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騙人!我要看遺囑。」爸爸向來知道她不喜歡朱玉蘋,不可能把所有的財產都轉到朱玉蘋名下,讓她看朱玉蘋的臉色過日子。
而且,爸爸多年以前就開始訓練她成為「關氏企業」的繼承人,怎麼可能在一番苦心之後,又把所有的財產給朱玉蘋?朱玉蘋根本不懂如何經營一個企業!
「你想看就看啊!律師現在還在樓下,可以順便讓他解釋給你聽。」朱玉蘋無所謂地冷笑。一個黃毛丫頭也想跟她鬥?
關穎棠頭也不回地奔下樓,攔下正準備離去的律師。
遺囑上的白紙黑字,讓關穎棠涼了心,薄薄的紙由她的指尖飄落而下。
不可能!不可能!她跌坐在寬大柔軟的小牛皮沙發上,心中不斷地吶喊。
「怎麼樣?相信了吧?」朱玉蘋雙手環胸,站在她面前說道。
關穎棠抬眼,美麗的眸子中儘是倔傲。
「他又是誰?你把你的每個教練都帶回家嗎?」關穎棠淡淡地掃了一眼緊跟在朱玉蘋身後的男子。
「這個房子那麼大,只有我們兩個女人,也太危險了些,所以我只好請文森和我們一起住,保護我們的安全。」朱玉蘋甚至毫不掩飾地和她的「教練」眉來眼去。
「關小姐,以後請多多指教。」那個叫文森的傢伙說道。
關穎棠偏過頭,這個人油腔滑調,尤其是他看她的眼神,讓她覺得渾身不舒服。
她好想見涵卿!一個念頭猛然襲上關穎棠的腦海,迅速地幻化成強烈的渴求。
是啊!涵卿會為她擋去一切痛苦,他會和平常一樣抱著她、安慰她。他說,他永遠都會站在她身邊。
關穎棠倏地從沙發上站起,對另外兩人正眼也不多瞧一下,便直奔車庫。
抓起掛在牆上的汽車鑰匙,她坐入一輛銀色小型房車的駕駛座,發動引擎。
這輛車是她不久前考到駕照時,父親送給她的禮物。
銀色的轎車很快地飛馳出去,朝學校的方向前進。然而,就在快抵達時,她卻在學校附近的站牌前,不經意地看見季涵卿上了一輛公車。
不經思索地,她開車跟在那輛公車後方。
跟了好一段距離,她看見季涵卿下車,往一家醫院走去。看看那醫院的招牌,竟然是一家婦產科。
她忽然想起季涵卿曾說過,他有一位朋友住院。一種不好的感覺拂過心頭,莫非他所說的那個朋友是女的?
關穎棠迅速把車停妥,跟著走進醫院,但是一到裡面,已不見季涵卿的人影。
「小姐,請問你知不知道剛才那位先生是去幾號病房?」關穎棠約略描述了下季涵卿的模樣。
「哦!你說他啊!你往前走到底,左轉的第一間就是了。」那位護士一邊翻閱住院病人的資料,一邊嚼舌根道:「他幾乎每天都來陪他女朋友。喔!在這兒,叫蘇亞棻。」
蘇亞棻?女朋友?關穎棠覺得自己像是被人狠狠揍了一拳,一時反應不過來。
「她是他女朋友?會不會……弄錯了?」慘白著臉蛋,關穎棠困難地說。
轉頭把資料放回櫃子裡的護士沒注意到她的異常,搖頭說:「弄錯?怎麼會,蘇亞棻是因為子宮外孕才被送來這裡。動手術前,是那個男生替她簽同意書的。如果不是她男朋友,怎麼會肯為這種事負責?」
關穎棠緊緊抓著櫃檯的邊緣,手心冒汗,指尖泛白,極力壓抑尖叫的衝動。
子宮外孕……一定要發生性關係,才可能懷孕……而那人偏偏又是蘇亞棻。
她忍不住回想起八卦雜誌上的內容。
「謝謝。」關穎棠失神地喃道。雙腿不由自主地朝蘇亞棻的病房移動。她一定要親眼看見,否則絕不相信。
她轉過牆角,像一縷幽靈般,無聲地往病房內窺探。
房內兩人和諧融洽地談笑,完全不知外頭有人。
當關穎棠看見季涵卿把削好的水果遞給蘇亞棻時,她的心彷彿被無情地撕扯,碎成片片。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車上的,她發瘋似地猛踩油門,不要命地極速狂飆。
直到一陣緊急煞車之後,車子才停在陽明山的某個角落,這地方,正是當初季涵卿告白的處所。
關穎棠跌跌撞撞地下車,不知何時落下的淚早已佈滿臉頰。
今天早上,她失去她的父親,現在,又失去她的愛人。這世上她唯一在乎的兩個人,如今統統離她而去,拋下她孤單一人。
「老天!為什麼要對我那麼殘忍?」她仰起頭對著天空狂吼,狂亂的模樣令人心驚。
她跪坐在泥土地上,握起拳頭,死命地往地上捶打,晶瑩的淚珠一滴滴沒入土裡。
「說什麼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全都是騙人的!」激動的哭喊漸漸轉為心碎的啜泣,她的聲音早已嘶啞。「季涵卿,我恨你!是你執意要教我如何去愛,現在又為何要負我?!」
如果她一直躲在自己所築的高牆之內,她就不會傾盡全心地去愛一個人,如今,更不會嘗到揪心之痛。
那種痛,如同直接烙入靈魂般深刻。
她呆坐在原地,直到再也流不出淚,散亂的髮絲遮住紅腫的雙眸,以及雙眸中駭人的空洞。
良久,她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往車子走去,在踏入車內之前,她回首凝視已經染上嫣紅的天際,蒼涼地笑了。
「爸爸,你說要我追逐自己的幸福,我追了,卻也輸得徹底。不過你放心,從今以後,我不會再犯同樣的錯。」
哀莫大於心死,一個已經死了心的人,還會在乎什麼呢?
關上車門,銀色轎車呼嘯而去,也將昔日的天之驕女拋在身後。
隔天,當所有的報紙報導「關氏企業」總裁去世的消息時,「關氏企業」的繼承人卻離奇失蹤。
本以為她只是禁不起喪父之痛,獨自一人躲起來靜靜。然而,一天天過去,關穎棠依舊沒有出現。
……一直,沒有出現。
第六章
五年後
位於市中心黃金地段的某知名律師事務所內,季涵卿坐在寬敞舒適的辦公室裡,一邊閱讀手邊的案件資料,一邊鬆開領帶。
忽然,桌上的電話鈴響起。
「喂?」
「季先生,外頭有位路先生找您,請問……」他的秘書還沒把問題問完,就被季涵卿打斷。
「快請他進來,還有,路先生進來之後,我不接電話,也不見訪客。」
不一會兒,路堯之開門而入,他先看了看整個辦公室內的典雅裝潢,才對起身迎向他的季涵卿笑道:「看來你混得還不錯嘛!」
季涵卿笑了笑,沒答話。
當年關關失蹤後,他發瘋似的到處尋找,甚至找上她家,結果卻被警衛給趕出來。
他見過她後母對待關關的態度,深怕她後母為了財產的問題,做出什麼對她不利的事。
那段日子對他而言,真是如同生活在地獄中。他吃不下、睡不著,滿腦子想的全是她。
後來,朱玉蘋發出新聞稿,說關關被送到歐洲一家女子學院唸書,等學業完成,便會回來繼承「關氏企業」。
雖然他對這個消息存疑,但是也只能選擇相信。
他強迫自己振作起來,專心地準備律師考試,希望等關關回來時,他已有足夠的條件和她匹配。
如今,五年過去了。
這五年中,他不斷地驅策自己往上爬,從一個小小的實習律師,變成各大公司行號爭相聘用的法律顧問。
可是,關穎棠的消息卻仍如石沉大海。也正因如此,他才找來在徵信界發展的路堯之。
「堯之,我們有多久沒見啦!」他到辦公室角落的小吧檯倒一杯冰茶給路堯之。
「久到我都不記得嘍!」路堯之接過茶。「喂,你這堂堂大律師,怎麼以茶待客啊?弄點有酒精的來吧!」
「我很久以前就不喝酒了。」季涵卿坐上辦公室的沙發,聳肩說道。
路堯之的笑容擰了一下,很快地又恢復正常。
其實,他記得他們上一回見面是什麼時候。
那是律師考試放榜的當天晚上,他們兩人在季涵卿家中喝酒,慶祝季涵卿金榜題名。
結果,季涵卿喝醉了,而當他看著桌前關穎棠的相片時,竟失聲痛哭。
他到那個時候才知道,關穎棠的失蹤,對季涵卿是多大的打擊。雖然他平時裝得很堅強、很樂觀,但那天晚上,他終於瞭解季涵卿心底的恐懼與哀傷。
路堯之在季涵卿的對面坐下,蹺起二郎腿,問道:「這回忽然約我見面,有什麼事?」
「事實上,我想請你幫我找關關。」季涵卿也不囉唆,直截了當地說。
「你還不放棄?」路堯之在赴約之前,就大概猜到一二,只是他不明白,以季涵卿的外貌和身價,又何必苦苦守著一個生死未卜的女人?
「你幫不幫我?」季涵卿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我相信你不會把消息洩漏出去,也相信你的能力。」
路堯之凝視著好友半晌,無奈地笑道:「你開口,我能拒絕嗎?只是,如果我找不到穎棠,你仍要一輩子這樣找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