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這個意思。」他嗓音痛苦,痛苦她刻意拉開他們的距離。
「我們已經無話可說,你走吧。」舒沂彤手一伸,一輛計程車在她面前停下,她伸手欲打開車門。
「彤!」陶德覆住她冰冷手指,緊緊握著不讓她開門,「給我一分鐘,一分鐘就好!」
「放手。」她身上每一根神經都緊繃著。
「不,我不放。」他知道一旦放手,她便會如晚風般沒入夜深處。
「你放手!」舒沂彤狠狠瞪向他,「你到底想怎樣,你害得我還不夠慘嗎?」
「讓我幫你。」他激動地吶喊,「聽我說,我已經從法國調來大批資金,足以償還立閎的債務,就算舒氏要釋出股權,我也可以全部買下。」
「那關我什麼事?」她笑容慘謔地問,「你大少爺有錢有勢,錢多到燒來取暖都無謂,勢力大到無聊捉弄一個白癡女人助興,你覺得很有趣嗎?」
「彤,我知道我錯了,我不敢求你原諒,但是讓我幫助你。」她的消瘦憔悴,讓他深感罪孽,他心疼到想拿刀捅死自己。
「不,你什麼都不知道。」她搖著頭,眸光冷沁,「你知道我花了多少力氣與尊嚴去愛你,你能體會你詐死時,我心碎絕望的滋味嗎?」
陶德無言以對,她曾經嘗過的苦澀酸楚,如今他一一感受才知有多痛。
舒沂彤嗓音沙啞,「你什麼都不知道。」她疲憊地閉了閉眼,像是所有氣力都用盡了,「放手吧,我不用你同情憐憫,我很好,我能處理一切。」
「你誤會了。」他溫柔又痛楚地凝視她,「我不是同情憐憫你。」
「你感到內疚、罪惡感,還是你又要抱歉?」舒沂彤緊繃身子,她真的累了,愛上噬心魔鬼,是她自找的。「算我欠你的,我還光了,你也……該放手了。」
「我愛你。」深沉地凝視著她,陶德冷靜而清晰地吐出這三個字。
舒沂彤一陣震攝,心中一緊,驀然眼前天旋地轉,膝蓋虛軟無力,她鬆開計程車車門,整個人往下墜。
陶德健臂一勾,用力攬她入懷,並揮手要計程車離去。
在冷風咻咻聲中,她處於他堅實懷抱,昏眩恍惚中,她聽見他激動且深情地吶喊——
「我愛你,舒沂彤,你清楚了沒。」
她抬眼看著他,高大身形如山一般,深沉眸光感受痛楚地微瞇起,街燈打在他身後,陰鬱臉龐寫滿前所未有的挫折。
「我愛你,不是同情憐憫,更不是什麼該死的內疚罪惡感。」陶德沉痛地傾訴著,「我愛你,讓我保護你,讓我成為你的屏障,我求你,給我一個機會。」
他抱得她好緊,他說的情話多動人,曾經她渴望的溫暖,他也毫不吝嗇地付出了,然而物換星移,她已經不是那個為愛向前衝的笨女人了。
「太遲了。」她表情冰冷漠然,曾經她引頸期盼的宣示,如今聽來多麼可笑。
「不遲,永遠不遲,讓我補償你,彤。」他惶恐而驚懼地祈求,「至少讓我為你做點什麼。」
「你唯一能做的,就是離我遠一點。」舒沂彤無動於衷地望進那燃燒著烈火的黑瞳,她的熱情早熄滅在謊言與現實中。「我已經答應韓宙宇的求婚,他會支付我需要的資金,一切事情都會回歸平靜。」
「不,你不可以。」他身軀僵了下,面容瞬間鐵青。
「我可以,而且我已經做了。」她麻木地看著他。
「為何不接受我的幫助?我別無所求,什麼都不要,只求你讓我幫你。」陶德的心碎了,一場遊戲所付出的最大代價,他終於痛徹心扉的領悟。
「就只有你,你所伸出的援手,我不能承受。」舒沂彤鐵了心拒絕。
「為什麼?你在懲罰我?」粗啞的嗓音透出他的絕望。
她苦笑搖頭地推開他,用盡最後的力量咆哮,「錯了,我在懲罰我自己。我不該為你悖逆父親、犧牲尊嚴為僕,更不該聽信你不切實際的謊言,我有一千一萬個不該,而最大的不該就是愛上你。」
她嚴厲的指控再度打擊得他無法反擊,但這次他放棄所有自尊與傲氣,咚地一聲跪在她面前,仰起頭深深注視她。
「我愛你。這是我唯一想說的。」他直挺挺地迎視她,用他的驕傲與狂妄償還所虧欠的。
舒沂彤情緒激動,顫抖到雙腳幾乎無法支撐自己。
所有強迫築起的恨意全部坍塌。多可悲,此時此刻,她竟然還眷戀他的柔情萬千,再次被他撼動,她心中對他的怨懟竟不及愛他的萬分之一。
「為什麼你要欺騙我?為什麼事到如今你才說愛我?」她失聲喊叫,同樣跪倒抱頭痛哭。
既然要欺騙,為何不徹底讓她死心呢?偏要教她左右為難。
「你很自私,你知道嗎?」她抬眼憤怒地瞪住他,「說來就來,說走就走,說愛就愛,說不愛就不愛,為何我要受你牽制,為何我就得任你擺佈?」
「你這混蛋。」她痛罵他,卻更想痛罵自己的不爭氣,「我恨你,我該要恨你的,為什麼我恨不了你?」
「彤……」像是被什麼巨大的哀傷擊倒,她痛哭的模樣讓他害怕,他雙手緊握住她肩膀。「彤?」她身軀好冰,眼淚不斷滴落在他手臂上。
「我好累。」她閉眼軟軟倒進他胸膛,錯亂地呢喃著,「我好痛、好冷,我好想睡;我快溺死了,卻沒有人來救我……」
「彤。」陶德心疼地打橫抱起她,臉頰貼上她額頭,「天,你在發燒!」
舒沂彤淚水直淌。她撐得好苦,他的懷抱讓她軟化,他的溫暖令她眷戀……
她低聲啜泣的模樣幾乎撕裂了他的心。「別怕,我會救你。」陶德緊緊地抱住她,「我一定會救你。」他站起身往醫院急診室走去。
舒沂彤任憑自己深埋在他胸膛,讓他好聞的氣味縈繞自己,眼淚不爭氣流洩,儘管至此,她依然無法自制地想依賴他。
他是個混蛋,但卻是令她愛慘了的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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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沂彤緩緩睜開眼,見手背上紮著點滴,陶德擔憂緊張地直盯著她,風塵沾染上他面容,平添滄桑的性感。
「你醒了,我去叫醫生。」他慇勤得不像她所認識的陶德。
「不必。」舒沂彤坐起身,逕自拔掉點滴穿上外套。
她醒了,現實也如潮水般湧上心頭。
「我沒事,你可以走了。」她淡淡地下逐客令。
「你還是堅持要嫁?」他目光炯炯,陰鬱的眼眸彷彿被囚於牢籠的困獸般。
「是。」她望著他好看的側臉,想起他們的未來,心陣陣抽痛著。
「你在出賣自己。」他大聲咆吼,不顧急診室裡醫生護土的白眼責難。
舒沂彤勾起一個淡不可見淺笑。呵!他還是如此狂妄自大、旁若無人。
「你說得對,但至少這樣能換得立閎的未來,保全我父親的心血。」她語氣冷靜平穩而堅定,決心犧牲自己彌補罪過。
「該死!」陶德盯住她的雙眼,眸中閃過一絲憤怒,「你是我的女人!」
舒沂彤傷感不已。這句話多動聽、多得來不易啊!她壓抑心中疲憊疼痛,徐緩地說服他死心。
「其實就算你沒出手,立閎一樣會出事的,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商場本無情,她並不怪他。抿了抿乾澀的唇瓣,她說出心中憂慮,「賽希爾是衝著你而來,我不能冒險讓立閎變成你和賽希爾競爭的棋子。所以,你走吧!一切就到此為止,你我互不虧欠。」
陶德悲傷地擰緊了濃眉。互不虧欠?!她怎能說得如此現實,難道真是他傷她太深,燃盡了她所有愛意,教她成為如他一般殘酷的人?
「到底要我怎麼做,你才能相信我?」他低啞嘶喊,雙手緊握成拳,狂怒得想直接帶她遠走高飛。「到底要怎樣你才肯不嫁他?」他從齒縫中進出話,火焰炎熾的黑眸有著誓在必得的狂佞。
「陶德,你太驕傲自私,自信到認為我一定會原諒你,但你錯了。」她輕輕地說,憂傷氤氳在眸底。
凝視他為愛瘋狂的模樣,舒沂彤突然想起自己為了愛他,捨棄自尊做出的種種犧牲、承受的種種委屈,忽然,她很想懲罰他,讓他也吃吃同樣的苦頭。
她平靜地說:「我不要你的錢、不靠你的勢,但我要你替我做一件事,一件唯有你才能做的事,只要你能做到,我就不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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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敢跟你打包票,他絕對做不到。」宋漣潔斬釘截鐵地說。
她陪著舒沂彤在醫院地下室餐廳用餐,這段時間好友的轉變,她全看在眼中,在此落難時期,友情顯得格外珍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