糟糟地披在腦後,一張手掌大小的臉光用手肘撐著下巴,就已經遮掉了大半。然而露出來的那半張臉卻恍如真人走進畫裡一樣,眼裡閃爍著奇異的光芒,似乎正打著什麼鬼主意。
實在是很迷人。郎彩那張小小的臉,五官鮮明,表情更是靈動。
雖然不是一張美女的臉,卻會教人看了著迷。而且看一眼就難忘。
「什麼東西很迷人?」聽到李慕恩的喟歎,三個正在打牌的男生紛紛抬起頭來。
郎彩自那天匆匆離開後,還沒有回來找他們聊天過。李慕恩租的這層樓又變成他們四個人的天地。
但李慕恩知道,除了江雲冰以外,劉宗奇和孔令維以及他,都在期待那位寵物小姐再度蒞臨。
至於江雲冰的心裡有什麼想法?其實他也不是很確定。
江雲冰的感情是非常封閉的。他懷疑他們一直以來所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而已。不過先不管這個。李慕恩將手上的畫作翻轉過來,讓其他人也瞧瞧他認為非常迷人的這張人像。
果然,如他所預期的——
劉宗奇「哇塞!」地驚歎了聲。
「好生動。」孔令維張大了嘴。「寵物小姐有這麼迷人嗎?」
就連對郎彩沒什麼好感的江雲冰也感到十分訝異。但他沒有發表自己的看法。
「是你畫的太好,還是我們都沒注意到她的迷人之處?」讚歎過後,劉宗奇有些懷疑地問。
李慕恩仔細地再看了畫像一眼。沉吟許久,他道:「郎彩有男朋友嗎?」
其餘三人更是驚愕了好半晌。
「不會吧……」孔令維難以置信地看著李慕恩。
「你看上她了?!」劉宗奇藏不住話地說了出來。
江雲冰沉默地看著那張畫,幾乎可以想見郎彩那張吊兒郎當沒半點正經的臉。她嘻嘻笑笑地探出窗外,對每一個站在她窗下喊著別人名字的男孩大送飛吻——這就像是她會做的事。
然而……慕恩和她……
他先是看了眼李慕恩,而後又轉看向那張的確出色的畫。
慕恩怎麼可能看得上那個有著一張寵物臉的女孩?
是個天大的笑話吧。
他等著李慕恩反駁劉宗奇毫無根據的臆測。
但李慕恩只是笑了笑,丟出一句:「說不定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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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又出現了。」刻意壓低聲量地說。
「又出現了?午夜的鋼琴聲?!」毛骨悚然。
「嗯……」點點頭,凝重的。「聽說是在昨天晚上,午夜十二點的時候,傳說中的鋼琴聲再度出現了,有個外系的學生在經過音樂大樓時聽到……」說著說著,雞皮疙瘩都冒出來了。
「嘩,這麼說來,二○六A的琴房在午夜時會傳出來自地獄的鋼琴聲的傳聞,是真的嘍?」抖……
「可信度很高,已經有很多人半夜經過附近時聽到了……」
上午十點鐘的指導課結束後。幾名音樂系的學生站在走廊上,嘰嘰喳喳地討論著發生在繫上的可怕傳聞。
「難怪……難怪那間練習室很少人會去登記借用。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
「聽說那間琴房裡的鋼琴,是一個已經過世的女學生家裡捐贈的,那個女學生在大三的時候出了意外死掉了,她的家人就把她的鋼琴捐給了學校,就是放在二○六A那間練習室裡。因此每到半夜的時候,就會有……啊——」突然感到一股寒意,一隻手搭在他的肩上,他驚嚇地大叫出聲。把所有正專心聽他講鬼故事的同學都嚇了一跳。
江雲冰錯愕地看著那名大聲驚叫的男同學。怎麼搞的?
周博文轉過頭來,看見是江雲冰後,三魂七魄才緩緩歸位。「江雲冰,你嚇了我一跳!」
江雲冰很是不解。他知道他跟同學並不親近,但也還不至於到會嚇壞他人的地步吧。
「怎麼回事?」
蔣可家神秘兮兮地道:「你沒聽說嗎?二○六A練習室的傳聞?」
周博文用力吞嚥。「嗯,無人的午夜鋼琴聲……」
「已經過世的女學生因為捨不得放棄她的鋼琴,而在半夜十二點的時候從地獄裡回來彈奏她的鋼琴……」
江雲冰不知道該笑還是該歎息。他今天才知道,原來他這群同學繪聲繪影編織故事嚇死自己的功力還真不是蓋的。
「別胡說了,那台鋼琴我也彈過,從來沒感覺到什麼不對勁?」
周博文搖搖頭。
「因為那不是半夜十二點的時候啊……」
「是啊,而且都已經有那麼多人聽到了,這一定是真的,我以後再也不要借那台鋼琴來練習了。」蔣可家愈講愈覺得害怕。
「光用想的,心裡就發毛。」周博文搓搓手臂,又掉了一地雞皮疙瘩。
真是可笑。「說不定只是有人在裡面練習罷了。」江雲冰以前就聽過琴房鬧鬼的傳聞。只不過最近這件傳聞似乎又被渲染的更誇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