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考慮過自己的將來嗎?」問得這麼直接!他自己也嚇」大跳。
「想是沒有用的,將來的事不可預料,就算明天,我們也不知會發生甚麼事。」
我會慢慢勸媽咪,她不能太自私,你應該有自己的打算——」
「打算甚麼?」突然一把聲音加進來,兩人同時轉頭,看見明柔。「我能知道嗎?」
「還沒睡?」以戰問。 「廚房這麼熱鬧,我能睡著?」明柔似笑非笑。「你們約好了一起喝牛奶?」
以戰、可欣的臉一起轉變。
「對不起,說笑而已。」明柔自己轉彎。「我不喝牛奶,想吃杯麵。」
「我替你弄。」以戰垂頭站立。
「自己來。」明柔很快的取出杯麵。「在美國住了半年,學會了自己動手弄吃的,習慣了。」
「你們談,明天見。」可欣放下牛奶杯。
「別走,陪我坐坐。」明柔一把抓住她。「難得有機會一起聊天,是不是?」
「時間不早,別吵醒媽咪——」以戰想走。
「不許走,誰都不許走。」明柔故意提高了聲音。「怎麼我一來你們就走,難道我不受你們歡迎?」
「你說甚麼話。」以戰臉色不好。
一說的是廣東話,你聽不懂?」明柔是故意找事端。
「別鬧,明柔.明天大家都要上班。」以戰提出警告。
「怎麼我沒來時你們誰都不走,談得這麼好,我一來就走,避開我?」
「我陪你,明柔。」可欣立刻說。
「你、你,你們兩個都坐下。」明柔指著他們。「都要陪我。」
「真刁蠻。」以戰咕嚕著。
「你又不是今天才知道。」明柔笑笑。「可欣,告訴我真話,中堅是否在追你?為了這句玩笑話,我受了一肚子氣。」
「我們是同事,也是朋友。」可欣答。
「誰都看得出他對你有好感。」
「那是他的事。」可欣依然淡漠。「他有權做任何他喜歡的事。」
「那麼你呢?」明柔得寸進尺。
「你要我怎麼答?我沒有任何感覺,我們是同事,是好朋友,如此而已。」
「是好朋友——你自己承認的」 「明柔,」以戰沉著臉再一次提出警告。「不要問這些無聊話。」
「對媽咪來說,這是頭等大事,」明柔笑。「我關心才問。」
「我知道自己在做甚麼已足夠,」可欣表明立場。「謝謝你的關心。」
道聲晚安,她逕自離開。
剩下明柔與以戰,你眼望我眼,氣氛一下子就降成冰點,凝固起來。
「告訴我怎麼回事。」明柔聲音冰如刀鋒。
「甚麼怎麼回事?」以戰忍著性子。
「你們喝牛奶的事。」她臉色極難看。
「有甚麼事?我出來喝牛奶,過了一陣她也來了,如此而已二
「如此而已?!不是約好的?」她不信。
「你想到哪裡去了?怎麼儘是無聊事?」以戰按住怒氣。「我們都該尊重自己。」
「你有尊重我嗎?」她仰起頭。
「當然尊重你,我滿足你的每一個要求。」
「每一個要求?」她哼哼冷笑。「我要與你同房,你答應了嗎?我要求提早舉行婚禮,你肯同意嗎?憑點良心。」
「這原是我們共同的約定。」
「那個時候沒有她,明柔彷彿豁了出去。「你對她比對我好。」
「怎能這麼說?理智些,她是以哲的末婚妻,以哲去了,我能不對她好些?」以戰發怒。「以哲是我手足兄弟。」
「好得過分,好得令我看不過眼。一明柔尖刻的。「你忘了我是誰?」
「不要無理取鬧,媽咪聽見會不高興。」
「一邊是媽咪,一邊是以哲、可欣,我呢?裡外不是人?」明柔的聲音益發尖銳。
「別這樣,」以戰急紅了臉。「你是故意跟我過不去?」
「你不肯順我心,我也不順你意。」 明柔擺明不肯罷休。「你以肯不是這樣對我。」
「以肯——怎麼一樣?」以戰逼急了。「你能使所有的事變回以前一樣?」
明柔的臉色大變,定定的盯著他好久。
「我明白了!」她冰冷又尖銳。「謝謝你現在告訴我,我總算明白了。」
「你在說甚麼?我甚麼也沒告訴你。」以戰著急。「明天早晨再談,好不好?」
「還談甚麼?」明柔指著他鼻尖,提高聲音尖叫。「再明白也沒有了,你變心,你只對她好,你——沒良心。」
傅太披著晨褸,睡眼惺忪,張皇不安的出現門邊。看見爭吵的兩人,驚得呆了。
「你們——做甚麼?」她顫聲問。
「你問他,你的寶貝兒子做了甚麼?別把甚麼錯事壞事都推在我身上。」明柔不顧一切。
從來沒有人對傅太用過這種態度,意外吃驚的她連話也說不出。
「不許對媽咪無禮。」以戰吼叫。
「我就是這樣,你能怎樣?」明柔已不顧一切。「老實告訴你們,我受夠了,受夠了。」有工人奔上樓上,一看這情形,嚇得掉頭就走。護士也抱著驚醒哭泣的世達跑出來,不知發生甚麼事。傅家祖屋從來沒有這麼混亂過,就算兩年前父親傅士善要帶小情人赴歐洲都沒這麼亂。
「這——這是怎麼回事?」傅太手足失措,明柔怎麼變了一個人似的發了瘋。「阿強,你告訴我。」
「回房去,明柔。」以戰壓下了所有的情緒,以平穩正常禮貌的聲音說「所有的事明天再談,我會給你一個滿意答覆。」
「不要笞覆,叫她出來,我要她親自告訴我,是否勾引了我的丈夫。」明柔氣焰高張,得勢不饒人。
「阿強——」傅太嚇得倒退兩步,搖搖欲墜。明柔說的是甚麼話?勾引丈夫。誰? 「你太過分了,」以戰氣得發抖,再也無法自控。「住口,不許再胡說下去。」
「你叫她出來,叫呀,」明柔笑得慘烈。
傅太望著明柔一陣,轉身對以戰說
「不要再吵了,給大家留點面子。」搖搖頭,慢慢走回臥室。
護士也識趣,抱著仍在哭鬧的世達,轉身回房。這種事,避之則吉。
剩下他倆,突然就安靜下來。
以戰望著明柔,明柔回瞪著他,有種劍拔弩張的針鋒相對味道。
「回房吧!」以戰暗歎」口氣,輕扶著明柔的肩,送她回房。「明天再談。」
聲音、語氣都疲乏而輕柔,顯得萬般無奈。明柔是聰明的她沒有預計事情會鬧得這麼大,驚動了傅太。現在以戰送來一個台階,她也樂得走下來。
她針對的人由始至終都沒出來。
回到自己房裡,不由暗歎失敗。她以為這麼一鬧以戰必然屈服於她,至少,兩人不必再分房而居。聽見他關上房門的聲音,眼淚忍不住摘下來。
她是個失敗的女人,她不得不承認.
軟的、硬的以戰都不變,仿成一道銅牆鐵壁似的拒人於千里之外。他以前絕對不是這樣的,不能說言聽計從,至少溫柔體貼,他變心,一定是這樣,就是為了沈可欣。
會不會因為同情而漸漸愛上她?一定是這樣上定是!
她該怎麼做才能自保?
錢,她是有了,擁有一半以戰的財產︵雖然四分之一替世達監管︶,她不再希罕。人——以戰,她是付出真感情的,當初雖是極力討好他,卻真是拍拖,是戀愛,現在——她甚至得罪了傅太。
今夜,她是完全失控。
怎能不失控呢?當她看見以戰居然和可欣深更半夜一起喝牛奶,又談得這麼好,她能不又妒又驚嗎?更害怕的是沈可欣會搶了她的地位——她真有這種感覺,從第一眼看見可欣時她就感覺到。 上帝,請給她搶回以戰的力量,她是真愛他,只要他回心轉意明柔願把那二分之一的財產還給他,真的,天地良心。一個女人擁有大量金錢而失去了深愛的男人,日子怎能好過呢?她願意放棄一切換回從前。
明天,她將面對怎樣的場面?
幾乎捱到天亮她才睡著,醒來已是八點。立刻翻身起床梳洗更衣,早餐桌上只剩下一份碗碟。
「大少呢?」她問工人。
「上班去了。」
「還有——可欣呢?」再問。
「老太帶可欣小姐去廟裡上香。」工人有點害怕。「家裡沒有人。」
明柔放下心來,至少不必面對尷尬場面。昨夜的一切她的確後悔,正如以戰所說.太過分了。她怎麼變成這樣呢?彷彿一個魔鬼鑽進了身體,變得不是自己,連自己也害怕。
匆匆用完早餐,看一眼世達,坐司機車去上班。
以戰、中堅都已在公司,不見可欣。
心中有虧,不敢跟以戰打照面,直回辦公室全力把工作做妥。抬頭,看見辦公桌對面坐著微笑的中堅。
「找我有事?」她問。已心平氣和。
「一起午餐?我還約了以戰。」他說。
「ok。」她立刻開心起來,及時出現的和事佬,太好了。「現在?」
「以戰已在門口等我們。」他作一個「請」的手勢。「文華頂樓,可以嗎,」
經過可欣辦公室,門是半掩的,可欣不在,整個上午她都沒來上班。