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安田聚精會神,一副洗耳恭聽的熱衷表情。
他頓了頓,有點礙口地說:「那天她哭著去找我,然後……我吻了她。」
安田一怔,木然地盯著他。「是嗎?」天呀,這件事要是被克己知道,他非得找上門去將十川英行大卸八塊。
「不是叫你要有耐心嗎?」
「耐心……」唉,那種情形之下,怎麼還會記得那種事嘛!
「你是她第一個接觸的男人耶!過去她的生命中就只有她爸爸跟哥哥,但你卻——」她已經開始替他憂心起來。
愛上一個被父兄呵護得無微不至的女孩,那可真不是件簡單的事情。
「我已經跟她道歉了,但是她好像還是很生氣……」
「你這算不算是情難自禁惹的禍呢?」見他一臉憂急沉鬱,她忍不住地笑了。
一個平日看起來這麼冷靜自持的男人,居然也會因為感情的事而露出這種無助而懊惱的神情?
「我聽說她哥哥幫她向你遞辭呈?」他話鋒一轉。
「唔,」她點頭,「未來說的了」
他點點頭,「她家裡為什麼那麼保護她?」
提及此事,安田臉上的笑容頓失。
她幽幽地苦笑著,「靜谷是個很盡責的哥哥,但是他過度的保護終有一天會成為未來的負擔。」
是什麼樣的保護會變成負擔呢?從沒被疼愛過、保護過的他,根本無法明白。
「其實也怪不了靜谷,未來的情況——」
「她到底是什麼毛病?」他聽未來說她自幼身體不好,可是究竟是什麼「不好」的情況,會讓家裡變得如此小心翼翼?
「心臟。」安由想也沒想地說。
英行陡地一怔,「心臟?!」
聽未來那麼說的時候,他還以為她所說的身體不好是那種小病不斷,大病不患的情形,原來……她心臟有問題。
「聽靜谷說……未來曾經差點兒就……」她沒說完,不過她想他應該聽得懂。
英行終於搞懂了。難怪未來會說什麼她也許明天就會死的話。
知道這件事後,他的心更是懸念著未來了。
「未來說她已經好了,不是嗎?」他記得未來還提過什麼島田醫師的。
安田忖著,「據說是這樣沒錯,不過靜谷好像還是不放心。這也就是他在知道薪水事件後,就來幫未來遞辭呈的原因。」
他沉吟著,不知在想些什麼。
須臾,他喃喃地說,「如果是我的話,我不知道會不會跟她哥哥做同樣的事?」
「在我們看來,總是覺得靜谷的做法太偏激了些,不過畢竟他才是真正經歷過那種『快要失去』的人,我們無法體會他當時的心情。」安田幽幽地說。
英行沒再搭腔,只是沉默地低頭凝思。
安田睇著他的神情,心裡其實是替未來高興的。
她見過形形色色的人,她感覺得出來,眼前的十川英行是個外冷內熱的人,尤其是在與未來相識之後。
他第一次出現在這兒時,是個將自己與世隔絕、冷漠倨傲的男人,光是遠遠看著他,都會感受封一股逼人的寒氣。
但現在的他,明顯地已經不是當時的他了。
是未來的關係,也是「愛」的關係吧?這個男人是真的對未來用了心,動了情——
其實,未來又何嘗不是呢?
他們兩人是彼此眷戀著對方的吧?一定是的。
「放心,」安田決定幫忙他們,協助這段戀情的發展及延續,「我替你跟她探探口風。」
他感激地一笑,「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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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田步進休息室,只見未來一個人極度不安地坐在椅子上。
「店長……」見安田進來,她一臉歉然。「對不起,我……我不是有意偷懶的,我……」
安田在她身邊坐下,恬淡一笑,「沒關係,外頭客人也不多,我只是來告訴你,他已經走了。」
「噢。」知道他走了,她心裡有一絲放鬆,有一絲悵然。
而在她總是掩飾不住的眼神裡,安田覷出了她的心思。「你對十川先生究竟是什麼感覺呢?」
未來神情一慌,不安地望著她,「感覺?」
安田點點頭,「嗯,也就是說……你把他當什麼?」
「他……他是客人呀!」她雖然答得很快,卻有些心虛。
「只是這樣?」安田笑睇著她,像是已經識破她所有心眼兒一般。
她低垂著臉,囁嚅著,「那……那他是個有名氣的畫家客人,這總行了吧?」
覷見她那掩藏不住的嬌態,安田忍不住地笑出聲來。
未來靦腆地瞅著她,「店長,你幹嗎?」
安田挨近她耳邊,低聲說:「聽說……他吻了你?」
未來面紅耳赤地望著一臉促狹的安田,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他說的?」
這可惡的傢伙居然將這種事告訴別人?他到底有沒有羞恥心,簡更是不可思議!
「你氣他吻你?」安田覷著她,似笑非笑地問。
她氣他吻她嗎?當然不是這樣的。
雖然她是很驚訝,但真正讓她覺得難過的,卻不是因為自己的初吻在莫名其妙的情況下不見,而是他說了那句對不起,還一副歉疚的模樣。
「不完全是……」她說。
「他不是跟你道歉了嗎?」安田試著幫英行講好話,「這樣你氣還不能消呀?」
道歉?就是道了歉才壞事啊!
她要的不是他的道歉,因為在那種情況下,她寧可他什麼都沒說,然後似他平時那麼一派自若地放開她。
這樣,就夠了。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她不知道如何將這種事告訴安田,而且她也不想再多說他什麼。
「有多複雜?」安田挨過來,追根究底地問。
她覷了安田一記,「我出去做事了。」她四兩撥千金地將話題結束,旋身就離開了休息室。
睇著她離去的背影,安田不禁一歎,「十川呀十川,看來你這次是凶多吉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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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起來,英行就覺得自己的腦袋沉沉的,像是裡面裝了水,只要他一動,那腦袋裡的水就晃蕩個不停。
他探探自己的額頭,只感覺有點溫溫的,因此也就不理會它。
到了中午,他隱約覺得自己已經不行了,因為他不只頭疼、昏沉,甚至還發起燒來。
吃了一點退燒藥,他躺在籐椅裡休息。
安靜的午後,窗外是和煦的暖陽,遠處還隱隱傳來幾聲狗吠……這是個非常悠閒的下午,他應該到院子裡曬太陽,但是——
「唉——」挪挪身子,他覓了個最舒適的姿勢躺好。
倏地,一種莫名的寂寥侵上他的心頭,而他從來沒有過這樣的寂寞。
他不是已經早就習慣了這種一個人的日子嗎?為什麼時至今日,他還因為覺得寂寞而心慌呢?
他期待什麼?盼望什麼?又渴求什麼?是因為——「她」吧!
他忍不住蹙眉苦笑,「十川英行,你一定是燒壞腦袋了……」
現在的他居然好希望未來能在他身邊,就算什麼都不說,只是互相望著也好,他就是瘋狂地想見到她。
幾時,他也像個孩子似的需要別人的關心及噓寒問暖了?孤獨的他不是一個人這樣挨過來了嗎?
未來,未來……她的名字、她的人、她溫柔的聲音,都讓人覺得未來是值得追求,是美好的。
對一直自認為沒有未來的他,她就像是一個夢、一個希望。
他……真的好想見她。
拿起電話,他撥了通電話到咖啡店去。
接電話的是安田,「你好,這裡是『嵐』。」
「安田小姐,我是十川英行。」
聽見他懶洋洋、病懨懨的聲音,安田不禁一怔,「十川先生?」雖然他平時講話也是這樣低低地、慢慢地,但絕不是如此松懶無力。
「你怎麼啦?」她問。
「我病了。」他說,「我想麻煩你一件事。」
「什麼事?」安田一時沒想到。
他頓了一下,「我想喝咖啡、吃點東西,你可以——」
聽出他語氣中那一點點的靦腆,安由突然明白了。
「我知道了,我待會兒叫未來送過去給你吧!」
他微怔,驚訝於她的冰雪聰明。「那……麻煩你了。」他訥訥地道。
「不客氣,」安田促狹地說,「請安心養病喔!」說完,她掛斷了電話。
英行擱下電話,怔愣地繼續躺著。
他想,未來應該會來吧?他安心地這麼想著。
也許是藥效發生作用,他開始覺得想睡。閉上眼,他鬆弛了精神……
先瞇一下,也許未來馬上就來了……這是他腦子裡最後浮現的一千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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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外賣?」未來難以置信地盯著安田,「我們店裡什麼時候有這項服務啊?」
安田一邊煮著咖啡,一邊笑說:「人家發燒感冒,我們服務一下又怎麼樣嘛!」
未來微微地蹙起眉心,嘀咕著:「那……叫別人去啊!」
雖然她講得小聲,卻還是一字不漏地進了安田的耳朵裡。「沒辦法,只有你知道十川先生住哪兒,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