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要到前廳去,不要理我……」冷香縈固執地兩腳離床,在地上探著鞋。
「小姐,您不用去了,三武幫的人全都走了!」
「走了?是陳長老還是護法們打敗了武子勁?」
「這……都不是……」丫頭囁嚅回道。
「都不是?那他們怎麼會走?」
「武幫主拿著劃月刀,陳長老拿著撥雲劍,兩人比劃……陳長老不敵,改換了左右護法上陣,還是打不過武幫主,撥雲劍又被武幫主給奪走了……如果杜少爺在的話……就不會……可是——…/頭語聲哽。因地說著。
「武子勁說的是真的嗎?杜棄仇他——」冷香縈紅著眼,咬著牙挺住自己的意志。
「杜少爺一定遭遇不測了,否則怎麼會讓三武幫的人拿走他的刀?杜少爺從來是刀不離身的。」
「我不相信!我絕不相信!」冷香縈就是不願相信杜棄仇已遭不測。或許他是對她死了心,又知道了自己身世的真相,所以拿著劃月刀歸順了叔父;也或許……冷香縈揣測了數十種可能性,就是不願相信杜棄仇會死。
過了不久,冷香縈又問:「那麼為什麼三武幫的人就這樣走了?武子勁怎麼可能就這麼作罷?
「你們說,到底為什麼?」冷香縈看著丫頭們不語,蹙眉微怒地又問。
「小……」
丫頭們正在躊躇著不知要如何回應,看見陳長老跨進房裡,暗暗長吁了一口氣,趕緊欠身退出房間。
「大小姐,武幫主今天沒有再多為難天龍教,為的是天龍教答應了三武幫開出的條件。」陳長老回道。
「什麼條件?」
「這……」陳長老猶豫著。
「你說啊——」冷香縈蹙著眉心,心裡還想著,為什麼所有人說話都沒有杜棄仇的明白乾脆?
「聯姻議和。」陳長老道。
「什麼聯姻議和?」
「這……天龍教和三武幫幾代仇怨,江湖上的人都有心要替兩邊解開,經過了剛剛在前廳的打鬥,很明顯的,武子勁的武功高出一籌,天龍教要單打獨鬥,除了咱們冷教主外,恐怕沒有人能和他相抗衡。然而此時天龍教群龍無首,三武幫又不時地來挑釁,咱們正值內憂外患的當頭,幾個江湖上的朋友出面做和事佬,想要給天龍教時間——」陳長老委婉地想要道出緣由。
「什麼時間?我不相信天龍教沒有我爹,就這麼不濟事。咱們再挑幾個好手,明日再和他們好好地比鬥一番!」冷香縈不願服輸。
「大小姐,此時天龍教群龍無首,人心惶惶,不少人都失了鬥志,我和幾位長老、護法們都商議好了,一定要拖延一些時日,好讓天龍教重整旗鼓。只有這個辦法,咱們才能保住天龍教,保住冷教主辛辛苦苦打下來江山。」
「什麼辦法?」
「天龍教和三武幫聯姻,兩方既是親家,這世仇自然迎刃而解,還能保住天龍教的顏面。假以時日,我們一定能夠在教內找到個能夠擔當重任的教主。」
「誰來聯姻!」冷香縈已猜出了端倪,但還是要親耳聽陳長老說出來。
「大小姐您,和武幫主的兒子武凌。」
一陣靜默,四周安靜得聽不到任何風吹草動,連呼吸聲也沒有。
「太好了!真是個天衣無縫的好方法!如此一來,你們不但不用怕三武幫的人,還可以高枕無憂地替天龍教選個好教主。你們怎麼不早點想到,也不用大費周章和三武幫的人惡鬥一場了。」冷香縈不屑地說著,心裡看不起陳長老,老謀深算、貪生怕死,父親一死,全教的人全都喪了志氣。
她早就心冷了,說不定這方法還是陳長老他們老早想好的,接下戰帖不過是裝腔作勢。冷香縈心裡猜疑著,經過了這場大變,她的心思也變得深沉了。
陳長老臉上帶著愧色,等著冷香縈點頭。
「小姐,這武幫主的長公子武凌,他對您是一片真心誠意,這辦法是他提的,武林中的人都覺得這是個兩全其美的好辦法,武幫主愛子心切,也願意從此收兵議和。至於杜少爺……這劃月刀在武幫主的手裡,恐怕……恐怕真如武幫主所言,已經凶多吉少,不過我會派人好好打探他的下落,如果真有不測,也要送回天龍教厚葬他。總之目前……對天龍教來說,這聯姻是惟一的辦法,可是……就怕……」
陳長老這一番話說得冷香縈如萬箭穿心,只要一想到杜棄仇已經不在人世,她就想立即隨他共赴黃泉,想不到臨別時她說的絕情話語,竟成絕響,她當時信誓旦旦地不願再見他,竟然一語成懺。
「怕我不答應,還是怕我?」冷香縈此時的心情悲痛欲絕,又要強壓住心頭的怒火。
「這……」陳長老不敢說兩者皆有。
「好!如果他們不怕,叫花轎盡早來抬人!」
※ ※ ※ ※ ※ ※ ※ ※ ※
不出十日,武幫主就送來了聘禮,林林總總地也有一百九十餘項,其中還有武子勁從陳長老手中拿走的撥雲劍。
武子勁將寶劍送回天龍教,無非是想要證明他們的誠心!可是他心裡打的算盤,其實是想要利用冷香縈牽制住一些對冷教主忠心耿耿的人,一步步奪取聚龍崗的地盤。兩邊的人,可真是用足了心機,冷香縈不過是他們手中擺的一隻棋。
納采的儀式結束後,就是納吉下聘,選定良辰吉日。
一個月後,迎親的日子到了,三武幫和天龍教的人全擠滿了三武峰的大殿,這一場聯姻的盛宴,轟動了武林,不少人暫時放下了干戈,趕來看這一場熱鬧。
這些日子以來,冷香縈就像個行屍走肉般的度日。吉日到了,破曉時分,她隨著丫頭們擺佈,又是胭脂、又是水粉,只是她根本沒有期待出嫁的女兒心,反而升起一股要披掛上陣的決心。
新娘坐在一頂雕有雙風牡丹的花轎裡,頭戴鳳冠,身穿紅霞帔,由陳長老代父為她蓋上繡有彩線的大紅帕,掀下轎簾命令轎夫行轎。
在鑼鼓聲中,迎親的行列從聚龍崗一路浩浩蕩蕩行來,沒過多久就來到了三武峰。
冷香縈在嘈雜的花炮聲中讓人攙下了花轎,然後被人引領到張燈結綵的大廳堂前。
新郎身穿紅蟒袍,等著冷香縈一同拜天地、人洞房。
「一拜天地——」贊禮生唱道。
新郎官正往紅地氈上拜倒——
突然,冷香縈將頭巾掀開,丟下鳳冠,紅霞帔一脫,落了一地的喜紅,裡面穿的正是服喪的白衣素裙,腰上還佩帶著撥雲寶劍,剛才用厚重的紅霞帔蓋住,因此全無人察覺。
一身白衣的冷香縈,抽出寶劍,寒光靈動,倏地架在新郎的脖子上,武凌愣愣地看著艷光四射的冷香縈,竟然忘了抵抗。
眾人驚駭,想不到這羞答答、嬌滴滴的新娘子會暗藏寶劍,一心要來尋仇。在場多少武林人士,什麼怪事沒有看過,然而這樣的場面恐怕百年也不得一見,全場一陣嘩然。
「冷香縈,你——」坐在首位的武子勁,勃然大怒地將紅木座椅擊碎,他知道冷香縈絕不會心甘情願就這麼嫁入武家,可是也料不到她有這樣的膽子胡鬧。他們全低估了她。
「大小姐,你別胡來。」陳長老也在邊側,倏地起身想要阻止。
「我胡來?你們的算盤全打錯了!我爹屍骨未寒,大仇未報,你想我會不計前嫌地嫁人武家嗎?你們也未免太小看我了——」
「冷香縈,我早就想到你會有什麼驚人之舉,我原本還打算等你們拜了天地後,再廢了你的武功,拔了你的伶牙俐齒,讓你乖乖地做咱們武家的媳婦,但是我想現在已經為時已晚——」武子勁獰笑著,一步一步地靠近,就怕她真的會在喜堂上手刃親夫,殺了他惟一的兒子。
「冷姑娘,你不要衝動——」武凌忌憚頸子上的利劍,想要說話,然而冷香縈又增加了持劍的力道。
「哼!你也是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你以為我不知道,你願意聯姻議和,還不是想利用我來牽制天龍教,只可惜現在天龍教裡,每一個人都想當教主,還輪不到你們三武幫。要我嫁人武家,不就像當年的杜鳳喬一樣,羊人虎口,任人宰割?反正橫豎都沒有活路,我今天就要在這裡拖幾個人作伴,能殺幾個,算幾個!」冷香縈手上的長劍寒光逼人,此時的她,只想多殺幾個武家的人,以告慰父親和娟娟在天之靈,她不再驚慌、不再苦惱、不再悲痛,只想和武家玉石俱焚,盡快離開這個她毫不留戀的世界,不再受這世間煩憂之苦。
她話一說完,立刻揮動撥雲劍想先殺了武凌,想不到他回身一閃,冷香縈原本致命的一擊偏了方向,只砍中了武凌的右肩,瞬間血流如注。武子勁乘機槍上前,一掌擊來,冷香縈猛退了一步,轉身躍上喜堂前的供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